167 樹下的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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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後退到床邊,唐雪有些擔憂和為難的拉著我:冉曦,不要和他對著來,你會吃虧。小說我看著心虛的男人,回頭衝她一笑:沒事。他已經很明顯的進入了慌亂的狀態,這種情況顯然出乎了他的意料,他暫時應該還在深深懷疑自己哪裏出了紕漏,根本無暇思考如何對付我呢。
抱歉,我趕過來了,你們沒事吧。段承陽從人群裏擠了過來,直接站到了我和男人的間。我被護到身後,看著段承陽男人還要高出半個頭的身高,舉手投足間不僅紳士,還帶著沉穩,莫名給人很靠得住的感覺。兩個人的談吐也完全是兩個極端,讓人不自覺的拿來較。
外麵的人又開始了小聲的議論,不知道是不是段承陽做了什麽交待,醫護人員都來了,卻沒踏入病房半步。男人有些窘迫帶著自行慚愧。瞪了段承陽一眼,壓著爆發的怒火一聲不吭的走了。
我小小的高興,為自己的勝利,為那個男人臨去時滿臉不甘心的表情。對段承陽做了一個:謝謝的口型,他有些責怪的嗔了我一眼。自覺離開了,為我和唐雪留下了獨自相處的時間。
我拿出那個筆記本,遞到唐雪麵前:雪,你有多少事瞞著我,從婁玲死的時候開始。她無力的一笑,望著筆記本出神:冉曦,我受夠了,這麽多年的折磨,真的受夠了。
我握著她的手看著她,試圖讓她對我敞開心扉:雪,既然給我寫明信片,又為什麽在我來了之後什麽都不說
找不到人可以傾訴,冉曦,我快瘋了,因為和他在一起,我幾乎失去了所有的人。她哀傷的神色看著我,目光裏有一些欣慰。
我從未想過她會是這樣的處境,隻能猜測:因為婁玲她輕輕的點了下頭,眼淚順著眼角下來了:這是我的報應。我不想打斷她,隻能安靜的看著,等她繼續說下去。氣氛凝結了一段時間,她仿佛終於鼓起要說出來的勇氣,她說:冉曦,你相信這個世界有鬼嗎
信,我在心裏說。怎麽沒有,那些東西好幾次差點殺了我。嘴卻是:怎麽說她捏著那個筆記本翻了翻,指一頁對我說:是從那天開始,我好像每天都能看到婁玲。你一定覺得我瘋了,對不對
確實,一般人聽到這麽說都會覺得她瘋了,我感同身受,可我還不能告訴她,我不知道婁玲會不會是因為太緊張而產生的幻覺。她指間按著的那頁淩亂的寫著:婁玲,對不起密密麻麻的對不起占了整整兩頁。
我有些試探的問:你看到婁玲什麽樣子她閉眼睛,仿佛在腦海裏將婁玲一筆一畫的重現出來:除了皮膚是灰褐色的,齊肩的碎發,牛仔襯衣,穿著半身裙。停了一會兒又說:和她死的那天穿的一模一樣。
我有些驚訝,也有懷疑:會不會是她搶過我的話頭:會不會是幻想症,因為婁玲的死對我產生了巨大的打擊,她死時候的影像也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裏。
她說的正是我疑惑的,隻見她慘淡的一笑:我看過的醫生都這麽說,他們覺得我瘋了。
我有些慚愧,不知不覺我竟變成了嘲笑她的那類人,這種時候她缺的是一份信任。我看著她堅定的說:我相信你,所以你要說下去,我才能幫你。她無所謂的一笑,仿佛已經不重要了。
每年的四月末,是婁玲的忌日。自從婁玲出事以後,唐雪每年都會去拜祭她,那年的花季遭遇寒潮,麵積幾乎覆蓋了三分之二的國版圖。
櫻花開放的季節推到了五月,四月末她如期而至,在一片剛打著花苞的櫻花林裏,隻有那株她常去拜祭的櫻花樹茂盛的開著血紅色的花蕾,特別惹眼,帶著股邪氣。
唐雪怔怔的拍了幾張,那天回來,她生了一場大病。開始在夢裏若有若無的看到婁玲的身影。她以為是櫻花樹出了錯,再回去是一個星期後,那株櫻花樹早已枯死,綠葉都不曾見到一片,仿若那天的血紅耗盡了它所有的生命和力量。
後來,婁玲像一個噩夢,沒日沒夜的纏著我,開始隻是夢裏,後來我覺得哪裏都有她的影子。唐笑說著抱緊了腦袋埋進被子裏,輕輕的抽泣著。我拍著她的後背安慰她,有些地方沒想明白。雪,拜祭她為什麽要去櫻花樹下
仿佛問到了點,唐雪停止了哭泣,慢慢把頭抬了起來,滿是淚痕和憔悴的臉有隱忍的痛苦,她說:婁玲的骨灰埋在那裏。
我的手頓住,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她時她認真說的一句話:櫻花有另一個意思,代表死亡。因為櫻花樹下埋著屍體呀。
像是料到了我的反應,唐雪加了解釋:婁玲沒有親人,她死後沒有人處理她的屍骨,我和杜她男朋友把她送去了火化,骨灰埋在了那裏。
這也說不通,我緊接著問:是雪你提議的埋在那裏。她輕輕搖了搖頭:是杜衡提議的,他說婁玲喜歡櫻花。
我記得那個時候,唐笑站在屍體的不遠處對警察的提問閉口不言,隻不斷的搖頭說不是自己殺的。婁玲則被自己脖領處的切口噴出的血染紅了半個身體。
她站在自己的屍體旁對我不斷的重複著一句話:會畫櫻花的少年。我問她犯人的模樣,她卻突然消失,再也沒有見過。
現在想來,似乎那個時候她的反應已經清楚的告訴我凶手,她不是不知道,而是不願說。用命保護著的愛人,你慚愧嗎
還有一件事需要確認,我望向雪:雪,你怎麽和婁玲的男朋友在一起的。她不自覺的抓緊了被子,回避似的說:那樣了。
我看著她的緊張,無奈的歎了口氣:雪,我知道你現在可能不願意說。但你們三個人之間的感情,已經到了畸形的地步。她不知聽沒聽進去,低低的應了一個嗯。
從唐雪的病房出來,腦子裏充斥這三個人複雜的關係鏈,雖然有的地方還是不明白,但已有了大致的模樣。
段承陽從外麵等候的椅子站起,走到了我的麵前:你們聊好了,我帶你去吃飯。
提到吃飯我才想起來,今天一直都在忙,確實餓了。隨即又問:唐雪怎麽辦他一副我辦事你放心的神情:我找人做了專門的病號餐,晚點送過來。
香噴噴的食物逐一來,我迫不及待的開吃,段承陽整個過程那麽靜靜的看著我,像在看電影似的,偶爾還忍不住的笑兩聲。
我裝作沒聽到,想起了今天在醫院的事:那些醫護人員是你交代不能進去的吧。
段承陽深意的一笑:你在她脆弱的時候挺身而出,她才更容易對你敞開心扉。我有些不讚同:我們是朋友,你這叫算計。
你想幫她,不是等她願意說,而是推她一把,讓她說對不對。他的話我無力反駁,隻得悶聲吃飯,他說的不錯,唐雪對我確實算敞開心扉了,雖然還有些事沒有說。但起剛見麵時的掩飾,好了太多。
段承陽顯然不想沉默,故意問我:你們有沒有說到什麽有用的我想了想,對他點頭。腦子裏飄過關於那棵櫻花樹的事,按照唐雪說的給他複述了一遍。
他靜靜的聽著,若有所思的神情。然後朝我一笑,他說:我們去挖骨灰盒吧。我張大了嘴,食物趁機滑了進去,卡在喉嚨裏,一陣咳嗽。
段承陽忙起身給我拍著後背,我搖頭表示不用了,正好對一個熟悉的身影從玻璃窗外迅速的走過。我扯了扯段承陽的衣袖,示意他看,之後我們兩個人一路跟了去。
那個衣著隨意,看起來有些邋遢的男人,今天沒有背他的畫板而是提著一個盒子。行走的時候身體向前彎曲,有點駝背的樣子,是婁玲縮著身子趴在他的背,將雙手圈在他的脖子。
他快步的走著,一路還時不時的小心打量,最後摸進了一條陰暗的小巷子。四周的路燈在漸漸的亮起,我還想跟去,段承陽卻拉著我的胳膊往外走。
我試著說服他:隻是去看看他幹什麽。段承陽堅決的否定:這裏有什麽都不知道,怎麽可以胡來。
我去一會兒。我眼巴巴的看著他,總覺得那個男人神色不對,好像在做什麽壞事。
段承陽的大手輕攬住了我快步的往外走:冉曦,我不能再讓你出事,我怎麽辦我竟是什麽也說不出來了,隻能老實跟著他離開,一路嚐試記住這條路的路標和建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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