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生別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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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一醒來後,  渾身有如被碾過一般酸痛無力,欲哭無淚地被晚霞和老媽子挪去洗浴上藥什麽的,待到一切善後事宜完結後,她還不忘看了亂紛紛的枕席床鋪,白色的床單上那一小塊血漬觸目驚心,她連忙背過身去捂著眼睛道:

    “晚霞,拿把剪子來  ”

    晚霞笑眯眯  地遞上剪子說道:“十八姬,侯爺走的時候就說你會要找剪子,讓奴婢早早備好了。”

    阿一的臉一紅,一旁伺候著的丫鬟仆婦垂頭不語可是神色之間早已了然,都嘴角帶笑。其實剪了又如何,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認,她沒有接過剪子,隻是往窗外望去,說:

    “今天天氣真好,晚霞,我要到外麵走走,你腿腳不方便,不用跟我去了。”

    “十八姬,不若你先換過一件衣服”晚霞提醒道,“最好換那件高領子的秋衣。”

    阿一一照鏡子,頓時明白晚霞的苦心了。脖子上有兩處可疑的紅痕,很明顯是被某人噬咬而來,阿一無奈,隻得換了衣服再出門。到了三鬆院卻見不到沈默喧,說是為即將到來的迎娶公主去采購物品,而剛過了正午,侯府便人來人往的,原來是要修繕品雪軒東邊的霧停軒作大婚新房之用。

    阿一心裏煩悶,跑到環兒那裏去蹭了一頓午膳,用一支銀釵換了一套環兒私藏的家丁服飾。

    “那家食館的點心真有那麽好吃”環兒睜大了眼睛,“為什麽不讓府裏的下人去買”

    “你沒看見他們為著侯爺大婚的事情都忙瘋了,哪有時間去買吃食”阿一笑了笑,道:“反正我開溜一時半刻,應該不是什麽嚴重問題吧。”

    “我很明白的,”環兒握著她的手,萬分同情地說:“換做我是你,恐怕連笑都笑不出來。侯爺要娶公主了,就算把你寵得天上有地下無那又如何男人在女人和權位麵前,總是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的,眼睜睜看著他另娶,說不難受誰相信你去吧,想吃什麽就買什麽,就算不買,散散心也是好的。”

    環兒嘮叨了一大堆廢話,阿一頭痛不已,好不容易聽完環兒絮叨,她瞅了個空子混在進進出出扛著木料石材的人中溜了出府,直往阿逵的食館而去。

    “你來了”阿逵就站在食館門口等著,見她氣喘籲籲地跑來,穿著過於寬鬆的家丁短打束衣,不倫不類的,不由好笑,道:

    “等你半日,你就穿著這樣的衣服去拍七王府的大門,恐怕還沒開口就被人趕走了。”

    “你帶上一食盒的點心,就說是蘭陵侯府的十八姬送給七王側妃的吃食不就行了”阿一難得一見的伶俐聰明。

    可是他們到了七王府,卻被告知側妃娘娘外出到寶國寺去祈福雲雲。

    “算了,我們走吧。”阿一沮喪。

    “阿雲不在,不如我帶你去見另一個你很想見的人。”阿逵拉了她的手就往南邊龍津大街而去,阿一掙了掙沒能掙脫,反而被他更快地帶著在人群中穿梭。

    “到了。”他停下來,抬頭看著麵前古樸的府第門楣,說:“上官家三代均為宮廷樂師之首,就連上官府也是百年老宅,阿一,你知道誰住在裏麵嗎”

    “是誰”阿一不解地問。

    “阿惟,”阿逵微笑,“在蘭陵,那個和你福禍同當的女子,上官惟。”說著便上前拍門,阿一心下激動,問阿逵說:

    “阿惟她也來建業了我還以為她依舊在蘭陵跟著顧大人呢”

    正在此時,一位管家模樣的人開門出來,問:“兩位到上官府有何要事”

    “蘭陵侯府的十八姬讓小的送吃食給上官小姐,不知上官小姐可在府中,”阿逵笑著看了阿一一眼,“十八姬讓小的親口轉告上官小姐一句話。”

    “我們小姐到了姨母家中小住,”管家警惕地盯了阿逵一眼,眼風利颼颼地掃到阿一身上,“什麽吃食的還請拿回去吧,我家小姐不認識什麽十八姬”說罷用力砰的一聲關上大門。

    阿逵和阿一麵麵相覷,阿逵苦笑,安慰耷拉下臉的阿一道:

    “我們來得可真不湊巧。對了,你餓了沒不如到一如館用些點心”

    一如館阿一跟著阿逵回到食館,一抬頭才看見食館橫匾上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她隻認得“一”字,後麵的兩個字因為看不清楚筆畫而一直沒留意。如今知道了,她在心裏暗暗歎了一口氣,隨著阿逵到樓上的雅間就坐。剛一坐下便有夥計上來說是樓下有食客滋事,阿逵連忙跟著他下樓處理,阿一坐在那裏百無聊賴正要下樓看個究竟時,忽然聽得隔壁有人低聲說:

    “你知道七王府出事了嗎鎮南王已經在兩個多月前趕赴前線了。”

    “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了嗎聽說是七王爺巡邊時碰上了馬賊沙盜,廝殺中不慎墮馬落崖,生死未卜。”另一人答腔。

    “另一件事情你就有所不知了,七王側妃也失蹤了。整個七王府亂得雞飛狗跳,聽說連皇上都下旨要查清此事,七王世子被接入宮中由太妃照顧。”

    阿一手中的茶杯險些不穩墜地,她忍不住站起來就要推門而出,此時又聽得那人道:

    “上官家的小姐也不見了,你知道麽”

    “就是那個鎮南王府的準世子妃怎麽可能會不見”

    “噓小聲點,聽說是逃婚了還是什麽的,我有朋友從陽柬鎮回來,說是在那裏見到過上官家的小姐孤身一人投棧。”

    “陽柬那不是到壽城的必經之路她去壽城作甚”

    “正是,聽說這上官小姐要去的地方不是壽城,而是安陽。”

    阿一推門而出,正好隔壁雅間的兩人亦出,阿一連忙上前擋住他們的去路,大聲問:

    “你們剛才說的是不是真的”

    其中一人一手推開阿一,冷笑道:“你聽錯了,我們什麽也沒說過”說著揚長而去,阿逵正好上樓,一見阿一臉色蒼白地跌坐在地,指著那兩人喊道:

    “攔住他們,我要問個清楚”

    可那兩人臉色慌亂腳步生風般下樓離去,阿逵阻擋不及隻能扶起阿一坐下,問清楚事情原委後,道:

    “若他們說的是真的,你將如何”

    “我不知道。”阿一僵著身子搖頭,“我要回去問景淵,他一定知道的”說著就要下樓而去,阿逵一把拉住她,冷靜的沉下聲音道:

    “若他早就知道並且熟視無睹呢”

    “不會的,他明知道,阿雲有如我家人,阿惟更是我好友,他斷然不會坐視不理。”

    “那你想他如何處理派人去找鎮南王和上官府難道沒有派人去找還是他親自帶你去找阿雲或是阿惟”阿逵冷然道:“你不要忘了,八日後便是他和公主的大婚”

    阿一頹然坐下,一念及此時,心頭百般滋味難以言說。

    而阿逵此刻臉色也變得極為難看,他本想看看剛才自己拉住她時有否傷了她的手,目光卻無意中掠過她的頸項,雖然她已經刻意地把衣服領子拉得很緊,可是還可以見到鎖骨處隱隱的兩處青紫的印痕。他用盡力氣克製住自己心底的怒氣,抓著椅背的手指骨突起泛白,道:

    “阿一,我陪你去,可好”

    阿一遲疑地看著他,心裏矛盾而複雜,道:“容我想想”

    “阿一,我不逼你,你想想阿雲孤身一個女子能去哪裏她一定是傻傻的去找司馬燁去了,可是馬口重鎮自古荒涼,風沙又盛,不要說是女子,就是男子也不願在那不毛之地長居,你就一點都不擔心要是靜林師太知道了,還不知道會如何擔憂難過”

    “不能讓師父知道,”阿一心亂如麻,“我已經讓她很生氣了,不能讓她再擔心阿雲。”

    “所以,我們要盡快尋回阿雲。阿一,我也曾去過馬口鎮,熟悉地形也知道如何走捷徑小路,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盡快出發。”

    “我不能不告而別,我要回府跟他商量一下這件事。”阿一說道。

    “也對,我總是忘了,你已經是有夫君的人。”阿逵自嘲一笑,那笑容中多了幾分諷刺,“你回去和蘭陵侯商量,蘭陵侯自有解決良方,是我越俎代庖杞人憂天了。這件事,好象從頭到尾與我並無關係。”

    “阿逵”阿一心下為難,不知該如何解釋。

    阿逵輕歎一聲,道:“阿一,我等你,到了蘭陵侯跟公主大婚那日申時,我在侯府後院等你,屆時你給我一個答複,可好”

    阿一點點頭,離開一如館時臉色仍是凝重恍恍惚惚中走過建元大街,正到了侯府前的朱子大街拐彎處時,恰好見到侯府門口停著的華麗馬車車簾被掀開,景淵跳下馬車,伸手去扶正彎腰下車的司馬凝霜,身上一襲竹青暗紋亮緞錦袍,更顯得身長玉立身材煥發,與穿著同色宮裝貴氣逼人的婀娜女子恰如一雙璧人,教人再也挪不開眼睛。

    “那我就送你到這裏,不打擾你休息了。”言辭溫婉,與往日的刁蠻跋扈截然不同。

    景淵頷首,道:“公主今日也累了,回宮路上小心。”

    凝霜輕輕握著他的手,笑道:“今日本宮玩得很盡興,有勞侯爺相陪了。”

    “景勉,”景淵不著痕跡地抽出自己的手,回頭道:“好生護送公主回宮。”

    景勉應命行事,凝霜依依不舍地上了馬車,轆轆聲遠去,阿一縮在拐角處,屏住呼吸但等景淵轉身入府,自己再想辦法溜回去。誰知景淵一等司馬凝霜的馬車離開了視線,本還陽光燦爛的俊臉隨即陰暗了下來,往阿一躲藏的地方掃了一眼,道:

    “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