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燒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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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已經升起,村裏各家各戶鞭炮齊鳴,年的味道十分濃鬱。

    白澤眼神帶著嘲弄,放下心事,打算先去無利不起早的田叔家看看。

    隨著生活越來越好,荷葉村家家戶戶早已經換成人高的磚牆,隻有老白家還是十幾年前土牆。

    田富貴家別的方向自然也早就碼上磚牆,唯獨與白澤家中間一直還是隔的籬笆杖子。

    原因很簡單,籬笆杖子能活動。

    多年下來,老白家大槐樹那頭近十米寬的院子,被田富貴老鼠打洞一樣今日一寸,明日三分的慢慢侵占。

    至今為止,田富貴早晨起床都習慣性地踹一腳籬笆杖子。

    不過籬笆杖子早已經死死地頂在老槐樹上,看樣子要不是幾米粗細的老槐樹屹立不倒,田富貴恨不得推著老槐樹再占幾寸老白家的院子。

    白澤動情地摸了摸老槐樹蒼勁的樹皮,走向了隔壁。隨著風兒吹拂,兩顆老槐樹發出嘩嘩地聲響,寸步不移地守護故土。

    推開院門,田富貴正在門口點炮仗,正好在白澤到來時,炮仗劈劈啪啪作響,風頭一吹,將白澤籠罩在一片硝煙之中。

    千響的鞭炮好一陣兒才消停下來,酒蟲在白澤的羽絨服裏嚇得瑟瑟發抖,使勁往裏麵又鑽了鑽。

    田富貴吸了一口用來點炮仗的香煙,滿臉堆笑地拉著白澤進了屋。

    大年三十的早晨,田富貴一家三口外加上白澤一個外人圍坐在飯桌上,一起吃了一頓雖然鹵子齁鹹,卻讓人食不知味的麵條。

    田富貴的女兒去年剛從本省的一本畢業,想當年他女兒剛考上大學時,田富貴大宴賓朋,村裏人都抬頭不見低頭見,礙於麵子,都捧了個場。

    可不想,為了省下一點菜錢,田富貴要求做菜大師傅使勁放鹽,齁得眾人吃不下幾口菜,隻能幹喝酒解渴。

    空著肚子喝酒,不一會兒村裏人就都醉倒,各回各家去了。

    做菜大師傅眼見不對,怕自己做菜的名聲壞了,回去後偷偷把消息透露了出去,村裏人也算再一次見識了田鼠的摳門。

    其實田富貴也不是故意針對村裏人,他家裏頓頓都是如此,哪怕今日是大年三十,桌上這寥寥的幾盤菜,吃起來也都十分下飯。

    田富貴的女兒田真在鄉下看來,已經是個二十五歲的老姑娘了,她扶了扶鼻梁上酒瓶底厚的近視鏡,手上筷子扒拉著菜,可是太鹹實在下不去口,隻得作罷喝了一口清水。

    這姑娘放下水杯,盯著白澤在晨光下熠熠生輝的光頭發了一會兒呆,被田富貴老婆狠狠掐了一下,終於想起父母分配給自己的任務,急開口道:

    “白小弟也高三了吧,怎麽樣,有想考的大學嗎?”

    對著一個高中生,話題的展開總是離不開成績,白澤早已經是飽經鄰裏問題轟炸的戰士,更何況他一直警惕著老田家三口人,畢竟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聽到這個老生常談的問題白澤長舒了一口氣,成竹在胸地答道:

    “當然有想考的,但是成績一般,到時候肯定是根據分數來定學校。”

    說到這兒,白澤氣都不喘一口,經驗豐富地話題一轉,反問道:

    “小真姐現在什麽工作啊?月薪幾千啊?有沒有對象啊?”

    田真被這一套紮心三連擊嗆得暫時說不出話,看著白澤躍躍欲試的眼神,怕是她隻要回答一個問題,延伸問題馬上接踵而來。

    眼見女兒不給力,田富貴冒著精光的一雙小賊眼眼神一轉,瞟了自家老娘們一眼,示意她把酒端來。

    轉過頭來,田富貴表情一沉,顯露出點點傷痛,開始大談鄰裏往事,言語之中極力推崇白澤的爺爺。不知情的一聽,怕是以為田富貴本姓白,是白澤爺爺失散多年的親生兒子勒!

    片刻功夫,田富貴老婆從家裏找出兩瓶度數最高的燒刀子,熱好端了上來。

    田富貴嘴中不停,分散著白澤的注意力,手中極為熟稔地動作不停。倒好酒後一擺杯子,白澤麵前也多了一杯燒刀子。

    白澤臉上顯露驚訝的神色,連忙擺手拒絕道:

    “田叔,我才多大,根本不會喝酒,更何況是白酒。”

    田富貴舉著酒杯的手一顫,放了下來,小眼睛透出哀傷,感歎道:

    “哎,小澤,你爺爺和父母都走的早,你田叔也算看著你長大的。田叔文化淺,別的教不了你,但是你也十八了,鄉下這年紀的男人早都成了家有了孩子,所以這酒你得喝,不喝酒那算男人嗎?”

    說到這兒,田富貴見白澤還想拒絕,臉色一沉,低沉著聲音說道:

    “小澤,這大過年的,你田叔也沒別的要求,就是喝一口意思意思,你非得不給你田叔麵子?”

    白澤心裏冷笑,要是沒昨晚的奇遇,今天恐怕真得翻臉才能出這門了。

    但是爺爺最好清名,真的翻臉之後,不知道田鼠一家以後又會怎樣敗壞老白家的名聲。

    可是如今酒蟲在手,白澤現在最不怕的就是喝酒。

    白澤臉上裝作一片鬱鬱之色,很勉強地端過來酒杯,心中卻暗暗想道:

    “老鼠尾巴終於要露出來了,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打的什麽鬼主意!”

    眼見白澤接過酒杯,田鼠臉上立馬多雲轉晴笑了起來。兩撇小胡子隨著笑容上下擺動,說不出的狡詐陰險。

    田鼠給白澤碗裏夾了一大口菜,卻還沒等白澤吃上一口,直接端起酒杯,滿臉笑容地勸酒道:

    “來,小澤,咱爺倆走一個!”

    白澤臉上帶著勉強的笑容,手底下卻趁著剛才的空檔,在桌子下悄悄地把酒蟲藏在毛衣袖子裏。

    白澤臉上欲哭無淚地端起酒杯,雙手護住杯口,正好遮住對麵眾人的視線。

    酒蟲趁機爬到杯口,張嘴一吸,隻見酒中精華連成一道水線,消失在酒蟲嘴裏。

    酒蟲開心極了,兩隻小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隙,又鑽回袖子裏。

    酒杯中的燒酒淺了一層,白澤一仰脖,一杯與水無異的燒酒被他“咕咚咕咚”兩口灌了下去。

    白澤吧唧吧唧兩下嘴,臉上帶著爽快的表情,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田鼠在一旁看的有點傻眼,他還是頭一次看這樣喝酒的二愣子。

    眼看白澤一玻璃杯燒刀子下了肚,臉都沒有紅一下,田鼠聞了聞味道,眼神中帶著疑惑,自己也喝了一大口。

    五十多度的燒刀子真是酒如其名,一條熱辣辣像刀子一般的火線流入喉嚨,燙得田鼠捂著後腦,驚天動地的咳嗽起來,半響才臉紅的像是個猴屁股,從暈頭轉向中緩過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