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千代侍從長——”

    管家遠遠地看見千代進了門，趕緊迎上去。

    “早安，先生。”他略有些諂媚地向千代躬了躬身。

    千代瞥了年輕的小管家一眼：“主人在家？”

    “主人還在用早餐, 今天早上出了點變故，小姐臨時出門去了, 主人起床比平時晚了些時候, 您現在過來時間正合適。”小管家笑得熱情洋溢，殷勤得在前引路, 並親自上前為千代侍從長打開通往餐廳的大門。

    千代侍從長平時並不住杏花巷, 今天也是得知顧晗晗取消休假突然又不回地球去了這一重大變故才趕過來的。因為他用不著堵顧晗晗，所以倒不必像加爾那樣十萬火急，徐徐而來掐著正合適的時間跨進杏花巷倒顯得臨危不亂十分得胸有成竹。

    千代侍從長十分淡定地走在通往餐廳的走廊，內心實際則是非常亢奮。

    “幹得漂亮！”他忍不住在心裏叫了一聲好，“秦暮這老鬼當初一定要把他放到地球就對了！直接把小姐的父母弄到燈塔星，這就是釜底抽薪啊，這下小姐總不會再鬧著非要回地球了吧！”

    千代對於顧晗晗非要在能源會議期間跑回地球去休假是非常反對地。鑭晶分配權, 這可是確立個人權威與家族地位至關重要的一步，衛城多少人觀望許久，等的就是這一天。值此關鍵時刻，怎麽能夠一走了之呢？這不是將權力拱手相讓，以後隻能更加依附安東尼和她的其他保護人, 做他們的附屬品與政治花瓶了嗎？就是要趁安東尼閣下羽翼未豐，需要借助家族助力的時候攫取到跟他分庭抗禮的權力，在未來的宗派體係和衛城權力場中才能有地位啊。一方麵, 借助杜蘭家族的力量確保其政治配偶宗教象征權威代言者的宗派第一人地位，另一方，則借助安東尼潛力者的威懾力將杜蘭家族徹底掌握在手裏。這兩者二而為一，互為表裏，這是千代看來作為顧晗晗這個宗教寡婦來講唯一能走的路，除此之外她都免不了黯然落幕的下場。

    雖然千代憑借自身的能為已經獲得了安東尼身邊重要的輔佐地位，並且他已經能夠改口去叫安東尼“主人”。但衛城是個講出身的地方，他出身杜蘭家族特別是大衛-杜蘭侍從室前副長的身份背景就注定了他隻能跟顧晗晗綁在一起，跟她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關係。這不是他想賣身投靠給自己換個主人就可以的。

    千代很清楚安東尼作為一個潛力者注定前途遠大，他現在借重自己無非是身邊實在沒有比自己更好用的人而已。但衛城是永遠不會匱乏有才的侍從長的，隨著安東尼地位的上升和勢力的膨脹——這幾乎是必然的——在他身邊必將聚攏到越來越多的人才，他千代作為先來者的優勢也就必然越來越小，甚至反而變成一種劣勢。如果沒有顧晗晗的地位和杜蘭家的力量在他背後作為靠山和支撐，那麽等待他的未來一定不會有什麽幸運，他的結局一定會是逐步被排擠出安東尼身邊的位置，最後橫死成為衛城無數冤魂中的一個。

    所以，千代心裏雖然一萬個看不上顧晗晗，認為她資質駑鈍，不會醉心權勢，極難挑唆，實在不是搞權力鬥爭的料，然而卻也不得不拚出全力的去輔佐她，努力把她捧起來。不為別的，隻為顧晗晗和杜蘭家族的結合並成為安東尼身邊左右他的決定性力量才是他和加爾他們這些人唯一的活路。

    千代能料想到安東尼今天心情不會太好，甚至會暴跳如雷發火殺人也說不定。這是必然的，顧晗晗如果留在燈塔星，他勢必就得顧忌顧晗晗態度，不能在能源會議的期間憑著自己的心意為所欲為了。更加不可能趁著這次能源會議繞開顧晗晗徹底將杜蘭家族的力量納入到自己的掌握中去——如果不是為這個他何必要慫恿顧晗晗回地球去呢？

    但千代根本就不怕！發火怕什麽？衛城誰還還沒見過幾個生氣炸毛的主人？他炸毛，你順毛不就行了！能在衛城混出頭了的侍從長，誰還能沒掌握幾手給主人順毛的屠龍絕技？

    餐廳門外，安東尼的隨身侍從正站在那兒。這名侍從是千代的一名親信後輩，能力當然也是很不差的，因此被他安排在安東尼身邊，處理些雜務。倒也很順利地被留下來了，雖然看起來不如之前就在安東尼身邊的薩沙親信，經常會被叫去陪伴聊個天，但日常的絕大多數事務倒都是這名千代所引薦的隨身侍從在處理，薩沙反倒是不怎麽做事的，就這麽整天胖胖地在杏花巷府邸的圍牆裏麵晃來晃去，連門都幾乎不怎麽出，無所事事地混吃等死一樣，仿佛一點兒都不擔心自己的地位。

    隨身侍從手捧的托盤裏放著今天求見安東尼人的拜書名函，從在伊夫家族羅琳跟德菲林家族繼承人的訂婚宴會上安東尼一劍斬殺貴族精英喬凡尼嶄露頭角以來，這種有超能力貴族特色的拜函就再沒斷過，每天都有，並且一天比一天更多。等到大衛-杜蘭意外隕落，安東尼搖身一變成了燈塔星各方勢力都要極力爭取的唯一潛力者之後，拜函的數量就更是大爆發起來，每日獻上厚禮等著求見他的人車載鬥量，數以千計。這安東尼當然是見不過來，事實上見得過來也不可能全見。作為一種貴族日常，侍從會從這些拜函中挑選出五十份比較有希望得到見麵允可的，在早餐前後的時候進呈給安東尼過目，供他挑揀想要見麵的人，至於其餘的函件，無非是作為每日流水登記成一份名單，是根本不會被送到安東尼麵前的。甚至如果不是被特別問起，連提都不會被提及。目前，負責篩選拜函，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師掌握著安東尼能見到誰不能見到誰大權的人，正是千代引薦的這名隨身侍從。

    千代隨手翻了翻托盤裏的拜函，無非平時就已經有所勾連的大貴族，各種衛城急於找個宗主續命的破落戶，以及杜蘭家想要借機徹底投靠過來的附庸，再有就一幹莫名奇妙的人等，就是跟波西斯複國主義有關的一些人。千代對此是很有微詞的，認為這些流亡政客世俗王公乃至於各種背景蕪雜的小家族來客根本是不配見安東尼的麵的，甚至他們連名字出現在這裏都是對衛城權威的褻瀆，要打發他們隨便派一名得力侍從便已經足夠了。但安東尼本人對此樂此不疲，很多事情願意親力親為，千代作為侍從長倒是不好公然潑他冷水，以免壞了主人難得少有的這樁興趣愛好。

    “照這麽下去，他自己給自己弄個元帥將軍的名目跑去戰場親自出手打架的日子大概也是不遠了。一個潛力者，愛好這個——”

    千代內心吐槽一番，對那名隨身侍從說道：“以後杜蘭家有關的人就不用放上來了，主人最近沒功夫見他們，有什麽事情小姐會向主人提起的。”

    隨身侍從答了是。

    一個非常熟悉的徽紋出現在函書中間，千代手一頓，不由把那張名函給抽了出來。凝神看去，他臉上顯出古怪的神色：“這不是菲利普少爺嗎，他怎麽會想起來要求見我們主人？”

    隨身侍從也不明所以：“之前送來的都是西奧多族長閣下本人的函書，今天才換成菲利普閣下的名字。博納德家族最近一段時間一直希望能與主人秘密會晤一次，但主人似乎一直沒能注意到。我正拿不準是否該提醒主人——”

    千代拿著菲利普的名字似乎想了一下，然後就直接把這張名函放回到托盤中央所有函書的最上方。

    “這有什麽，直接提醒他就行了。”他曬然，等隨身侍從整理好哪些函書就說：“進去吧。”

    然而隨身侍從臨到邁步卻開始腿軟，要是換個稍微普通點兒的主人他也不會軟，但安東尼那是普通的主人嗎？他連正常的時候都夠讓人戰戰兢兢的了，更別說今天明顯不正常。光是想想他今天早晨沉吟不語坐在那裏的模樣，隨身侍從就感覺自己連呼吸都要不能了。

    “侍從長，”他求救似的看著千代，“主人今天心情很差，男仆們說他從起床就沒笑過，我擔心要不好——”

    千代皺眉：“廢物！他又不是賣笑的，幹什麽不幹什麽之前還得給你笑一個。還能不能幹？不能幹就給我滾回衛城去，有的是人能替你。”然後示意仆人開門。

    守在餐廳外麵的男仆一左一右推開兩扇門，千代一馬當先地進了餐廳，隨身侍從無法，逼上梁山地挺胸抬頭做出一副好儀態，端著函書跟在侍從長後麵走進去。

    據在長桌的一端，安東尼正在吃他的早飯。餐廳裏的氣壓非常之低，寂靜無聲，活似走進了墳墓，安東尼自己是什麽表情都沒有地吃，倒是很符合一個大魔頭的形象，伺候他用餐的仆人們則都像是行屍走肉，個個靈肉分離，精湛技藝的皮肉表象之下靈魂被壓迫得都快要升天了。

    然而千代看過之後卻很失望，這位主人很不開心當然是毋庸置疑，但不開心到炸毛的程度就完全不存在了。以千代侍從長的火眼金睛，超出一般的侍從與男仆不知幾裏地，他一眼就能斷定，安東尼所有的窩火和不開心全部都還在他心理所能承受的範圍之內，完全沒有超出理智的界限，他現在沒有情緒失控，一會兒也不會情緒失控，大發雷霆甚至血流成河的場麵則更加不會發生。這讓滿懷期待而來打算要順毛的千代侍從長無疑是非常失落，是空有一身屠龍寶技而無有施展之地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