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流年似水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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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太極圖打開了心輪的天琴現在似乎已經被身體內那個叫做長琴的魂魄完整的吞噬掉了,因為他現在已經就是長琴,身懷滅世力量降生於世的榣山長琴,世上唯一可以毀滅他身體和魂魄的神器大約也剩下這幅太極寶圖了吧,長琴黯然失笑,流光飛舞的太極圖裏鑲嵌著億萬年前天地初開時雄渾壯美的洪荒大地,那時候的洪荒大地是很美麗的,河流中流淌著三途河水,泥土中盛開著曼陀羅花,妖孽橫行的山野上瘴氣彌漫,那讓人窒息的瘴氣……
長琴在三途河邊漸漸的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消沉,河岸上五彩斑斕的祥雲彌漫著團團的紫氣向他的身體上聚攏而來,那紫氣是劇毒的,是由大荒之東神秘的百毒一族的聖物血封神樹上發散而來,那紫氣現在已經漸漸的侵入他的身體,讓他窒息,要不了多久,他的身體就會在太極圖裏疾速的腐化為一灘烏黑的膿血和汙穢的腐肉,等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太極圖裏日出雲開的時候,那灘汙血和腐肉就會化為天地間一縷陰慘慘的飛灰隨風飄散,而後,太極圖就會自己幽閉,將他的魂魄拘禁於此,永世不得超生。
師父隻是想讓他死個明白而已,想讓他臨死前後悔從枯雲洞內逃脫,想讓他知道他的宿命本該如此,永恒的長眠與徹底的天誅地滅,他隻能任選其一。
既然如此,就替師父成全他的心願吧,長琴漸漸的放棄了抵抗,任由自己才僅僅二十歲的年輕身體在三途河岸潮濕的泥土中緩緩的下沉,任由自己年輕而俊美的妖孽般的容顏在五彩斑斕的紫氣祥雲中悄然的彌散,他好像又感覺到了十二萬三千年前的鍾山頂上那滴血黃昏般溫暖的安息的時刻,此刻的太極圖裏也正是黃昏吧,長琴微笑,他在微笑中慢慢的緊閉起雙眼,就像是十二萬三千年前的那個黃昏時分一樣,靜心的閉眼聆聽著黃昏之中三途河岸邊潺潺不斷的流水的聲音。
突然,“嗤”的一聲,一隻渾身毛茸茸的小獸不知從什麽地方鑽出來,彎腰弓背之後,縱身一躍到正在太極圖裏閉目等死的長琴肩上,然後,親昵的對準他的脖頸“嘶”的一聲狠狠下嘴咬了一口,長琴猛的一下驚醒,回頭看看自己的肩膀,他看見自己肩上正楚楚可憐的蜷縮著一隻小小的,肥碩的,通體雪白的九尾狸貓,狸貓的臉頰上鑲嵌著一對湛藍湛藍的水汪汪的眼眸,它正緊緊的抓在他的肩上,然後,用那雙湛藍湛藍的眼眸,水汪汪的朝著他看。
“你怎麽了?”長琴顫抖的伸出手指,極力掙紮的向它的身上拂去。
“帶上我,”狸貓口吐人言,親昵的伸出舌頭來舔舐著身體上那幾根溫柔的手指。
“對不起,”長琴抱歉的搖著頭說,“我的身體,中了毒,已經動不了了。”
“毒已經放出來了,”狸貓忽閃著眼睛看著他說,“你是神仙,一定知道太極圖的出口在哪。”
“你是為了這個才救我的嗎?”長琴搖頭苦笑,他現在可以允許一個毛茸茸的小妖精如此親昵的蹲在他肩膀上,已經很不容易了,雖然已經是幾經磨難,墮落凡塵,但是,曾經的天界正神的刻骨寂寞和驕傲,還是時常讓他對大地上一切被稱之為妖的生靈從心底裏充斥著極端的厭棄和敏感。
“哼,果然是神仙,”狸貓高傲的別過頭去生氣的說,“要不是看你有用,我才懶怠理你呢。”
“果然是妖精,”長琴同樣高傲的別過頭去,“是來崆峒山上偷靈芝的吧,”他問,“要不是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也懶怠理你。”
“帶我出去,”狸貓突然嗚嗚的哭著求他,“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我就會化成膿血,可憐我今年還不到五百歲呢,我不想死。”
“我也不想,”長琴忽然打起精神,億萬年來早已經習慣於孤單寂寞,欺騙和背叛的他,幡然醒悟到原來在這個生命如此脆弱的世界上,死亡其實永無資格成為痛苦與悲傷的唯一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