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長安之變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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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雲繚繞,宛若仙境的終南山中,天琴無奈俯身輕輕的將腳下一把濕潤泥土攥在手裏,他知道自己現在就要走了,要立刻快馬加鞭的趕回崆峒山上去替他的父皇和皇叔潁王取來救命解藥,他是打算親自進宮去救醒他們的,既然天下都知道他的妖孽身份,他若是依靠造反當上皇帝,天下自然無人能服,到時候一樣是天下大亂,但是若是他趁此進宮,親自救醒父皇,父皇就會承認他的皇子身份,雖然前日裏父皇還派人去崆峒山上召他回宮,但是師父他卻擔心父皇的本意是想要將他騙回宮中處死,十二金仙並非凡人,是上古年間被天界派到凡間來守衛崆峒山的,師父他既然是十二金仙之一,他的話,天琴自然不會在心中有半分懷疑。
因為化骨散雖然暫時不會致命,但是七七四十九天之內不服解藥,立時就會命喪黃泉,所以天琴他在終南山下不敢有半點耽擱,輕輕放掉手中一捧濕潤泥土之後就一路上快馬加鞭的回來崆峒山上。
探聽到師父們此刻都在閉關,他不敢有一刻耽誤,隻身前往後山,在一片雲霧迷蒙的山澗裏,他漸漸停住腳步。
“大師兄,大師兄,”他在雲霧外高聲喚了幾聲,隻見眼前雲霧突然漸漸散去,薄薄霧氣之中,一個俊朗飄逸卻半身殘廢的身形愈漸清晰的在他麵前顯現出來。
“大師兄,”天琴雙手微微抱拳,淡然的向這個半身殘廢,隻能終生在腐朽的木輪椅上虛度殘生的飄逸青年施禮。
青年雙目失明,雙腿癱瘓,自幼被師父撿上山來,一直在山上修身養性,苦練師父傳授的奇門遁甲,他從不抱怨命運對自己的不公,盡心的替師尊看守著朝雲古洞內由一整塊玄冰雕鑿而成的丹房,丹房裏麵收藏著崆峒一派秘不外傳的絕世奇毒和解藥,相傳這些奇毒收集自四海八荒,由上古洪荒時代的各種奇珍異獸仙根瑤草萃煉而成,實屬世間罕見,因此十分珍貴,所以崆峒自開派之日起就立下門規,“擅闖丹房者死,偷盜丹藥者淩遲處死,挫骨揚灰,永世不得超生。”
“大師兄,明月師兄。”
“怎麽,還沒走嗎,”明月的臉色陡然一沉,微微抖動右手,他的右手長年執著一根晶瑩碧透的三尺玉簫,如若發現有人擅闖丹房,隻要輕輕吹動玉簫,縱使千裏之外,十二金仙也能即刻有所感應。
“果然是大師兄,裝的就跟不認識我似的,我是忘月,師兄想起來了嗎?”
“來拿化骨散的解藥嗎,忘月,”明月微微冷笑的搖著頭說,“現下你總該明白當日你偷化骨散時我為什麽放過你了吧。”
“因為你知道我一定還會回來,師兄,貓捉老鼠,總要先玩耍夠了再下殺手。”
“我不管你為什麽要來,忘月,你還是盡快離開的好,師父當年分別為我們取名明月和射月,也許是因為早就算到咱們冥冥之中注定會有今天。”
“我隻想救人而已,師兄,請你讓路。”
“既然要救人,當初又何必害人,”明月無奈搖頭,“你當初拿了化骨散卻沒一並拿走解藥,可見你當初並沒將對方生死放在心上。”
“你別說了,師兄,”這一句話深深的刺到天琴痛處,他不想再耽擱下去,於是回手從背後取下長琴,玉腕翻轉,輕輕觸動第一根琴弦。
“沒用的,忘月,”明月手持玉簫語重心長的勸告他說,“你的琴二十年前已遭封印,你如今也隻是個與我一樣的凡人而已,我不會和你動手的,忘月,看在你是為了要救人的份上,丹房中有我親手設下的奇門遁甲和十八木人,生死由命,我不會攔你。”
“多謝師兄。”天琴說著一個縱身淩空飛躍進寒氣逼人的朝雲古洞之中。
一曲悠揚的簫聲空靈婉轉的在山澗裏麵冉冉升起,綿延不絕的裹挾在漸漸散去的迷霧之中,風流雲散在崆峒山的每個角落,那簫聲中充滿了哀傷和寂寞,那哀傷仿佛隻有山澗中紛擾糾結著的團團迷霧才能聽懂,所以它才癡心帶走了它們,將它們散播在崆峒山外的任意一個角落,總有人會聽見這個聲音的,他知道,他還知道,也許,正是這一曲簫聲,在片刻之後,就要親手斷送掉崆峒山上的一段長達二十年的友誼。
……
“明月,簫聲如此急促,難道是有人私闖丹房?”
幾個鶴發童顏,仙風道骨的白眉道人身背寶劍,團團圍堵在朝雲洞口,為首的許真人手撚長須,神色異樣的凝神向洞內張望。
“師父還是快救人吧,”明月無奈且鎮靜的苦笑說,“洞內丹房為萬年玄冰所鑿,裏麵又有我親手布下的十八木人和奇門遁甲,師父再耽擱,忘月他可能就活不了了。”
“這個畜生,”許真人聽罷,“嗤”的一聲寶劍出鞘,一個縱身躍入洞中,此時的忘月已經在丹房內與十八木人交上了手,十八木人是按奇門遁甲設計,雖然隻是木偶,但是武功卻不亞於當世任意一個武林高手,萬年玄冰鑿成的丹房通體透明,忘月在丹房內與十八木人交手的激烈場麵被丹房外的許真人目視的一清二楚,隻見木人陣中的忘月忽然扭轉劍鋒,分別朝自己身體上與奇門遁甲對應的穴位輕輕一挑,十八條血柱瞬間噴湧而出,木人見血身死,八卦陣中生門大開,許真人在朝雲洞裏看得明白,心下駭異,猛一轉念,不禁大驚失色,還沒等射月安全離開丹房,他就急急的退出洞外,立即吩咐幾位師弟,“速回玉清宮,請太極圖來。”
明月聽見師父說太極圖,隱隱感到事情不妙,無奈師命難違,隻得獨自在心裏默默為忘月歎息。
忘月在丹房內破了奇門遁甲,拿到解藥,不敢耽擱一刻,縱身一躍從朝雲洞裏跳出,隻看見朝雲洞外煙雲翻滾,濃霧遮天,耳畔隱隱聽見雷聲陣陣,眼前一片電閃雷鳴,天地間瞬間風雲色變,烏雲叱吒著在他頭頂盤旋,腳下的大地上忽然嘶嘶噴湧出碧森森的瘴氣,射月不及多想,縱身想要躍過腳下的瘴氣,突然,“不要動,危險,這裏是太極圖的入口,誤闖進去,無人能生還。”一個十分熟悉的聲音,帶著異常焦慮的語氣,自遙遠的天外急迫的向他的耳邊傳來。
是明月的聲音,忘月不禁抬頭,在煙雲翻滾的頭頂上極目向著遙遠的天邊的方向仰望,“師兄,”他義憤填膺的高聲向著浩渺的蒼穹厲聲吼叫,“替我謝謝師父,師兄,傳說太極圖能打開心輪,恢複前世記憶,師父十九年後才請出太極圖來,無非是要我死個明白而已,師兄,忘月在這裏拜別了,明年的今天,不要忘了我的祭日。”說完,他毅然身負長琴縱身向眼前的雲霧中飄然一躍,瞬間消失在朝雲洞口煙雲翻滾,風雷色變的濃濃迷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