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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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魚:“諸王不必驚慌,我的人。”
“兵變?”酈臣誠惶誠恐道,“你你…你要篡位!”
“諸王可有異議?”有魚“友好”的問一句,語氣陰森。
有魚的兵在城外,諸侯認也得認,不認也得認。況且有魚跟舒晉半斤八兩,倆人誰當皇帝都隻是內部替換,於諸侯沒什麽是非要害。
諸侯沒有異議,酈人卻不服:“論資質,宸王有什麽比得過陛下!大字不識又無人繼後。”
有魚:“大字不識我一樣打天下,至於後嗣,酈王就有後嗎?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後世自當擇賢而主,我鬱氏可不要什麽千秋萬代。”
酈臣理屈詞窮。
諸侯竊喜,有魚既然不主張家天下,他日風水輪流到自家還未可知,皆讚道:“宸王好氣度!”
有魚揚起滿意的笑容,逼近舒晉,伸手抓住帝袍。舒晉身子早已氣得發虛,有氣無力、七手八腳地推開有魚——“走開!”
酈臣忙去阻止有魚大不敬的舉動,被諸侯惡意的擋下來。有魚輕手一推將舒晉放倒,直接跨坐在舒晉身上,將舒晉剝了個幹淨,還不忘捏一把舒晉的臉:“跟你兄長鬥,還嫩!”
舒晉抱住帝袍,涕淚交錯,像個小孩死拽自己唯一的玩具,楚楚可憐,聲音斷斷續續:“還給我,還給我…”
有魚仿佛被灌了冰水,心頭一陣酸寒。舒晉那雙明眸宛若初蓮,委屈、軟弱、無助…實在惹人垂憐,有魚堅如磐石的仇心都快軟化了。舒晉若一嬌一嗔,有魚都懷疑自己會為他傾盡所有。不怪尉矢不會養他,誰能不縱他?
有魚思緒漸散,一隻毒針襲來,差點刺進他眼睛。有魚回神當即揮了舒晉一巴掌,鉗製住舒晉手腕:“眾目睽睽之下偷襲我?晉奴,這可是你自己作死。來人,綁起來!”
舒晉理智全無,張口要咬殘有魚,手腳並用,亂打一通,把有魚的眼紗給咬了下來。舒晉上一秒還瘋得像狗,見到赤瞳瞬間如屍,張口結舌。
柏通怛然失色,跌倒在地上,原來他們早已無力回天。
——“宸宸王…你的眼睛?”
——“西晏王權,晏人已經臣服宸王!”
諸侯大呼小叫起來。
有魚起身背對舒晉,脫下上衣,露出了背脊,慢條斯理披上帝袍。舒晉看到了狼紋,終於明白了封淡淼的所有動作,心灰意冷的合上眼睛。
有魚側頭,冷冷道:“謝你的帝袍了,很合身。”
虞米糯見勢,率先行了大禮,重重磕了響頭——“吾皇萬歲!”
諸侯紛紛跪下,表示臣服。
此情此景恍如六年之前,他從天而降,來到這個世界睜開第一眼,便是見虞老頭這般跪在他跟前,道:“奉天承運,天降真主,吾皇萬歲!”
六年了,他做了一件並不想做的事,成了一個並不想成為的人。
有魚裝腔作勢,接受眾人朝拜,仰望蒼天,目色透著寒光,虔誠的默念道:老天,我感謝你大爺。
林稚靈扶在殿外的牆上,兩行辛淚淌落出來,她終於等到了今天。
——“當今陛下居然是晉酈王室?”
——“陛下背上有狼首紋,若有假諸侯早鬧翻天了!”
——“陛下不愧是天子,又是赤瞳又是狼首紋,這會酈人得認,晏人也得認,從此晏酈便一家親了。”
——“不用打仗就最好了,就盼個幾百年盛世。”
有魚稱帝,鹿都滿城風雨,百姓眾說紛紜。一些老人道是惡世開始,痛哭流涕,喋喋不休——“蒼天啊,難不成要讓龍陽興世,天下要亡了!”
非議雖有,但總歸是歡呼壓倒哀怨,鹿城慶賀了三天三夜,燈火徹夜不熄。
有魚忙活了一天,終於有空去落井下石了。
舒晉被關押在一座冷宮之中,罪名不多,隻一條——汙蔑宸帝。他已經不是酈國的王了,有魚如何處置他,諸侯不敢多管閑事。
桌上放涼了一鍋烤乳豬,虞米糯來過了。
有魚看向床榻,舒晉掩住耳朵蜷縮在被子裏,枕頭已經被淚水浸濕。宮外著實是喜慶,敲鑼打鼓,宮牆再高再厚都聽得清。
“暴殄天物。”有魚自言自語,執起筷子吃起來,肉雖然冷了點,但味道依舊。虞米糯說晉王族喜歡吃砂鍋乳豬,這道菜跟晉文化一樣悠久。
“把我的針還給我。”被子裏傳出舒晉悶悶的說話聲。
“你要針做什麽?”
舒晉知道刺擊哪個穴位能安樂死,他不要被殺頭。虞米糯方才口口聲聲說在乎他,如若他是虞米糯的軟肋,他發誓要虞米糯愧疚一輩子,要他成為不禁鴆殺自己親外孫還逼死自己嫡孫的凶手。
有魚大概想到舒晉想幹什麽了。“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
舒晉衝到有魚跟前拽住有魚的衣領,眼眶布滿血絲,故意挑有魚的恨。“你忘了,是我把你扔回晏營讓你變成一個閹人的,你居然不殺我?”
不怪虞米糯老是說舒晉淘氣,很多時候他的行為實在很欠火候。
有魚攤手:“你欠我的虞老頭都替你還了,我倆一筆勾銷。”
“你到底給老頭施了什麽咒?”舒晉臉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唇齒顫抖,似要把有魚生吞活剮。
“為我?他是為你。”有魚對上舒晉駭人的雙眼。
“為我?”舒晉冷笑起來,精神幾乎崩潰,發了瘋似的怒斥道,“為我他就該把狼紋刻在我的背上,為我他就該做我忠心耿耿的臣子,而不是吃裏扒外、扶持你這個廢人!”
“你身子難操持大業,他說過的。”
“借口!你們的嘴臉都一模一樣,教人惡心。”
“彼此彼此,你我都是虛偽的人,互咬有意思嗎?”
難得跟舒晉敞心敞肺的說話,有魚莫名覺得痛快,像發酒瘋一樣可以罵到列祖列宗,傾吐所有積怨。
“有意思,怎麽沒意思。你不就是來尋開心嗎,哼哼…笑吧。”
“不,我是來惡心你的。”
有魚勾起嘴角,走到一旁的木櫃前取出一個木盒,這是他早些日子放在這裏的。“喏,這才是真正的玉璽。我不僅會放了你,還會讓你帶玉璽走。”
舒晉震驚,不過很快冷靜下來。蒼鸞既然把赤瞳給了有魚,多給個玉璽不算什麽。“你,不怕我…”
“怎麽不怕,夢到你我都一身冷汗。”
隻是不久前宋辛向他提了一個意味深長的問題:立後乎?
宋辛長篇大論,字字珠璣,道他坐穩江山後文氏必是一大隱患。宋辛要他向諸侯立一個盟誓,先行約束帝後的權力範圍,未雨綢繆。
雖不知宋辛腦瓜裏裝些什麽,但說的話句句在理。
舒晉第一次見到玉璽,發抖的指尖碰到玉璽瞬間縮回,敬畏得不敢多碰。“你有陰謀。”
“替我管理後宮吧。在我力不能及時,你站出來扳倒她。”有魚話語隨和,像在跟一個故人嘮家常,沒有朝堂上步步為營的敵對之態。
一談及政要舒晉能瞬間恢複正常,他稍稍理了思路,便知有魚難處。“害怕女權禍國不立後便罷,你又不喜歡女人。”
“我承諾過她的。”
舒晉將玉璽推開。“我不奉陪。”
“我手上有一個人,你會奉陪的。”
舒晉諷刺道:“拿虞米糯來要挾我?你太把他當回事了。”
“我說的是尉米。”
舒晉不禁一顫,目光當即鎖住有魚的目光,質問:“他沒死?”
“沒錯,王陽沒殺他。你已經放棄過他一次了,我想不會再第二次了。尉米現在不單單是一個孩子的命,還是尉矢的命。要不要他全在你一念之間。”有魚再次將玉璽推到舒晉跟前。
舒晉匪夷所思:“你居然還信我?”
“還信?我什麽時候信過你。”有魚想了想,“不對,我信過你一次,在我拿到玉璽去開啟廣祿宮石門的時候。可與其說那是信你,不如說是我對回家還抱有一絲奢望。咱倆第一次見麵,你就板著這張臉看我,教人很難對你敞…”
舒晉打斷他道:“你什麽時候想當皇帝的。”
“至始至終,沒有。”
“你不可能有後,你拿尉米要挾我,你要立他為太子,關在東宮?”
“你還真會精打細算,別妄想蹭吃我皇家的糧,誰的兒子誰養去。”
舒晉一臉無辜:“你…讓我…養?”
“難不成我養啊,到底誰是他爹!”
舒晉是不敢相信有魚肯徹徹底底放了他。“那你還拿什麽威脅我。”
有魚垂頭吃肉,對舒晉的問答不上來。尉米是唯一能製衡舒晉的棋子,可當真要一個乳臭未幹的孩子當棋?…
舒晉狐疑地盯著束手無策的有魚,咬了一口肉,沉悶的嚼著,不再說話。
虞米糯看過舒晉後去探望柏通,依舊捎上一鍋豬。舒晉方才把他大罵了一頓,句句直戳他命裏,氣得他差點暈厥。柏通的脾氣跟舒晉是一模一樣的,虞米糯已做好了挨罵的準備。到底兄弟一場,他想跟柏通敘敘舊,聊聊兒時的事情。
在他預料之外,柏通並沒有責備他,隻安安靜靜同他說話,前朝的事隻字不提。
自舒晉敗陣一來,柏通徹夜難眠,近日咳嗽竟有了血跡。他自知大限將至,責怪隻會徒增傷感,便跟虞米糯說喜不說仇。
兄弟倆和睦了十多日,柏通最後撒手人寰。有魚安排了人馬,將他葬回了下沽。
——“兄長,權落旁人,我是不會原諒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