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人,女人和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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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小蕭公子,這世上上至聞人家族的家主聞人羽,下至沿街乞討的小叫化,都可以跟你說出一大堆有關他的事。
但不管是誰說起他時,都會提到這麽兩件事。第一件,他很有趣。
人人都說他很有趣,那他或許真的很有趣。
第二件,他有很多朋友。
小蕭公子的確有很多朋友,當然也有很多敵人。按照他自己的話來說,這世上的人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小簫的朋友,還有一種不是小簫的朋友。你說這話有趣不有趣,廢話一般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就變得有趣起來。
至於小蕭公子這個名字自然不是他的本名,他的本名誰也不知道,就連他自己恐怕也給忘了。這個名字是他的朋友起的,因為小蕭公子實在很公子,但他又不像那些公子哥讓人厭煩,壞壞的反而有些頑皮可愛,於是就加了個“小”字。
小蕭公子很有趣,那他的朋友一定不會無趣。
天目山上天機閣,九宮山上飄香宮,第一山莊名滄越。
據說天機老人通曉世間一切事物,往前數五百年,往後數五十年,沒有他不知道的。當小蕭公子問起他這是不是真的時,天機老人道:“五十年算什麽,我能預測到五百年後的事。”小蕭公子笑道:“比如?”天機老人道:“比如,五百年後有個叫天機小子的人,掘了你家祖墳,還娶了你曾曾孫女,你說我預測的對不對。”
小蕭公子大笑道:“這倒可以是真的。當他掘開墳的時候,發現我就是他曾曾爺爺。當他娶了我曾曾孫女後,每天都要受河東獅吼。”
天機老人當然不會隻有這些算命的本事,否則天目山這麽大的一塊地怎麽任由他一個人霸占著。天機閣有多少人誰也不知道,有時天下所有人都是天機閣的人,有時天機閣一根毛都不剩,也許你自己不知不覺就成了天機閣的人,然後又不知不覺地被踢了出來。
天下人都知道一件事,當你非常想知道一件事,但卻就是搞不清楚時,那就去找天機閣。不管你是問當朝皇帝一天去幾次廁所,還是問自家的雞一天下了幾個蛋,它都會給你答案。前提是,你得有大筆的銀子。
天機閣就是吃銀子的地方,不管你想問什麽事,先拿一萬兩當入閣費。然後天機閣會根據你問的問題來定費用的多少,至於標準是什麽,隻有天機閣自己知道。但從來沒有一個人問的問題的費用少於十萬兩的,最高的達到過九百萬兩,至於這問題是什麽,除了問問題的人,也隻有天機閣自己知道。
一句話,天機閣收錢,有下限,沒上限。
……
飄香宮裏很香,四處飄香。
一眼望去,這裏沒有別的,全是花。人呢,美人勝花。
沒有人能活著進去,然後活著出來。女人進去,就成了飄香宮的弟子。男人進去,就成了九宮山下野花的肥料。
除了一人。
飄香宮裏有很多種花,這不稀奇。但這個屋子裏裏外外隻有一種花就比較稀奇了。更稀奇的是這些花一日三色,變幻無窮。有詩雲:曉妝如玉暮如霞,便是這三醉木芙蓉。且不說它這奇妙的變化,就是它每時每刻散發出來的那種帶有魅惑的清純,就足以讓你著迷。
但一朵花的美和一個人的美那是絕然不同的,這是個男人都知道。當你看到屋裏的人兒時,你就看不見周圍的花了。
花憐夢有些慵懶的整理著妝容,輕輕地抬起玉手,欲將一隻木簪插入發鬢中,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小蕭公子的情形,嘴角流露出一絲不可察覺的笑容。
——花憐夢嬌聲喝道:“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隻見一個人軟軟地躺在一張鋪著繡滿木芙蓉的錦被的床上,穿著素淨的有些發白發舊的衣服,一張臉也談不上好看,但也談不上不好看。當你看見他那雙明亮閃動,帶著些淘氣頑皮的大眼睛時,就會不自覺地被吸引住。
那人的手裏還拿著一個蘋果,半邊已被吃完,聽到花憐夢的叱問,便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道:“知道,不就是你花大宮主的閨閣嗎。”
花憐夢氣得一張俏臉愈發的白,也不廢話,也沒看清她是怎樣出的手,九道殘影竟從上下左右,東西南北,各個不同的方向向他襲來。速度之快,世所罕見,就算是慕容家的金針恐怕也沒有這飛鏢快。而且還是九個不同方向的,將全身所有死穴鎖住,一點退路都沒有。
倘如是別人,也隻有乖乖地當花下鬼了,但這人卻不是別人。
隻見他將手中的蘋果向空中一拋,雙手快如閃電,捏住錦被兩角。全身的骨頭仿佛沒有了一般,啪的一聲,像一隻刺蝟蜷縮成一個球,用那錦被將自己緊緊地裹住。
隻過了一刹那,又啪的一聲,那被子又被震到半空中平展開來。隻見他一個“燕子淩空”,反壓在被子上。就跟花憐夢剛見到他時一樣的姿勢,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他卡茲又咬了一口不知何時接住的蘋果,衝花憐夢搖了搖另一隻手。手很幹淨,甚至有些玉質般的光澤,但當然不會比花憐夢的手好看。但手裏的東西卻很好看。
花憐夢眼中不禁流露出一絲恐懼和敬佩。
從來沒有人能接住她的“九瓣奪命芙蓉釘”,但今天她遇到了。
那人突然盯著花憐夢的頭發,發現它有些散亂,不等他好奇發問,花憐夢就笑道:“不愧是小蕭公子,真是天下一等的公子,竟然能接住我九枚芙蓉釘。”
小蕭公子愣了一下,旋即也笑道:“能接住花宮主所有芙蓉釘的公子,小蕭公子的確是這世上唯一的一個。”很不謙虛,但理所當然,任誰聽了也不會覺得他自大。畢竟能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來到飄香宮宮主的房間,這天下之人絕對超不過三人之數。
花憐夢突然冷笑道:“誰說你接住了我所有的芙蓉釘的?”
小蕭公子笑道:“誰不知道花宮主身上一向隻放九枚芙蓉釘,難不成今天隻放了八枚?”
花憐夢看著若無其事的小蕭公子道:“是個人都知道,隻要是個女人,身上一定會有很多裝飾品。”
小蕭公子輕笑道:“我還知道,隻要是個女人,都將自己的裝飾品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絕不會將它當暗器扔出去的。”
花憐夢快要氣死了,怒道:“如果遇見你,絕不可能的事也會變的可能。”
小蕭公子將不到半塊的蘋果叼在嘴中,變戲法般的,手中就多出了一支雕有芙蓉花的木簪。花憐夢看到這支木簪,那雙自信的眼神終於暗淡下來,不得不佩服他堪稱絕世的武功。小蕭公子將它放在鼻翼旁,用力嗅了嗅,含糊不清地道:“恩,挺香的。頭發洗的挺勤快的。”
花憐夢聽到這話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然後突然發現床上已沒有小蕭公子的身影,又覺得臉上涼了一下,一陣酥麻的感覺傳來,一驚之下花憐夢險些沒站穩。
小蕭公子此時卻已在屋口處,笑嘻嘻地半倚著門道:“好香,好香。我這竊玉偷香的本事不錯吧?”
不知為何,花憐夢看著他那雙狡黠的眼,壞壞的笑,竟然提不起絲毫的厭惡。但當下也不會表現出來,冷哼一聲,轉身不再看他。
轉身就會照到鏡子,花憐夢看到鏡子中的自己,發鬢上不知何時被插上了那支芙蓉木簪。以及那張笑嘻嘻的,閃著靈動的大眼睛的臉龐,自己莫名地也流露出笑意。
——“嘿!”
花憐夢低歎一聲,知道又是那個克星來了。
“我沒來時你笑得那麽開心,我一來你就歎氣,那我還是走好了。”
“你敢。”花憐夢叱道。
“嘻嘻,就知道你會讓我留下。像我這樣的公子哪有人會那麽殘忍將我趕走。”
……
這裏有最烈的酒,這裏有最美的人,這裏有數目最大的錢莊,這裏有權利最高的令牌,但他什麽也看不見。
他不是瞎子,但酒色錢權都看不見,比瞎子還瞎。
但是他的眼裏還有別的東西,隻此一樣東西。
小蕭公子與他第一次見麵之前,就已經來了滄越山莊好幾次。第一次來拿了庫房幾萬兩銀子還酒錢。第二次在酒窖裏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清晨被侍女發現滿身酒臭的醉漢。第三次將那名侍女,當然也是山莊裏最漂亮的侍女,帶出山莊。在外麵過了一晚上後又帶了回去。誰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麽,反正那名侍女也不說,小蕭公子也沒必要跟別人解釋。
第四次,小蕭公子隻拿起了一樣東西,然後滄越山莊差點被拆了。
別人問起小蕭公子那天與聞人羽的一戰,最後誰贏了,小蕭公子隻是搖搖頭不說話,隻是說了一句,“聞人少爺,劍不虛傳”。從此小蕭公子到滄越山莊時,可以拿走任意東西,就是不再碰聞人羽腰間的那把劍。因為這個比瞎子還瞎的人眼中,隻有劍。
聞人羽的劍很快,快到什麽程度誰也不清楚。因為他最後一次被人看見的出劍,是在十年前。那時他才十八歲。
那年他的父親聞人滄越因病去世,臨死前將武林盟主的令牌交給了他。
聞人滄越的靈堂裏裏外外有很多人。這些人懷著什麽目的,聞人羽很清楚,無非就是他手中的那塊金牌。
當天,聞人羽召集武林大會。沒有幹什麽別的事,隻幹了一件——打架。
聞人羽站在台上,江湖高手站在台下。
整整三天三夜,聞人羽仍舊在台上站著,身上的衣服已經不足稱為衣服了,隻是幾縷布條掛在身上而已,沾染著血跡,無比淒慘。
台下原來的人數少了一半,剩下一半都在躺著。
這是聞人羽給出的,最直接的,最有效的警告。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