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戰起 鴻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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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衛軍首領吳浩澤這幾日正大張旗鼓地舉辦他的壽宴,據說是慶祝他三十歲的生日,作為宴會主角,吳浩澤穿著十分樸素,隻一身黑色便服,頭發隨便紮起,身上也沒什麽貴重的配飾,寶劍放在身旁。他本人隻遠遠的坐在角落裏,看著像個江湖遊俠,可挺直的腰板和平靜的神情卻給人一種不同尋常的感覺,特別是那眼神,像狼一般銳利,讓人不敢直視。

    說是大操大辦,不過是請來客到醉仙樓裏吃流水席罷了,連個唱曲助興的都沒有,不免讓人掃興。宴客三日,僅請帖就發出五百多份。所請的人身份各異,大都都是他的故舊,或新任將佐,或一起征戰的士兵。可怪的是,賓客們先前並未安排座位,都是來了自己找地方隨便坐,人來人往,夥計們應付不過來,場麵有些混亂,竟常常有朝堂大員和無名小卒在一張桌子上吃席的,倒是一大奇聞。

    吳浩澤也不言語什麽,隻顧低頭吃菜,對來客點點頭便請他們去吃席。他一向行事乖張,人們也就見怪不怪了。

    今日已是宴席第三天,下午未牌時,仍有許多客人來拜賀,酒樓東西廊下五光十色地擺滿各家的禮盒子。吳浩澤概納不辭,家下人等無不詫異:自家大人平素不知人事,也很少與同僚走動,既不送禮,也並不受任何私禮,今兒怎地一反常態?

    等到傍晚孫斐和泰恒裕帶著兵卒來賀壽時,親王大臣們早已吃畢離開,酒樓裏賓客已經散了大半,其餘的大多是屬下的一群副將、參將、遊擊、千總,這些人因為未獲鈞令不敢擅離。同時留下的還有許多吳浩澤的親信,都是跟吳浩澤上過戰場的人,他們有的在禁衛軍當差,有的品秩早就超過他了,但仍對他十分禮敬。眾人趁著酒勁,在酒樓裏賭博廝鬧,好不快活。吳浩澤隻時不時地看看他們玩鬧,並不阻止。

    孫斐和泰恒裕讓兵卒們守在門外,兩人均是一身戎裝走進酒樓,樓中在座的大多都是軍隊出身,看到兩人身上的鎧甲和手握著的寶劍,十分忌憚。幾個性急的直接上前,攔住孫斐和泰恒裕,怒喝道,

    “你們二位,哪有拿著劍參加人家壽宴的,是來鬧事的麽?”

    ‘嗖’的一聲,孫斐的劍微微出鞘,鋒利的劍光令在座的人無不失色,“我們是吳將軍的老朋友了,今天來給吳將軍賀壽,順便求他些事情。”孫斐看著吳浩澤,笑道,“是吧,將軍?”

    “諸位不要生氣,我們辦完事情馬上就走,絕不影響諸位吃酒。”泰恒裕在一旁打圓場,又拱拱手,“將軍,誕辰大喜啊!”

    吳浩澤也不說話,隻瞟了兩人一眼,銳利的眼神讓兩人覺得有些不自在,看完後便又拿起酒杯喝酒吃菜。

    不甚明朗的態度讓氣氛有些尷尬,攔路的兵卒見吳浩澤不發話便也不讓道,一時間孫斐和泰恒裕隻得直愣愣地站在那裏,上前也不是回去也不是。好在酒樓掌櫃的圓滑世故,賠笑道,“來的都是客!兩位既然來了不妨先敬壽星一杯酒吧!”

    孫斐此時急於奪走吳浩澤的禁衛軍統領之權,好控製都城。此時也顧不上什麽規矩,一把推開攔路的兵卒,帶著泰恒裕直奔到吳浩澤的桌前,隨手拿起一個盛滿酒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笑道,“將軍今年有好運氣,小弟祝兄長步步高升,官運亨通。”

    一語雙關,應該明白了吧。

    吳浩澤放下筷子,隻拄著下巴看著孫斐和泰恒裕的一舉一動,棱角分明的臉上毫無波瀾,對孫斐的暗示毫無反應。

    “我不想升官發財,隻要能打仗就行了。”吳浩澤不冷不熱地說道。

    “這怎麽行,之前咱們說好的。”曖昧不明的氣氛和緊張的戰局讓泰恒裕有些承受不住,平日裏溫文爾雅的他此時也有些急躁,壓低聲音對吳浩澤說道,“之前你收曹大將軍十萬兩銀票的收據現在就在我身上,快點把禁衛軍的令牌給我們,不然讓你好看!”

    “恭喜兄長,今天上午給曹大將軍為你特地求得恩典,明天就給你來送聖旨。”趁著間歇,泰恒裕連忙大聲恭喜吳浩澤,似乎有意讓在座的人都聽到,“聖旨已經擬定了,著吳六一實領兵部侍郎缺,並加尚書銜。禁衛軍統領一職暫由孫斐代任。”

    突如其來的好消息令在座眾人都十分驚訝,紛紛祝賀吳浩澤升遷。

    “本應再敬將軍一杯喜酒才是,但今天刑部牢裏逃出兩名凶犯,殺了不少人,曹大將軍令我們盡快將他們緝拿歸案。”孫斐拱手說道,“將軍既已經升為兵部侍郎,今天有是將軍壽辰。這找凶犯的活就交給小的來辦吧。”

    “請將軍把禁衛軍令牌交給小的,我好去調兵啊。”孫斐言之鑿鑿,笑著伸出手,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巨大權力。

    酒樓外麵的兵卒此時也恰到好處地一齊湧了進來,好似一堵堵厚厚的牆,將在場眾人包圍得密不透風。

    這是變著法子奪兵權啊!在場的將領即使再笨此時也看出了端倪,畢竟都是在戰場上衝鋒陷陣的勇士,此刻也都不甘示弱地紛紛站起來對峙。

    一時間氣氛凝固住了,雖然靜悄悄的,但是空氣中摩擦的火花卻十分強烈。

    吳浩澤又吃了幾杯酒,方才冷靜答道,“你們說的都是擬旨,在真正的聖旨未交到我手上之前,都不作數。”

    “君子一言九鼎,何況是王上!”泰恒裕冷笑道,“莫非將軍是懷疑我們假傳聖旨麽?”

    “不是懷疑,本來就是。”吳浩澤說道,顧不上看孫斐和泰恒裕驟然變色的神情,隻從懷中取出密詔說:“放炮接旨!”須臾便聽外麵石破天驚般三聲巨響。酒樓裏眾將領個個酒醒了大半,神情嚴肅,俯伏在地高聲呼道:“屬下接旨!”

    吳浩澤當眾宣讀了密詔,大聲說道:“王上親筆密旨與我;禁衛軍統領一職,不奉親筆聖諭概不奉詔!今日泰恒裕侍郎卻又告訴我要升官了,真是蹊蹺了。”說著將詔書傳給諸將:“你們都瞧瞧!”

    這封密詔是蕭稹早就寫好的,宋清廉親手交給他,囑咐他必要的時候拿出來用。宋清廉又給了他幾張蓋好章的空聖旨,笑道,“蕭稹讓我給你的,到時候隨機應變,實在不好辦就自己寫個別的什麽糊弄過去。”

    真是不嚴肅,這種事情怎麽能當做兒戲呢?恐怕這個蕭稹也不是個正直的人吧。吳浩澤對蕭稹這種吊兒郎當的態度十分不滿意。

    一封密詔足以,其他的直接動手就行了。

    泰恒裕早嚇得兩腿籟籟發抖,忙堆起笑來道:“下官並不知王上有此密詔,想必是王上弄錯了。回頭再問一問就清楚了。將軍今晚便不奉詔也罷。”

    ”既來了,想走就不那麽容易了!”吳浩澤抬腳狠狠踹在泰恒裕胸口上,泰恒裕痛苦地捂住胸口,吐出一大口血“你這是假傳聖旨,要先抓起來細細審問才行。”

    “我是二品大員,你再厲害不過是我的下級,還要怎的?”泰恒裕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態度也變得強硬起來。

    “也不怎麽樣,”吳浩澤想了想,“你與孫斐一路,先在敝府東廂房忍耐一下,明兒事體弄清楚了,我自與你賠情好了!”說著手一揮道,“拿下!”

    “大膽!”泰必圖到底是兵部侍郎,一聲大喝,幾個校尉麵麵相覷,僵住了不敢動手。

    孫斐看事情敗落,在一旁瞅準機會,在手中暗暗聚氣,猛地出招偷襲。這早在預料之中,吳浩澤稍稍後退一步躲開偷襲,反手抓住孫斐的肩膀,用力一握,孫斐隻覺渾身骨頭像被捏碎了一樣,大叫一聲,聚起的道氣霎時間便消散了,整個人軟趴趴地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這回好了,暗地偷襲朝廷命官,你們的罪名坐實了,也就不用審問了。”吳浩澤”唰”地一聲拿起劍橫挺在手,麵無表情地說道。

    吳浩澤速度之快,下手之狠令泰恒裕不寒而栗,平時默不出聲,出手竟是這樣幹淨利落,絲毫不猶豫。這人是個真殺坯!殺人不眨眼!想到之前自己還拿十萬兩收據的事情脅迫過他,更是覺得後怕,嚇得話也不敢說了,隻捂著胸口攤到在地上任由發落。

    “拿下!”看到吳浩澤動真格的了,校尉們再不敢怠慢,上前攙著兩人著便走。

    看著孫斐和泰恒裕被帶下去,吳浩澤轉過身來,望著跟著二人前來的兵卒,隻問道,“你們是來幹什麽的,是跟著他們假傳聖旨的,還是來給我祝壽的?”

    為首的孫斐和泰恒裕被抓,這些兵卒正急的像沒頭的蒼蠅一樣不知道如何辦,聽了這話,如同救命稻草一般,紛紛跪下大聲喊道,“我們是來為將軍賀喜的,賀喜的。”

    “那就有些可惜了,我還想親手宰了你們呢,沒理由了。”吳浩澤倒覺得有些可惜,這個數目,剛好夠自己練手。

    “你們坐下接著吃吧,隨便吃,隨便喝。”吳浩澤擺手道,“隻有一點,沒我的吩咐不許出這個酒樓,要是誰邁出酒樓一步,我就砍了他的腿。”

    看他一臉平靜的說著砍腿的事情,如同在談論天氣一樣,兵卒們確定,這個人絕對說到做到,紛紛點頭答應著。

    “那就好。”說話間,吳浩澤已經換好戰服,隻見他頭戴紅頂簪纓,身穿江牙海水袍子,外披鎧甲,腰間係一柄長劍,腳蹬一雙簇新的黑緞宮靴,昂首挺胸地走過來。眾將預感到要出什麽大事,呆愣著看他們的主將,不知他胡蘆裏賣的什麽藥。

    “孫斐和泰恒裕既然敢假傳聖旨,想必王宮裏也出了事情。”吳浩澤言簡意賅說道,“你們的鎧甲我也準備好了,就在後堂,一刻鍾的時間穿好,我們共同進宮保護王上。”

    簡潔的號令讓眾將想起了之前和吳浩澤在戰場上浴血奮戰的經曆,即將吹響的戰爭號角刺激著他們的神經,讓他們感到熱血沸騰。

    “是。”眾將躍躍欲試。

    戰爭如同毒藥,一旦沾上便再也無法脫身,從眾人灼熱的眼神中吳浩澤領悟到了這一點。

    但是這又有什麽關係呢?因為自己才是中毒最深的那一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