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又來夜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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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風平時說話,淡然若水,一旦冰冷時,卻似是能刺進人的心裏去。

    醜女和沉香都不由自主地避開了目光,像是預先商量好了般又同時望向了洞外。

    外麵夜色淒迷,灰蒙蒙的一片,什麽都瞧不見。

    但卻偶爾能聽到一、兩陣淒厲的呼嘯聲,就似夜狼在嚎叫,有些瘮人。

    除此之外,好像再沒有別的。

    醜女覺得很生氣,以前她可是被人寵著、也被人嬌著的,旁人別說罵她了,就連一個冷臉都沒給過她。

    她師父雪裳衣,已算是個夠刻薄、夠嚴厲、也夠冷漠的人,但對她卻從來都沒有苛刻過一次,哪怕一句難聽的話都沒說過。

    而如今卻被這麽多男人欺負、羞辱,先是方衝雲,接著是嶺南雙煞,然後是蕭風。

    一種嬌生慣養、習以為常的優越感突然間湧上心頭,她再顧不得蕭風剛才冷漠的臉、冰冷的話。

    她嬌喝道:“你以為你是誰啊?你不讓我說……”

    她當然說不下去了,她嘴上忽然多了隻溫暖結實的手。

    蕭風的右手。

    他冷冷地瞧著她,也冷冷地道:“你若再出聲,我把你剝光扔到雨裏去。”

    說完,他已鬆開了手。

    醜女不敢再吱聲了。

    蕭風卻已不再瞧她,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卻向沉香這邊瞧了一眼。

    奇怪的是,沉香剛才眼見小姐受辱,竟無動於衷,此刻卻不知怎地臉忽然紅了一紅。

    幸好醜女沒瞧見,否則又不知會做出什麽舉動了。

    不過醜女也不及去瞧,她此刻又聽到了腳步聲——急且沉重的腳步聲。

    她現在終於明白蕭風為什麽不讓她說話、並且捂住她的嘴了。

    他發現了外麵有人。

    可外麵還在下著雨,又刮著風,他是如何發現的。

    而自己連一絲都感覺不到。

    就憑這點,蕭風在她的心裏不知不覺間又多了份神秘感。

    她雖初出江湖,認識的人不多,但大致還是聽師父講過的,但卻並沒有蕭風這個名字。

    她現在已有些迫不及待想了解蕭風的來曆了。

    就在這時,她聽到一人朗朗誦道:“夜路逢淒雨,不得半寸棲;願得洞中仙,助吾渡此夕。”

    是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說完,這人還長長打了個噴嚏。

    醜女心裏不禁鬆了口氣,外麵這人原來竟是個儒生。

    蕭風並沒有說什麽,卻瞧著自己腰帶上斜插著的桃木劍,怔怔地出了神。

    沉香早已低下了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外麵這人見沒有人答話,又吟道:“風慘淒雨彌留客,卻遇辟山洞無人。”

    言罷,又是一個噴嚏。

    奇怪的是,還是沒有人答話。

    這人奇了,瞧著從山洞裏忽閃出的火光,又吟道:“山風夜雨獨一身……”

    醜女忽然截口道:“你也是夠了,直接進來吧!”

    這人似是一愣,過了好一會,才施施然走了進來。

    跟著進來的,就是一連串的噴嚏,好像還根本停不下來。

    醜女也終於看清楚了這人的模樣。

    說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灰色的長衫已濕透,頭上戴著的方巾也已濕透,並且斜歪了下來,遮住大半個臉,有水漬正順著方巾邊沿往下還時不時滴落著。

    他雙手卻抓住一個黑色的包袱,緊緊裹在懷裏,仿佛怕被雨水淋濕,又似怕有人過來搶他的一樣。

    醜女瞧他的同時,他那雙被方巾遮蓋下的眼睛也正打量著醜女。

    也隻是瞧了一眼,他就趕緊別過了頭。

    別過頭的同時,他已瞧見了蕭風和沉香。

    又隻是一眼,他幹脆低下了頭。

    許是因洞中溫暖的緣故,噴嚏已安分了下來,他不禁喃喃道:“有傷風化,實在不雅,我卻該如何是好?”

    說著,他竟歎起氣來。

    可驀然瞧見地上被串著的兩具屍體,他臉色瞬間慘變,差點就跳了起來,右手已從包袱上挪開,指著地上,瑟瑟發抖道:“有……死……人……”

    沒有人回答,每個人卻都正目不轉睛瞧著他。

    他似乎也感覺到眾人異樣的目光,強自為自己壯了壯膽,大喝道:“這倆人是不是你們殺的?”

    醜女覺得他也是個奇怪的人,甚至和蕭風一樣奇怪,否則一個讀書人好好的,怎麽可能會走這麽漆黑的夜路呢?

    她不禁開了口,卻不是答,而是在問:“你知不知道外麵還下著雨?”

    這簡直不能算是個問題。

    這人剛從外麵進來,自然比誰都了解。

    但他怔了一怔後,還是作了回答:“知道。”

    他接著就怒喝道:“你不要以為讓小生進來避雨,小生就會視而不見,包庇你們,畢竟是人命關天的……”

    醜女截口道:“你若想知道這答案,必須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這人又是一怔,強壓了下怒氣,又抬頭瞧了蕭風和沉香一眼,然後又垂下頭才道:“你問吧!”

    醜女道:“你怎麽會在這種天氣裏趕夜路呢?”

    瞧著他全身濕漉漉的模樣,她又皺眉道:“你先去火堆旁,烤暖和了再來回答我也不遲。”

    心中雖恨不得立刻知道這答案,但瞧見他狼狽的模樣,她不由心軟了下來。

    這人就似領到仙音玉旨般,緊走幾步到了火堆旁。

    其實就算醜女不說,他也準備走過去的,如今除了火堆,已再沒有任何東西能令他覺得溫暖了。

    到了火堆旁,他並沒有立刻蹲下來取暖,而是先找了塊比較幹燥的地方,把手裏緊攥著的包袱輕輕放下,並緩緩鋪了開來。

    接下來,他開始小心翼翼地解開包袱,解了一層,又一層,直到第四層的時候才露出裏麵的東西。

    竟是兩本小冊子,上麵的一本赫然是藍色的,冊麵上寫著龍飛鳳舞四個大字:詩詞歌賦。

    隻輕輕摸觸了一下,他不由大喜道:“幸好你們沒事。”

    隻要書沒事,看來就算有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已沒事。

    他似已忘了剛才信誓旦旦的質問,更忘記了蹲下來烤火,已朗聲道:“小生名叫俞宏錫,乃曹州一屆儒生,本打算取道此地進京趕考,不料卻遇這等淒厲風雨。幸好各位能讓小生進來躲躲雨,否則,他們恐怕……”

    語未畢,他瞧著地上的兩本冊子,又是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