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四五月正值插秧之季。小說一家若是插秧之事僅由一人來幹，其無疑是一件極難幹的活，須有十足的耐力，在體驗枯燥的同時，還須忍受周身疲倦。從而耗時長，看起來不大的一塊田，卻要插一整天。

    不過，若插秧的是一群人，那便顯得趣味十足了。樂天村有一習俗：每家每戶插秧都不喜歡自家人單獨勞作，而總樂意請村其他人家相助。如此你助我我助你，插秧之時方充滿熱鬧之氣，這農活在不知不覺便完成了。請人插了秧，自然還有一重要儀式請相助的人吃頓飯。

    這日方輪到殳鶴家插秧。他總請了三人，這三人便是是平時一起打魚的乜子誠乜飛還有曾鑄。

    彩苓前日聽了此事，這日亦不願待在家，便去了長風家，想幫著李氏打理打理廚房的事，或是給插秧的人送送茶水等。

    這日長風正於院壩裏閑著無事，看著風景，卻忽見得彩苓興高采烈而來，遂一麵朝她行去，一麵笑臉盈盈地問：彩苓，你怎的來了

    彩苓麵攜春陽般的微笑，腳步輕盈，待行至長風跟前方止，雙手背於身後道：今日你家請人插秧，廚房事務定是不少，我擔心李大娘一人忙不過來，便趕過來幫幫忙。

    長風笑道：原來如此。早便聽說彩苓妹妹極是賢淑，既幹得樣樣家務，且手工亦是極好，然卻從未親眼見得。今日你恰好可好好展現展現，讓我開開眼界。

    彩苓聽長風這般說，自是得意，便昂了昂首道：那是自然又想往日這時長風當在書院念書，而今日卻待在家，不禁覺得怪，便問：誒長風哥你今日怎麽沒去書院念書啊

    今日書院休假。

    哦彩苓點了點頭，方又問：李大娘在屋裏吧

    對。長風笑著回道，我娘她正在廚房準備午食呢

    彩苓聽了，方忙將身子一側，瞪大了眼睛朝屋瞧了瞧。

    長風笑道：見你一副汲汲模樣，莫不是想一展身手了吧

    什麽一展身手啊彩苓這下竟客氣了起來，要說這廚房之事，我在李大娘麵前還是一小角色，最多也隻能幫著理理菜，切切菜，燒燒火，這樣也是再好不過了。

    長風卻道：這切菜燒火皆是需要技巧，從未幹過廚房事務的人自是做不好，又如何不能算作一展身手

    從未嚐試廚房之事，這話倒像是長風在言他自己，不過此也並不怪。因他從小便與爹娘生活在一起，飲食之事一直由李氏為他打理，從不需要他插手。即便是他欲嚐試，李氏也是不允，說他是一男子，當心懷誌向發奮念書，這些末事無須他做，也無須他會。他自是不敢不聽。

    也有些道理。彩苓聽罷點了點頭，又忙道，好了，不和你多說了，我要去廚房幫李大娘做飯了。說罷朝長風嘻嘻一笑，便扭過身，朝長風家廚房奔去了。

    廚房裏，李氏正忙著於案板切一盆蓮藕，因廚房隔音，又因切菜時發出些噔噔的聲響，故並未聽見屋外的對話及彩苓的腳步聲。卻忽地聽見背後一清澈的呼喊：李大娘，正切菜呢

    方扭頭一看，竟見是彩苓前來，不由一喜，忙放下手頭的活招呼道：喲原是彩苓姑娘啊，你怎的來了

    你家今日請人插秧，家事務不少，我怕你一人忙不過來，便趕過來幫幫你。彩苓悅色說著，已行至了李氏跟前。

    好啊李氏聽了自是甚喜，這般大娘可要好好謝謝你了方才我還在為這灶房的事而犯愁呢，現在還算好，等待會炒菜做飯時既要顧著鍋裏，亦要顧著灶，怕是會忙得個措手不及啊。

    大娘不必客氣，反正我在家裏也是閑著，倒不如找些有意義的事來做呢彩苓說著已將袖子挽起，又指著案板那一盆切成團狀的蓮藕道，這蓮藕是拿來燉的吧，不如讓我來切

    行李氏一口答應道，那我便切肉。

    得李氏應允，彩苓方拿起一根另一盆清洗過的蓮藕，在砧板切了起來，但聽得廚房霎時響起哧噔哧噔的脆響，其聲均勻有力，不緩不急，可見刀功不俗。而李氏便又取來一刀一板，開始切起了豬肉。

    這般少時，卻見長風也進入廚房來了，因他對彩苓的廚房技藝心生好，便想親眼見識一番。此刻見彩苓與李氏皆是在案板切菜，怕打擾到二人，便將腳步放小心了一些，緩緩走近。

    李氏餘光裏見得一人進入廚房來，忙扭頭一看，卻見是長風，不大樂意，當下責道：你進來作甚沒看見我和彩苓正忙著呢

    彩苓聽了，隻扭頭看了長風一眼，忍不住微微一笑，便又繼續將目光專注於手之務，一麵又問：長風哥前來察我刀功

    此來觀摩觀摩，片刻便離去。你們莫要在意。長風笑道。

    有什麽觀摩的李氏又加大了聲音，這廚房裏的事又不是你一個男子漢學得來的。既是幫不忙，又閑著沒事，便去房看書

    長風一聽看書二字，心竟不由生起絲絲煩悶，隻拖聲道：娘今日好不容易休假，你怎麽又提起這書本之事況且我隻是看彩苓片刻，欣賞一番她的切菜功夫，不會打擾她太久。

    李氏一麵忙著手頭之務，一麵轉而道：你看人家彩苓多能幹勤快啊，你在學習也應該將這勤快勁學著點。

    彩苓聽了這話，竟是不好意思：大娘，你莫說誇讚我的話了，再說我便要臉紅了。

    李氏笑道：大娘不是誇你，而是實話實說。說心裏話，大娘要有你這麽個賢淑的女兒好了，天天在家有人陪著說說心裏話，遇著像今日這樣的情況還能有人幫忙。

    彩苓聽李氏這般說，手頭忽地一頓，竟以為李氏是在暗示有將自己納為兒媳的想法，霎時不由臉一紅，手頭活亦是一頓，隻柔聲道：大娘想要女兒，現在也可以實現啊

    卻聽得李氏道：唉大娘現在年紀大了，便是想給長風添個妹妹亦是不可能的了，隻能盼下輩子嘍

    原是李氏方才那話之意並非彩苓所想的那般，而是她見彩苓甚是惹人喜歡，便僅是想有個這般的女兒，而非兒媳。彩苓一時見自己想歪，不由心生幾分尷尬，隻得將笑容收了些，繼續默默地切起了菜來。

    對李氏來說，選兒媳豈是那般隨意的事

    想她自己生來家貧，又因家兄弟姊妹甚多，少得父母重視，故而年少時便渴望嫁得個好點的人家。可她最終沒能如願，竟嫁得殳鶴這普通人家的男子，幸殳鶴還算踏實，跟著他沒怎多地吃苦，因而心勉強也知足了。

    從小受盡了貧苦的她，自然希望子女過得好日子，眼下盡管遠誌和青雲皆在縣衙為職，然在她看來，兩個兒子也不怎麽有出息。所以她一直以來都對長風寄予厚望，希望長風發奮讀書，將來考取功名，做了官，自己亦可隨兒子享享福，過富貴日子。而到了那時，她自然要給兒子找一富貴人家的女子為媳，方能相配，如此既是理所當然，也是為長風未來的路添了一分保障。

    長風細細觀摩了彩苓刀功片刻，竟生讚歎：彩苓妹妹的刀功果然極好，單單從嫻熟的動作便可看出，想必在家沒少做飯吧

    彩苓手頭又停了下來，抬頭笑著懇求道：好了，莫再取笑我了，你這樣都弄得我有些分心了，快去外邊打發時間去吧。

    是是是。長風連聲應道，這方忙轉過身，到廚房外麵去了。

    這般，彩苓與李氏在廚房一直忙到午時，方才將所有飯菜皆備好，便隻等著插秧的人回來吃。

    李氏這方出了廚房，又喚來長風，對他下了命令：飯菜已好，快去叫你爹他們回來用食了。

    哎好嘞長風得了命令，隨即轉過身，朝田邊奔去了。

    未幾，彩苓方一出廚房門，便見長風已攜插秧的四人歸來，至了院壩外側。這便忙在門前的盆架拿了一木盆，去廚房裏打了一盆熱水，又端至門外盆架之，卻見四人已是行近，方喚道：村長曾大叔鶴大叔爹快來洗手，準備吃飯

    哎來了殳鶴當即替三人應道。

    卻見彩苓這便忙又扭過身，朝廚房裏奔去了。

    此刻乜飛與曾鑄見彩苓竟在殳鶴家，且是一副忙東忙西的模樣，心不由幾分驚詫。

    誒琵琶那不是彩苓嗎怎麽會在殳兄家乜飛目色指了指彩苓的身影，好地問乜子誠。

    誰知還沒等乜子誠想好如何回應，曾鑄便已開起了玩笑來：這還用問嗎自然是琵琶想把彩苓丫頭變成殳家兒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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