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爭鬥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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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稱病停止朝議後,蕭稹微服私訪的次數多了起來。

    這不是耳目傳來的消息,而是曹澤蕭言他們親眼所見。有時是在熱鬧的廟會上,有時是在大街上,有時是在齊都城有名的酒樓裏。四處都能見到蕭稹的身影,有好幾次,曹澤和蕭稹還在路上偶遇,蕭稹非但不避諱,反而熱情地打招呼,全然沒有嚴陣以待的嚴肅,而是一貫的悠閑模樣,

    “喲!大將軍也在啊!好巧!”

    曹澤也不便多言,隻拱拱手,話也不說便快速離開了。

    蕭稹倒是奇怪了,“大將軍怎麽不跟我打招呼了呢?”

    謝瀾,芳菲和榮軒等人在一旁哭笑不得,“您和他正是針尖對麥芒的時候,他怎麽跟你打招呼啊!”

    “說說天氣啊,此刻的心情啊,與我較量的感受啊之類的。是驚訝呢,還是震驚呢,還是胸有成竹呢”

    “那便更不能說了好麽!”

    而蕭稹最常去的便是司馬府,時不時帶著王後司馬晴同去,常常是天還未亮就坐著不起眼的馬車進去,直到天黑才悄悄回宮。

    “這老二不在宮牆裏好好躲著,天天四處瞎逛什麽呢?”將軍府的聚會上,眾人百思不得其解,十分好奇,紛紛議論此事。

    “宮牆之中一旦被突破很難逃出去,所以才經常在外麵,一是便於逃脫。二是他大概猜測,我們在大庭廣眾之下,不敢殺他吧!”自從得知了那天蕭稹與曹澤的對話之後,蕭言更加冷靜謹慎,一向孤傲自持的他,近些日子竟常常口出驚人之語。不光是曹澤信賴他,就連曹爽,洛世,孫斐和泰恒侍對他也是另眼相看,儼然成了他們的軍師。“所以才常常在外麵,也是有他的打算在裏麵的。”

    “那怎麽辦啊,總這麽拖著也不是長久之計啊。”洛世顯得有些急躁,這回是真正意義上與蕭稹撕破臉了,他不想自己有什麽閃失。

    “他雖然四處閑逛,但是在司馬府逗留的時間最多。”曹澤說道這兒,也是為了寬慰眾人,哈哈大笑道,“想必是找自家丈人大舅子商量對付咱們的辦法呢,畢竟還是二十出頭的少年,哪裏經曆過這種大事呢?”

    聽了這話,眾人也忍俊不禁,原本緊張的氣氛也緩和了不少,曹澤隨即一伸手,對麵戲台子上又咿咿呀呀地唱起來。

    “說道司馬府,我倒有了個更妙的法子。”

    幾人接著商議大事。按曹澤的意思。應該繼續秘密觀察蕭稹動向,趁著他在司馬府的時候,突如其來地搜查司馬府邸。抓住人便殺。然後還可將拭君之罪加在司馬倪和司馬威頭上,那真叫鐵證如山——因為人就死在他家!

    蕭言此刻多了幾個心眼兒,思索一番說道“凡是不同尋常肯定事出有因。這也有可能是蕭稹唱的空城計啊。”

    曹澤聽得入神,示意他接著講下去。

    “也有可能是蕭稹故意做出去司馬府的假象,其實他人並未去,還可趁著我們搜府邸的機會抓住我們的把柄。”

    “這附近的兵馬大半都是我們的人,隻等著哥哥一聲令下便可全部殺進都城來。他小子即使耍花招也是沒有用的。”曹爽不屑一顧道。

    “不能莽撞,如若是那樣,我們隻會陷入被動,即便奪了位也落人口舌。”蕭言細細思考一番,“不如我們找準機會,兵分兩路,將司馬府和王宮一同拿下,也算是妥當些。”

    “好!”曹澤格格一笑,他很佩服蕭言的多謀善斷,但若這麽就說讚成,也顯得自己無能。於是說道,“如若偷襲不成,你我便成無巢之鳥,離刀下之鬼也隻有一步之遙了。所以我想,一是要看準了再下網;二是不能師出無名,縱然萬一不遂,也有後路可退。到時候孫斐先拿下吳浩澤的禁衛軍,就萬事具備了。”

    這個策劃很周密,眾人都極表讚同。

    傍晚,謝瀾奉蕭稹之命到司馬府拜訪,他獨自一人,穿著一身嶄新的墨色長袍,頭也披散下來,隻隨意紮著,身上也未帶武器,活脫脫一個富家公子模樣。他在花街裏逛了好久,又接連喝了幾家花酒,與女子們戲耍一番,直到天黑才醉醺醺地離開。

    因為是秘密奉詔,所以他隻得在花街耽擱了許久,甩掉了跟蹤的人,才趁著月色一路小跑到司馬府。從側門讓小廝通報後,司馬威偷偷打開門讓他進來。

    司馬倪早已就寢,聽說王上身邊的謝瀾深夜來訪,急得睡衣也來不及換,隻胡亂披了件大氅便出門迎接。

    “謝侍衛,王上出了什麽事情麽?”看到謝瀾,司馬倪連問候過程都匆匆省略——他本是個既講究這些的老人,著急問道。

    “王上有事情讓我轉告你們二位,還有李知先生蘇婉姑娘兩二人。”沈煉不願暴露自己身份,仍用李知的假名。

    “好好好。”司馬倪看看四周,這樣的緊要關頭,除了相關的人等,其餘人都不安全,想到這裏,說道,“這裏說話不安全,我們到李知先生蘇婉姑娘那裏去說罷。”

    謝瀾答應著,幾人穿過司馬府的後院,踅過柴房和兩間小屋,穿過一道不起眼的小門,裏麵便是沈煉蘇婉等人的藏身之所。

    隻見五畝見方一大片池子,石板橋通向他心島。池水清冽明淨,漣漪激蕩,波光粼粼,清人眼目。一些尺餘長的青鰱,不時地躍出水麵發出撲通撲通的聲響。四周岸邊種植著垂楊柳、龍頸柳,微風一吹,柳條擺動,婆娑生姿。沿橋過池,對岸七八間蘆棚茅舍參差錯落。中間三間茅屋門口,懸著黑匾。這處從外看樸實簡陋,貌不驚人;細看才知工藝精巧,藏秀於內。相形之下,令人覺得司馬府花園大有雕鑿之嫌。

    縱使已經來過多回,謝瀾看到仍感到十分震驚,這麽個不起眼的小門走進來竟如桃花源一般。

    “這個地方簡直太絕了,像阿裏巴巴的藏寶洞一樣。”蕭稹第一次見到的時候這麽說道。

    “王上,阿...阿裏巴巴是什麽啊?”

    “呃....胡言亂語了,總之就是很厲害,很出人意料的意思了。”

    “哦。”

    王上還是和以前一樣,願意胡言亂語呢,怕是小時候生大病把腦子燒壞了吧!

    燒壞了腦子又怎麽能與老謀深算的曹澤蕭言他們周旋這麽久呢?

    大概......大概是燒掉了一部分吧!這是謝瀾最後的結論。

    到底是王上,真龍庇佑,連燒壞腦子都這麽厲害,謝瀾感歎道。

    王上簡直和這桃花源一樣,都是不可多得的奇跡!

    遠在宮裏的蕭稹突然打了個噴嚏,一旁的芳菲趕緊給加了一件衣服。

    幾人快步走進茅屋,沈煉和蘇婉正在喝酒,見謝瀾他們來急忙讓座。

    ”今天探子看到曹府裏有人出城去附近駐紮的軍營了,可能是曹澤他們打算動手了。”謝瀾剛剛坐下,開口便是驚人之語。

    “那我們該怎麽辦,先行出手麽?”蘇婉聽到這件事,也有些擔心蕭稹的安危,問道。

    “那倒不必,王上的意思是,咱們來個障眼法。”謝瀾頓了頓,鄭重地說道“下次王上的車駕再到府上來,便不是王上本人來了。”

    “這.....”司馬威有些莫名其妙。

    “王上的意思,就是讓曹澤他們以為王上在咱們府上,吸引他們一部分注意嘍!”司馬倪老謀深算,隻一想便明白了。

    “是這個意思。”謝瀾點點頭,“到時候還請令府加強防備,也請李知先生,蘇婉姑娘和惟妙惟俏出手幫忙。”

    “這倒是可以,隻不過.....”沈煉想了想,說道,“他們的人手注定比我們多,我們本就處於劣勢,若來者是曹澤大將軍本人的話,恐怕我們會招架不住啊。”

    “王上已經考慮到這一點了,到時候宋太醫會坐著王上的車駕來府上支援。”謝瀾言簡意賅。“另外其它地方的駐軍也正往都城趕來保護王上,就在這一兩日了,各位隻要拖住時間便可。”

    “宋太醫?那個宋清廉?他是王上一邊的麽?”這回倒是沈煉有些驚訝。“真的麽?”

    這個宋清廉,身手不凡,沈煉與他曾打過幾次交道,但都沒能摸清他的底細和來曆,這個人飄忽不定,在列國中似乎都有他的身影,此時聽聞宋清廉願意出手對付曹澤,十分震驚。

    “這其中具體細節我也不大清楚,不過宋太醫的確是我們這邊的人。”謝瀾興誓旦旦道。

    “那邊無需太過擔心了。”沈煉看到謝瀾肯定的模樣,便放了心。

    “那萬一他們不上當,直接往王宮去呢?王上怎麽辦?”蘇婉仍不放心地問道。

    “王上那邊,自有影衛和侍衛們保護,另外掌管禁衛軍的吳浩澤將軍,也會傾全力保護王上。”謝瀾又對著司馬倪和司馬威說道,“到真正開戰的時候,王後和跟著老太後以祭祀列祖列宗的名義先行離開都城,往燕北之地去,那裏是老太後的故裏,兩位可以放心。”

    “連吳浩澤也.......”沈煉嘟囔道。

    “那便好,那孩子呆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司馬倪和司馬威長歎一口氣,又嚴肅了神情,“屬下必拚盡全力,拖住叛軍。”

    謝瀾向兩人深深鞠一躬,又看了看沈煉蘇婉,“拜托諸位了。”

    待到謝瀾離開,沈煉坐著屋裏細想,無論是飄忽不定,背景複雜的宋清廉,還是向來獨來獨往,從不與人結交以至於影響官職升遷的吳浩澤,此時竟都明確地願意站在蕭稹這一邊。

    會不會是騙我們呢?像當初他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一樣?

    隻是這兩個人的本領高深,一般人也無從知曉,他既然知道,此刻也還在王宮裏沒有逃走,可見是真話。

    這蕭稹到底有什麽本事?能讓這等能人都心甘情願跟隨他出生入死!不顧性命!

    蕭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還有多少本領是隱藏著的自己不知道的?

    之前,沈煉一直覺得蕭稹隻不過是個有些小聰明的喜歡玩鬧的年輕人而已,現在,自己倒是越來越看不透他了。

    不能完全掌握對方的信息,這種感覺,有些危險!沈煉十幾年來從商的經驗告訴自己。

    蘇婉隻在一旁用藥水擦著自己的利刃,月光之下,鋒利的寶劍折射著刺眼的光,在暗夜之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覺得,王上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是個讓人特別操心的人,總不守規矩。”蘇婉停下手上的活,看著圓月,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我不住,芳菲那孩子能不能管得住他。”

    “啊嚏!”蕭稹吸了吸鼻子,“今天打噴嚏尤其多啊。”

    “王上還冷麽?已經穿得不少了,是不是感冒了?”芳菲不放心地問道,“要不要請太醫來看看。”

    “不用不用啦。”蕭稹連忙擺擺手,“大概是念叨我的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