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步伐很怪異。

    他的頭微微低著，根本沒注視正前方，這讓人頗為懷疑他是不是就要這樣撞到前麵的欄杆。

    他的雙腳毫無節奏地在地上走動，或者說是拖動，好像那雙腳根本不是他自己的。

    宛如係線的木偶。

    公文包已經快被他拖到了地上，皮革製品與水泥摩擦的聲音聽的人耳朵發麻。

    小區門外的燈光沒那麽亮，淡黃的溫暖色調照在他的白襯衫上，襯衫也被染成了淡黃色。

    隻是在正中間，滲出了一朵暗紅的妖豔花朵。

    “哎呀，小夥子你怎麽才回來啊，你媳婦兒都等著急了！”

    小區的門衛是個大爺，這在流川市的商業繁華地帶已經不被允許了，因為誰也不敢保證當危險來臨時，大爺能不能先把自己給保住。

    不過在這裏，這些都無關緊要。因為南部的居民向來比北部的生活節奏慢，治安也來的好。

    門衛大爺已經在這裏看守了好幾年了，過了這個月就是他退休的日子。

    這個剛回來的年輕人他認識，是個公司的經理。年紀輕輕的就買了房，兩口子生活也算美滿。

    可前兩天，大爺都沒看見小夥子回來，她的妻子也是著急壞了，到處詢問，也問到過他這裏，聽說還報了警。

    “你現在才回來，回家怕是要跪搓衣板兒嘍~哈哈哈哈~”

    大爺擰開瓶蓋兒喝了口茶，接著為小夥兒即將到來的遭遇感到唏噓。不過他倒是能理解，男人嘛，總得有自己的事業。

    他把屁股從椅子上挪開，準備替小夥兒打開大門。

    可男子轉過頭來看他的時候，他卻又癱軟著坐下了。

    男人仍是低著頭，接著將脖子以不可思議的角度轉向了一直跟他說話的大爺，那雙無神的眼睛中還泛著幽幽紫光。

    讓人不寒而栗。

    身為隨從的諸葛亮感受到，前方那個形似走屍的男人身體中藏著魔力。

    男人似乎是被門衛大爺身上的氣息所吸引，拖著雙腳向保衛室前進，且越來越快！

    “禦主！”

    諸葛亮發出一聲驚呼，他已經準備實體化將男人擊退。

    “我來。”

    程議繃緊了腿部的肌肉，朝著男人疾馳。耳邊是呼呼作響的晚風，就連他起跑時地上的水泥，都被他塌陷了一小塊。

    諸葛亮這才明白，何為代行者。

    與魔術師不同，教會裏的隻是普通的人類，他們的身上沒有魔術回路，連最簡單的治療魔術都不會。

    教會中最為常見的聖職者，他們的職責很簡單，隻需要向眾生宣揚教義，傳達神諭即可。

    而代行者一職，則是專門替神明抹殺那些不該存在的異端而設立。

    吸血鬼，僵屍，異種，或是魔術師，這些脫離了“神為至高”這一點的異端，都不能被允許。

    但想要鏟除他們談何容易，殺戮本就不被教義所容，更何況肉身凡胎的人類也做不了什麽。

    於是，代替神明來執行這一任務的人應運而生。

    他們經曆了那些本不能染指的慘痛試煉，他們身負本不能存在的第八聖禮。

    他們替神明淨化這片土地，他們用罪孽守護天主的威儀。

    而程議，就是這其中的一員。

    諸葛亮曾經看到過程議程議的身體，漆黑的法衣下，那個已是人民教師的肉身居然肌肉橫生。

    但那軀體遠談不上美感，因為在那壁壘分明的肌肉上縱橫交錯的，是一道道可怖的疤痕。

    沒有人知道成為代行者需要經曆什麽，但諸葛亮今晚就有幸一睹他的威力。

    門衛大爺還沒看清那個急速接進的是個什麽東西，程議就已經伸手扼住了男人的喉嚨。

    含糊不清的語詞從聲帶傳來，程議沒能懂男人想表達的意思，他也不想懂男人想表達的意思。

    不用再懷疑了，麵前的這個男人，已經是個死物。

    淡淡紫光從他心髒的位置發出，好像是透明的身體裏被塞了個紫色的燈泡。

    或許是因為生前為人，男人下意識地試圖用手去掰開程議的五根手指，好讓自己的呼吸順暢些，雖說他已經沒有那樣奢侈的東西。

    肌肉被撕裂的聲音在這夜晚微微作響，接下來遭殃的就是男人的頸骨。

    嘎吱嘎吱的骨頭碎裂聲像是鐵爐裏即將做好的爆米花，這一幕讓目睹過慘烈戰場的諸葛亮都感覺一陣惡心。

    男人仿佛意識到了自己根本不需要呼吸，他把雙手彎成利刃，想要撕開程議的胸膛。

    可被程議截住了。

    蝙蝠魔那樣的迅猛生物都能被他看穿動作，更何況麵前這個行動遲緩的男人。

    他的左手猛然劈出，極快的速度讓袖子都呼呼作響，男人的雙手在碰到程議的胸口之前被同時劈斷了骨頭。

    “啊——”

    死屍用最後的力氣發出一聲哀嚎，接著整個軀體都無力地垂了下去。

    另一邊，已經嚇得癱軟的門衛大爺目睹了眼前的一切，那顆已經老化的心髒在他的胸膛裏控製不住地狂跳，全身的血液都為之戰栗。

    他很想撥打110，卻怎麽也摸索不到口袋裏的手機，因為他的手根本沒有伸進兜裏，當然他本人並不知道這一點。

    死屍口中的呻吟聲已經漸漸微弱，卻仍然存在著，眼中的淡淡紫光也沒有熄滅，似乎仍要苟延殘喘下去。

    “禦主，心髒。”

    諸葛亮淡然提示，他已經不想再看下去，雖然他才是第一時間發現男人並非活物的人，可他終究還是人形，麵前的場景怎麽看都像一次單方麵的屠殺。

    如果諸葛亮現在正實體化，想必一定是用羽扇掩著麵龐的吧。

    “嗯，我知道了。”

    程議也發現到了自己沒有終結到死屍的核心，這才讓他的嘴裏還一直存在著令人厭煩的含糊聲。

    他的左手平攤，接著宛如利刃一般刺進了死屍的胸膛，心髒中殘存的血液迸濺而出，有的還落到了程議的臉上。

    而那顆不安分的人體血泵，也終於熄滅了淡淡紫光。

    “嗯？”

    程議發現，他的手比想象中更順利地進入了這個軀體，倒不是對她自己力量不自信，而是這個男人的胸口本來就有一處刀傷。

    和之前他在照片裏看到的那些，一模一樣。

    “小……美……”

    男人在失去最後一點意識之前，終於說清楚了他一直反複念叨的那個詞語，但程議正在琢磨到底怎麽回事，他的“話語”隻被諸葛亮一個人聽到。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