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三生塔下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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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說中的離恨天遠在三十三重天之上,那裏有座離憂宮,宮裏塵封著天地之間兩件最誘人的至寶,無字天書和回光寶鏡。



    傳說中的離恨天遠在三十三重天之上,是天庭裏麵最安靜的地方,雲煙繚繞中花謝花開,煙雨迷離中瑤池碧落,浮萍其實從未感覺到自己是什麽帝女,她隻是自小生長在離憂宮的煙水閣中,因為帝女的身份而受盡洛水哥哥的嬌寵和溺愛。



    本來她可以一直讓他們這樣嬌寵和溺愛下去的,一直到天地逆轉,瑤池決裂。



    但是,煙水有愛,天地無情,塵世間沒有無緣無故的愛,那自然,天庭上也不會有。自天庭之上回望塵寰,“下界又在打仗了,哥哥,”她在離恨天上幽幽的感傷著說,“又是天兵天將在清剿大地妖孽吧,”她說,“聽聞太乙山上有個玉淵潭,又名誅仙潭,潭中滿是從幽冥界中私盜來的黃泉之水,陽光下的黃泉之水是天界中人的大忌,這一次,又不知道有多少無辜天將要在黃泉水中灰飛煙滅了,哥哥。”



    “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浮萍,”洛水聽了微微無奈的說,“天妖自來對立,這一次若不是那個榣山長琴在下界鬧事,我們還沒有機會將大地上的魔界餘孽一網打盡。”



    “但是為什麽?哥哥,我們在天宮裏不是待的很好嗎?為什麽,還要介入人間與妖孽之間的無端紛爭,天地之間,萬物平等,隻是那些凡人太過自以為是了而已,哥哥。”



    “哦,這件事可就說來話長了,mèi mèi,”洛水說話間忍不住微微一笑,“你可知道,早在天地初開的上古洪荒時代,大地魔界至尊首領百獸狐王的族弟雪山狐王孤月就因為與兄長心生嫌隙而一怒之下與妖後幽竹一起帶領族人從瑤光山上出走,來到太乙山上自立為王,而且從幽冥界中私盜來黃泉之水,灌注在山上的玉淵潭內,以此來抵禦天界殺伐,但是因為孤月執意脫離大地魔界,自立為王,所以百獸狐王一怒之下下令魔界眾生從此不得與雪山一族來往,如此一來,雪山一族在大地上的生存就變得艱難起來,後來孤月和幽竹為了眾妖的生存而不得不大舉入侵人界,人間因此而妖孽橫行,民不聊生,百姓無奈向上天苦苦乞求,乞盼上天能夠憐憫蒼生,派遣天神下凡來收服妖孽,然而天地化生萬物,本就一視同人,視眾生為平等,所以當時天界中的主宰,天神東皇他,並沒有令天庭眾神出手幹預人間與妖界的那次紛爭,不久,父皇他與東皇爭位,父皇他為了盡力贏得人間百姓的臣服和讚許,順應百姓心意,派遣天兵大舉清剿妖界,從此後億萬年間,洪荒渺渺,天妖紛爭不斷,但是這一次,聽說大地魔界被長琴所累,元氣大傷,一同被清剿的雪山一族中的孤月幽竹也在這次清剿中均遭重創,性命岌岌可危,天妖紛爭,恐怕至此就要徹底結束了吧,”他說。



    “嗯,但願如此吧,哥哥,”浮萍聽了之後由衷的歎息著說,“隻是,如此一來,我們是不是在天地之間造的孽也太過重了,哥哥,枉費了天地化生萬物的一片苦心。”



    但是,那又有什麽辦法呢?天命難違,縱使身為帝女,她又能於天地之間改變什麽?她不敢告訴哥哥其實雪山一族中的少主輪回此刻就藏身在煙水閣中,他是來盜取閣中封印著的天庭至寶無字天書的,他的父母和弟弟歸塵在這次天庭的清剿中都受了重傷,性命岌岌可危,聽說天書上記載著諸多天庭裏秘不外傳的能夠醫治重傷,臨危救命的仙術奇方和神通妙法,所以,他就來了,冒充離恨天侍衛藏身在煙水閣中,伺機盜取天書,以救他家人性命,雖然她早就已經發現了他,並且已經在煙水閣中布下陷阱,隻待他自投羅網,但是,及至到最後一刻,她才發現,原來,她下不了手,真的下不了手,因為,他沒有傷害她,不管她是不是天神,是不是帝女,他找到天書就逃走了,餘下的,什麽也沒有要,不管是她的性命,還是她的眼淚,他什麽也沒有要。



    隻是,既然走了,為什麽又要回來,十二萬三千年之前,那段最不堪回首的往事,在帝女浮萍的記憶之中欲罷不能的蠢蠢欲動,她沒想到他後來竟敢以下犯上,竟然以一個妖孽的身份,孤身一人潛入淩霄殿中行刺了哥哥洛水,而後,嫁禍在哥哥的右侍衛熾雪身上,父皇他也許明知道真相,卻仍然下令天兵天將擒拿熾雪,哥哥的左侍衛南風因為違抗天命,不願擒拿熾雪而不得已反出天庭,但是熾雪卻不願意連累他,以一人之力獨自抵抗天兵,終致在點滄山上魂飛魄散,灰飛煙滅,但是,臨死之際,他卻以德報怨,將身內五色靈珠贈給輪回,他生來體內就孕有一顆三界之中稀世罕見的五色靈珠,他叮囑輪回,隻要施法將此靈珠嵌綴在自己腕上那串仙光四散的綠鬆手串上麵,就可以順利衝出天庭圍剿,隻身逃回終南深山裏去護身逃命,因為他那時已經愕然覺察到,哥哥他還活著,一切都是父皇的詭計,父皇其實就是要借機鏟除他的,因為他曾經是魔界中人,大地無情一族的至尊統領,梨花熾雪。



    輪回他後來好象非常後悔,一直攥著那串嵌綴著五色靈珠的綠鬆手串不肯離去,他不知道即使這樣天地之間也是沒有人肯放過他的,熾雪的靈珠在太乙山上被人間的婆羅族長一箭射中,他立刻失去法力現了原形,終年被困在白雪飄飛的太乙峰上,如果沒有十二萬三千年後人間的皇帝那次意外的巡遊,也許他現在早就已經死了,她沒想到十二萬三千年後,竟然還能再看見哥哥,那時,她記得,為了天書被盜和哥哥遇刺的事情,父皇曾經重重責罰了她,將她在煙水閣中整整禁閉了十二萬三千年之久,她因此而一怒之下解封了回光寶鏡,要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父皇的親生女兒,不然,父皇何以如此待她?但是回光寶鏡不是回魂鏡,不僅可以照出各人的前世今生,而且還能照出天地之間眾生萬物的本相,原來天地之間的很多秘密,早已經在滄海桑田的四季輪回中被永遠的塵封住了,永世不得解封,父皇因此大怒,爭執之中,回光寶鏡自天庭墮落塵世,不知所蹤,父皇盛怒之下要將自己打入生死輪回,是哥哥他,為了救她,及時封印了她的一切記憶和法力,讓她靈力盡失,再也不能返回天庭,父皇因此才放過了她,任由她在人間自生自滅。



    她沒想到在十二萬三千年後的人間還能再與他相見,從前的輪回,而今的忘塵,孤獨寂寞的三生塔前,洱海之畔的一切於今生的輪回都仿佛已經是前生最不堪回首的一段記憶,記憶中的他仿佛的確是如眼前的這位九天仙子所願,一身的戎裝,在紫煙沒日的洱海之畔臨波而立,人間的煙火在寂寞紅塵中就像是一道最溫柔的彩虹一樣在煙雨黃昏中潦倒凜冽的籠罩在他身上,籠罩著他一身的戎裝,籠罩著他落魄的輪廓,他的戎裝那時已經很潦倒了,血跡斑斑,支離破碎,如果不是一襲的戰袍,一身的瓔珞,他那時看起來,也許已經就像是大理城中的一個瘋子,或者是乞丐。



    這也許是他今生中第一次不知道他應該往哪裏去的時候,雖然這時候,她就在他的身邊,手裏拿著針線,隨時準備湊上來給他縫補起破碎的戰袍,四散的瓔珞,但是,她會永遠待在他的身邊嗎?渴了,給他一碗水喝,餓了,給他一口吃的。



    其實,誰都會的,人間畢竟是那麽可愛,縱是他今生真的是個皇子,縱是他前生真的就是一個妖孽,他現在也應該知道,為了一身龍袍,而讓天地之間峰煙四起,生靈塗炭,即使是帝子,天地也未必會如此縱容,雖然即使那樣,天地之間也一樣沒有人會放過他,但是,他畢竟是她哥哥,一朝與這個煙火人間的緣分盡了,是不是也一樣要隨洛水哥哥一起,回到他曾經出生的地方去了,他們終究會拋棄她的,將她孤身一人拋棄在這個煙水橫波的滄山洱海,一個生命原本已經死了,自己卻還不見得知道的美麗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