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三朝,蠢蠢欲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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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玄初先生,還有夏國相、周乘他們也來

    隨著掌聲,兩位觀音的演唱戛然而止,列翠軒西廂房簾櫳一動,便聽到細細的珠搖翠晃、佩環叮當的聲音,十個妙齡女郎含羞帶笑,懷抱琵琶款步而出,輕盈得好似柳絮拋風、浮蓮戲水,排立在綠草坪上。為首的叫阿妙的女郎尤為引人注目,她粉黛淡施,蛾眉輕掃,明眸傳情,雙目生輝,配著綠草坪上的點點黃花,更加豔光照人。再看那四麵、八麵二位“觀音”,雖也是桃花人麵,卻頓失顏色。就連一直頗為緊張的黃精忠也不禁歎道:“今日方知‘六宮粉黛無顏色’佳句的妙處!”

    白辰逸手托下巴,似乎在專心致誌地品評著美酒佳釀,眼神卻若有若無地飄向阿妙,神情滿是驚訝,又頗為玩味。玄初先生、夏國相、周辰,由徐仲的貼身侍衛皇甫烈引著,從東邊月洞門魚貫而入,一幹武將也都跟了進來,在徐仲的左右兩側依次坐好。保柱挺胸凸肚,手按寶劍立於徐仲身後。

    徐仲一邊命阿妙他們開始演奏,一邊笑謂黃精忠、白辰逸道:“二位賢弟的鑒賞不謬,此美人可是我偶然遇到得來的,真是緣分……”話音未落,幾聲清冽動脾的琵琶聲如冷泉滴水般劃空而起,四座立時寂然。四麵觀音和八麵觀音對視一眼,知趣地退到旁邊,一個執簫一個持笙,輕按細吹與琵琶相和。刹那間,列翠軒沉浸在一派仙樂之中,隱藏在三藩首腦內心裏的煩躁、沉悶、壓抑的情緒被掃除得幹幹淨淨。

    一陣過門後,阿妙移步出班,一邊緩緩舞動長袖,一邊輕聲曼歌:

    莫說佛前打坐,千蹭萬磨,見誰曾摘來長生果?哪堪青燈焰昏,風雨夕、暗雲搖,苦讀子雲詩曰——消盡了年華,顛倒了歲月,去尋一夢南柯!鍾鼓漏歇,饌玉尚溫,恰好配瓊漿金波;玉柱傾頹了,便向洛陽橋頭醉臥,又猛聽邙山後頭,酣酣正唱王侯歌……

    “麗質清才!”黃精忠沒有喝酒,已經醉了,擊節稱讚道。

    “這可是世間難尋呢。”白辰逸眼神中的冷冽一閃而過,又恢複了往日沉醉於溫柔鄉的模樣,“可惜我雲南難尋這等人物——大哥好福氣!”

    阿妙仿佛聽見了讚美聲,嫵媚的雙眼直直地盯著白辰逸,笑顏如花,長袖徐徐舞動,顯得魅惑動人。

    白辰逸被那雙眼睛盯得無所遁形,隻得苦笑著舉起酒杯示意。

    “別看是個舞姬,心思機敏得很。”徐仲哈哈大笑,毫不掩飾對阿妙的偏愛稱讚,“此女慧中秀外,麗質清才還在其次啊!她在這裏少住些時,老夫還要叫她去齊都,啟光那裏得有這麽一個人侍候。”

    這話是真心實意的,一次微服私訪時這個機敏的舞姬進入了徐仲的眼簾,先是被她精妙無雙的舞姿傾倒,又被她妖冶嫵媚的氣質所折服,但最合徐仲心意的,是這女子來到府中之後,幾次及時的出言獻策,對各國局勢的深入透徹的分析,使徐仲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正如她的名字阿妙一樣,這女子果真是個妙人。盡管對她的過往一無所知,阿妙還是輕易地獲得了徐仲的絕對信任——美得不可方物的舞姿和麵龐,恰到好處的溫柔警醒,恐怕沒有男人能夠拒絕得了。

    “三位王上,”周乘之沒有理會他們的談話,在旁欠了欠身子問道,“徐力行大人回來了麽?”

    徐仲聽了搖頭道:“這個紈袴小兒,不知在西安幹些什麽!自他和徐士榮去後,不但沒有信來,連老狐狸王思睿的信兒也沒有了!”

    黃精忠,白辰逸這才知道,徐士榮到陝西王思睿那裏去了。

    徐力行是徐仲的侄子,自徐啟光羈留齊國都城,徐仲便視他如子,其實辦事穩當也不下徐啟光。徐仲也是心裏發急,才肯這樣發作他。

    黃精忠聽徐仲說起老狐狸,便笑道:“王思睿這人我知道,別看年紀小,到是個意馬心猿、首鼠兩端之輩,大哥和他打交道,要當心些了。”

    徐仲一笑,從袖中抽出一封信來遞給黃精忠,說道:“我也不是好惹的,你和辰逸看看這個!”

    此時阿妙她們已經歌歇舞止,帶著九個姑娘朝徐仲等人蹲了個萬福,又意味深長地看了白辰逸一眼,便跟隨著其他的舞姬歌伎到後頭去了。

    夏國相一直到人退盡,見黃精忠正聚精會神地看信,便用扇背敲著手心笑著對徐仲道:“不妨再派皇甫烈將軍出去走一遭。”

    “你說是去西安?”徐仲轉臉問道。

    “不!”虛弱不堪的玄初先生一直沒說話,此時一手捂著胸口,輕咳一聲道,“應該到齊國都城去。”周乘之在旁聽著,眼中放出光來,插言道:“玄初先生說得對,皇甫烈將軍到齊都,估量郭彰也該回去了,尋個機會除了他。”

    郭彰是齊王蕭稹的心腹之一,在平叛曹澤蕭言叛亂中出了力,欽差途中,又殺掉了周乘之的親信鄭州知府兄弟,周乘之一直對此耿耿於懷。這個皇甫烈是徐仲麾下第一得力侍衛,以前是個殺人如麻的土匪,被白辰逸看中舉薦給了徐仲,此人道行深厚,據說還有飛簷走壁的神氣本領,殺掉郭彰這個小白臉是不費吹灰之力的。

    徐仲對殺郭彰是讚同的,隻是不滿意周乘之的心胸狹隘,隻“嗯”了一聲沒再言語。

    “扯到哪裏去了!”玄初先生好容易透過氣來,但仍有點氣喘說道,“殺一個郭彰有什麽用?隻能打草驚蛇!皇甫烈將軍此行,是為了保護大世子返回南京——有殺郭彰的功夫,還不如順便查訪一下沈煉的下落呢!”

    “沈煉,”黃精忠已看完了信,轉手遞給白辰逸,沉吟道,“是不是輔佐齊王清除曹澤的那個江湖人士?”

    玄初先生道:“對,就是他。他原是羅生門的門主,現在完全成了蕭稹的手下,運用羅生門的勢力替蕭稹搜集情報和得道者,是個很危險的人物,我已經請三朝各地官員留意搜羅……”

    “不過是個商人而已!”周乘之卻不以為然,“三位王上要搜羅這樣的小混混,我能從夾袋裏掏出一把!”

    “他不是普通江湖人。”白辰逸笑笑,他已經得到消息,這個沈煉正在四處搜尋關於那位先生的消息——這是個十分危險的信號,他身後的蕭稹已經發現了什麽麽?

    這可是個有趣的局麵——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白辰逸暗暗想著。

    徐仲聽了一笑,立起身來對眾人道:“這陣風涼起來了,進裏頭吃茶說話吧。”幾個人這才發覺還坐在看戲的台階上,有點不倫不類,便一起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