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重現的欲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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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造反被壓製後,前來勤王的兵卒被分配到都城各處分班倒地進行巡邏,以安定局麵。謝瀾首蕭稹親自指派,負責人員調度。因他心裏總記掛著自家表弟的境況,便快馬加鞭地把巡防的事情安排妥貼,也已經過了好幾天。看著時局穩定,謝瀾才放心地打馬回家。

    天陰得厲害,悶悶地像在蒸籠裏似的,遠處猙獰可怖的黑雲還在一層層壓過來,整個大街上一片陰沉沉的。謝瀾的住處在城東門的小巷裏。他平日裏練習道術花費巨大自不必說,又喜歡約上三五好友喝酒打獵,花錢如流水,雖為禦前侍衛,倒也沒讚下什麽錢來。隻住一個極普通的兩進大院子,除了兩個當差的,十幾個仆人和一個老門子,餘下便沒有人了。

    謝瀾回到家裏一看,沒想到司馬威正坐在他家,和郭彰正侃侃而談。

    幾日不見,郭彰又消瘦了許多,整個人隻瘦得剩下了一副骨頭架子,臉頰深陷下去,好像生了一場大病。穿著一身素服,神情已不再是之前那般呆滯渙散,多了幾分冷靜沉穩,隻坐在一旁默默聽著司馬威滔滔不絕。看到謝瀾回來,好像預先知道一般衝他點點頭。

    司馬威眉飛色舞地把街頭聽到的傳言都給兜了出來:

    “嗨,郭兄你沒出去,老百姓聽說捉了曹澤,那是人人歡喜個個稱快呀。”一抬頭見謝瀾走了進來,司馬威連忙招呼:

    “哎,謝瀾來了,這次,你出了大力呀,不過,不是我搶你的功,要沒有我獻的那個‘天羅地網’的計策,你們幾個還真得再費點勁兒呢!現在,你去外邊聽聽,誰不誇王上聖明,有的人說,曹澤準得被滅了九族點了天燈,還有的人說剮了他也不解恨。哎,那些個被曹澤弄得家破人亡的人呐都等著看這老賊怎麽死呢!叫我看,真要淩遲處死,一刀一刀地剮了他,還真便宜了他呢!”

    司馬威指手劃腳他說了半天,哪知道郭彰聽了卻冷冷地一笑說:

    “哼哼,誰要是給王上出這個主意,便是個傻瓜。王上要真地剮了曹澤那更是一大失策。”

    司馬威聽了一愣:“啊?!郭兄,你,你怎麽這樣說呢?”

    郭彰微微一笑:“哈哈哈,曹澤此時好比放在案板上的肉,殺不殺,都一個樣,可是先王留下的四位輔政大臣:你的父親司馬倪稱病不上朝。薛必隆丟了官職爵位,全家流放邊境。閻致遠遠派江南,便是說明王上的不信任。再把曹澤一剮,哎,那就全齊了。他們多壞,多無能,也不至於一無是處吧,輔政大臣都這個下場,那百官能不寒心嗎?更何況燕國還不平靜,三朝,後漢更是蠢蠢欲動,很多統兵將領都是曹澤的老部下,要是聽說曹澤被處死他們能不疑心害怕嗎?”

    這一席話說得司馬威和謝瀾恍然大悟,司馬威聯想到王上今兒個露出的口風恐怕也有這個意思。正想再問下去,謝瀾搶過話頭,不安地問道,“翠姑的後事辦的如何了?你還好麽?”

    “都辦妥當了,我很好。”郭彰不緊不慢地答道。謝瀾細細打量他的神色,竟看不出喜怒來,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家無關的事情,一時間反而不知道如何寬慰他了。

    “誒,她一個煙花女子,郭兄給了她名分,又替她處理了後事。也算是對得起她了。”對於世家子弟郭彰娶了歌伎為妻的事情,都城裏傳得沸沸揚揚,司馬威自然有所耳聞,他是十分不理解的。不顧謝瀾眼神間流露出的阻止之意,隻想著一味討好郭彰,說道,“你立下蓋世奇功,恐怕指日就要高升了,她恐怕配不上你了,在身邊也是個累贅。”

    這是觸碰到了郭彰的逆鱗了,謝瀾不放心地站到郭彰,司馬威之間。他知道,以自家表弟這樣橫衝直撞地性格,恐怕直接上手打人也是有可能的。

    看著郭彰陰晴不定的神情,司馬威有些不知所措,他本意是想結交這位新晉的貴人的,不曾想一時得意忘形言語間過了頭,他尷尬地咳了幾聲,趕緊站起來衝郭彰拱手賠禮,支支吾吾道,“這....這是我唐突了。”

    “無妨,翠姑得了急病,其中頗有緣故,沒幾天就去世了,這也是她沒福氣了。”郭彰久久沒有說話,隻凝望著眼前縷縷香煙,半響,方深深舒了一口長氣,消瘦的麵龐上多了幾分疲倦,隻平靜地說道,“隻是我倆畢竟夫妻一場,剛剛那些話,司馬兄請不要再提了。”

    司馬威唯唯諾諾地答應了,再不敢胡說什麽。

    “緣故”自是有的,謝瀾心裏清清楚楚,隻是不能詳加解釋,隻好默然不語。外麵不時何時起了風,夾著微雨,打得窗欞殺殺作響,三人靜靜聽著,都覺身上有些發寒。

    謝瀾有些吃驚地望著郭彰,現在眼前這個冷靜自若,頗有城府的人還是自己那個放浪不羈,敢於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表弟麽?

    人心是最複雜的,變換莫測。也許經曆了這樣大的事情,即便是最耿直的郭彰也有所改變,有所成長了吧。

    忽然,門“吱”地一響,都太監李慧一步跨了進來,一邊抖落著大氅上的落葉,一邊小聲道,“謝侍衛,正找你呢!王上讓你找個叫郭彰的到宮裏去。”

    “趕早不如趕巧了。”謝瀾笑著指到,“這位就是郭彰。”

    李慧頗為好奇地上下打量著這位郭先生,並未發現這個瘦弱的書生有什麽特別之處,不免有些失望,嘴上恭維道,“這位就是郭彰先生啊,恐怕先生到要大喜了呢!”

    “嗯,我?我有什麽喜事啊?!”郭彰大概猜出了李慧前來的原因,仍裝作不解地問。

    “如今奸賊已除,天下太平,以先生的大才,朝庭還會不重用嗎?”

    郭彰不以為意地擺擺手說:

    “哎,我是無可、無不可的,不計較什麽在朝在野,隻是最近局勢不穩,有些日子未見到我的好友齊二了,不知道他怎麽樣了。”

    李慧微微一笑說:

    “啊,對對對,我正是為這事來的。齊二托我來轉告你,他明日想請你去郊遊散心,不知道先生願不願意去啊!”

    郭彰聽到這兒,微微一笑說:“好好好,那明天我一定要去,我好久不見齊二,也很想念他。”

    事情就這麽定下來了。第二天一早,司馬府派了一乘青布小轎過來抬著郭彰,司馬威親自騎馬護轎。轎子一上街可就招人注意了。為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