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生別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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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一很聰明地  不作困獸之鬥,乖乖地走到他的麵前。剛想說句什麽,景淵便揪著她的衣領二話不說把人拎進大門之內,待仆人把侯府大門關上,丫鬟仆婦紛紛低下頭偷笑,他一路把她拎回品雪軒才冷哼一聲放開她。她如獲大赦揉著自己的脖子委屈道:

    “我再不濟也是十八  姬,侯爺好歹給我留點麵子。”

    景淵黑著一  張臉,盯著她的目光刺得她一縮,他一手把她撈到懷裏坐在床沿讓她趴在自己膝上,一手拉下她鬆鬆跨跨的男褲,重重的一巴掌打下去,恨恨不已道:

    “你也知道要麵子一聲不吭穿著這樣的衣服溜出府,你也知道自己是十八姬”

    阿一痛得叫了一聲,眼淚汪汪道:“我也不想啊,誰讓你一大早就走了,我隻是想去七王府找阿雲。”

    “去七王府需要如此鬼鬼祟祟”她越解釋,景淵便越怒不可遏,巴掌又重重落下,聲音脆響。阿一痛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忽然身上一涼,那件著實難看得有些礙眼的衣服被他扯掉,身上隻餘中衣。阿一大窘,吞吞吐吐道:

    “你想做什麽昨晚”昨夜的情景,想一想都臉紅心跳。

    “昨晚本侯不夠努力,讓你今日還有力氣偷溜出府,小尼姑,你膽量見長了啊”

    “我昨日買到的點心很有廣陵風味,於是想去買一些拿到七王府,但是又不想讓別人跟著去。對了,阿雲她不在王府,聽說”

    “她去寶國寺上香了。”景淵打斷她的話,拉開她的褻褲,隻見雪白的臀  部一片紅腫,心裏暗暗歎了口氣,心想隻有這樣她接下來的日子才沒有可能溜出府去。

    “可是別人不是這樣說的,司馬燁出事了阿雲恐怕到馬口鎮去尋找司馬燁,很可能有危險。不行,我要去找她才行”她顧不上疼痛,坐起來焦急地抓著景淵的手臂。

    “你是相信別人還是相信我我說阿雲她沒有事她就不會有事。”他冷冷道。

    “阿惟也出事了,你答應過我的,要帶我去見阿惟,結果”

    “她到了姨母家小住,回來後便帶你去見她。”

    “不是的,聽說她去了壽城”

    “別人的事情這般放心上,怎不見你能把我說的話放心上”他毋庸置疑地打斷她的話,“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阿一死死地咬住嘴唇,淚水在眼眶裏打轉。不知怎的又想起剛才在府門見到他和凝霜依依惜別的情景,心裏又恨又怨,再也不願跟景淵說一句話了。

    景淵把她放在床上拉好被子蓋著,取了一盒藥膏過來,剛想掀開被子,阿一卻側著身子往裏縮了縮,分明要跟他置氣。

    “很痛痛就給我記住,不要隨隨便便跑到外頭去”他按捺住心底的怒氣,自然是有些心疼的,自己剛才就不該那麽手重,隻是這小尼姑太氣人了,還隱瞞了他那麽多的事情。

    “一點也不痛”阿一道:“侯爺要是沒打累的話還可以繼續,阿一皮賤得很。”

    一陣長長的靜默,安靜的令人窒息,空氣因著無形的壓力而顯得令人難以呼吸。阿一險些以為景淵已經走了的時候,才聽得他沒有任何表情沒有任何腔調的聲音說:

    “阿一,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長大一些我也是個尋常人,也會累”

    阿一的心無端悸動,酸痛得像被無形的手揉捏著,他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這樣失望的話。心裏暗暗後悔剛才一時之氣傷了他,忍住痛楚翻過身來想厚著臉皮示弱時,隻能看到他走出內室雕花木門的一抹身影了。

    接下來的幾天,蘭陵侯府張燈結彩,時時有人聲鼎沸鳥語喧天,丫鬟仆婦忙於布置新房修剪花木置辦酒席,但是從蘭陵運來的美酒就有五大車,沈默喧更是忙得不可開交。阿一坐在品雪軒院子裏的鯉魚池邊,悶悶地拿著一碟魚糧喂魚,百無聊賴的十六姬在丫鬟的陪同下款款地走過來,拉著她到鳳棲館去打馬吊,環兒早在那裏等候。一坐下來開始摸牌環兒便碎碎念道阿一如何食言借了她的私房衣服卻沒給她帶好吃的東西,阿一本無心於玩樂,可一連摸到了幾張好牌,最後還無可奈何地胡了。

    環兒輸的兩眼發直,搖頭歎道:“人說情場失意賭場得意,果然是真知卓見。”

    十六姬盯她一眼,“打牌就打牌,哪來這麽多廢話也沒見侯爺青睞於你,怎就不見你賭場得意”

    環兒訕訕然住了嘴,阿一再無心緒,於是撤了牌局,回到品雪軒便見裏麵人多聲雜,走進去一看,登時愣住了。

    景淵一身大紅吉服,正麵無表情地站著,由得宮裏來的裁縫擺弄著配飾,黑發烏眉,眸色湛亮幽深,一如當初在蘭陵見他的第一眼,有公子如玉樹芝蘭,俯仰皆生姿,眉目盡畫意。

    阿一心裏隻覺酸楚,兩回穿的喜服,都是別人的夫君。

    她趁著沒人注意,轉身便急急離開了品雪軒。

    背影匆忙,有如敗兵遊勇落荒而逃。讓某人瞬即冷了臉,二話不說扯下喜服,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宮裏來的一幹人等素聞蘭陵侯喜怒無常,連忙畢恭畢敬地離開,隻孤零零地留下那大紅喜服。

    景淵等到掌燈時分還不見阿一,等來的隻是十六姬,說是阿一已經在鳳棲館歇下。

    “侯爺還是留點時間給阿一。君眉不知道侯爺有何種打算,但如果不打算說清楚,那便沒必要終日麵對著彼此,都是折磨人的事。”

    就這樣,阿一在鳳棲館一住便住了四日,不知哪天秋夜雨寒,阿一竟染上了些許風寒。景淵要迎娶公主那日,她也是說自己身體不適躲在鳳棲館不出來。

    鑼鼓喧天,賓客盈門,整個蘭陵侯府內外沸反盈天,迎親的樂聲鼓聲不斷。

    黃昏之時,她獨自一人到了後院的菜畦處坐著,那些熱鬧,好象與她無關,可是她知道馬上就會如風暴般席卷過她的眉間心上,無法獨善其身置之度外。

    不怪他,這件事的起因本就是自己犯的過錯。

    他唯獨珍惜你這頑桀的生命,所以不得不有了這場婚禮。

    阿一,你就連傷心和難過都是多餘的。她對自己說。

    天色昏暗,後院的門咯吱一聲開了,阿逵閃身進來,走到阿一身後,微微激動說:

    “阿一,我就知道,他不會為你舍棄名利權位的,你還是跟我走吧。”

    阿一起來轉身看著阿逵,搖頭道:

    “阿逵哥,對不起,我想過了,我不想丟下他跟你走。”

    阿逵的臉色一瞬間變得煞白,顫著聲音道:“為什麽他對你三心二意始亂終棄,你卻如此死心塌地甚至置阿雲的生死於不顧”

    “他因我而被迫娶公主,我不能讓他獨自麵對以後的生活,”阿一深深吸了一口氣,堅定地說:“他的妻子不是我,可是我隻有他一個夫君。”

    “阿一”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力氣大的讓她痛呼出聲,“他那樣對你,難道你還是像以前那樣喜歡他”阿逵終究是忍不住了,恨鐵不成鋼地道:“你明知道當初他為了殺傅明遠不惜推你入死地,看著樓船大火爆炸看著你葬身火海毫不動容,你怎麽能愚笨至此真心錯付”

    “你,知道了整件事”阿一震驚,但隨即也釋然了,這麽大的事情阿逵隻要回了蘭陵便能打聽得到的吧,“景淵他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解釋,隻能說景淵其實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他對我還是”

    “還是有情有義”阿逵冷笑,“那我呢,連景淵這樣的都叫有情有義,那我算什麽阿一,我以為你死了,可是你不知道過去那一年,我跟自己說我阿逵這輩子都不會再喜歡別人你心裏卻根本沒有我,景淵呢,他要是真心待你好,又怎麽會另娶公主”

    “你不明白,那是我的錯。”阿一急著解釋道。

    “我的確不明白,阿雲,阿惟,還有我,難道就比不上一個景淵”

    阿一正欲申辯,忽然聽見霧亭軒那邊傳來紛亂的吵雜聲還伴著女人的尖叫哭聲,阿一心裏無端一慌,用力推開阿逵掀起羅裙便急急往那邊走去,走了沒幾步便見許多賓客女眷一臉驚慌失措手腳虛浮地往後門方向走去,她一手拉住一位衣著華麗的婦人,問:

    “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那女人驚怕得聲音打顫,道:“蘭陵侯、他、他、遇刺了很多的黑衣人,不,應該是殺手,見人就殺”

    阿一有如雷擊般僵住,身子晃了晃,聽不到那女人其餘的話,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她被慌張逃離的人撞了兩回,才猛然意識到自己該往哪裏走。她發狂似的往霧亭軒跑去,遠遠地看見府衛手持火把把霧亭軒重重包圍。她終於跑到那裏了,遠遠的看見霧亭軒前的空地上,身穿新娘喜服的司馬凝霜跪在地上抱著一個人失聲痛哭。那人心窩上插著一把匕首,刃鋒全數沒入隻餘刀柄,手臂軟綿綿地垂下,知覺全無,而大紅喜服遮蓋了血色,阿一隻看到地上一大灘鮮紅的血滲入地麵,一如他逐漸流失的生命一般。

    不會的,那個不是他。阿一對自己說,在內務府那場大火中他也能護著她全身而退,沒有理由就這麽一樁刺殺便讓他永遠地離開自己,自己還沒有跟他說不疼了不生氣了比起生氣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我們都要好好的活著

    “景淵,景淵你應我一聲太醫馬上要來了,你不會有事的,我不許你有事睜大眼睛看著我,你看著我”司馬凝霜泣不成聲,撕心裂肺。

    這哭聲讓阿一心膽俱裂,手腳僵硬而冰冷地正要撥開府衛走向景淵時,嘴巴忽然被人用毛巾捂住,阿一驀地睜大了眼睛,掙紮了沒幾下很快便窒悶得暈過去了,那人從身後勒住她的脖子,把她整個人往陰影處拖走。

    整個侯府亂哄哄的,沒有人注意到後院這時駛來一架馬車,阿一被人用黑色披風密密裹著抱上了馬車,車簾落下,馬車飛馳而去。

    半個時辰後,馬車到了建業的東門前不遠處停下,阿逵掀開馬車車簾,對駕車的人說:

    “前麵是什麽環境怎麽有這麽多的人堵塞了城門”

    駕車的陳憲壓低聲音道:“統領大人,應該是蘭陵侯府辦喜事,四麵八方來賣貨的或是來瞧熱鬧的人太多了,又因為是公主大婚,所以巡查得更嚴密,也更慢一些。”

    “把馬車往前趕,盡快出城,恐夜長夢多。”阿逵解開阿一身上裹著的披風,把昏迷的她抱在懷內,“你就說我夫人得了急病需要盡快趕到壽城老家,必要時花點銀子打點一下。”

    “是。”陳憲應了一聲,依計行事。眼看著守城將領揮手表示通過,忽然遠處有一騎飛奔而至,高喊道:

    “蘭陵侯遇刺,皇上有旨,嚴格盤查出城人等,搜尋刺客”

    手持火把的士兵聚攏過來,登時明亮了不少,其中一名副將眼尖,一手指向陳憲道:

    “你,身上這一片血漬從何而來”

    陳憲大驚,他們刺殺景淵的人一共有十個,但是有七人當場傷重而死,其餘兩人逃回了一如館,他則逃出侯府後駕著早就備好的馬車到後院接應阿逵。難得全身而退,卻不想衣襟上沾了血跡,如今突然敗露頓時束手無策。

    阿逵猛喝一聲:“走”飛身坐上車轅一鞭子抽在馬背上,馬吃痛狂奔,守城的士卒紛紛阻攔,長槍劍戟齊齊刺向馬車,阿逵抽出腰間長劍,另一手臂上的袖箭齊發,隨即倒下了六七名擋在前方的士兵,衝過城門。身後追兵不斷,漸漸的有弓箭手從後追趕放箭,陳憲痛呼一聲,原來肩上和背心都中了箭,身子晃了晃便墮於馬下,阿逵來不及救他,隻能艱難地把阿一從車廂裏拉出來放在馬背上,然後砍斷了車轅,兩人共乘一匹馬,另一匹馬剛獲自由便被亂箭射中長嘶一聲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