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抑漢組閣用皇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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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雲峰和玉兒逛中壩場這一天,正好就是龍鳴劍、王天傑去成都北門訪郝天民的那一天。龍鳴劍就是因為在諮議局聽到了關於皇族內閣的事,才跟王天傑急急忙忙去北門訪郝天民的,因為他覺得諮議局裏人們的情緒似乎就是一種信號,這個信號暗示他:動手的時機就要到了!

    皇族內閣是怎麽回事兒呢?這得說到四天前,也就是大清宣統三年農曆辛亥年的四月初六。

    這天,京城。

    天亮後,東邊的天空有一抹朝霞。但天說變就變,沒過半個時辰,就起風了,天邊不斷地湧起烏雲,雲隨風動,很快濃黑的烏雲就布滿了天空,一場暴風雨就要來了。

    金碧輝煌的乾清宮大殿,早朝已經開始了。一場決定大清王朝命運的禦前會議正在進行。

    這個由滿洲愛新覺羅家族的太祖努爾哈赤、太宗皇太極在山海關外慘淡經營幾十年,在山海關內外與大明朝反複廝殺幾十年,趁闖王李自成攻陷北京覆滅大明王朝之時,由睿親王多爾袞率兵擁世祖福臨入關,又經二十餘年才蕩平漢族反抗勢力,才實現入主中原的大清王朝,這個經順、康、雍、乾、嘉、道、鹹、同、光九世的大清朝,這個從道光末年開始,經曆了半個多世紀的亂世的大清王朝,兩年前在兩天之間,光緒皇帝和慈禧太後先後辭世。慈禧太後在辭世前一天指定醇親王載灃之子溥儀入繼大統,而溥儀當時隻有三歲半,於是慈禧太後又指定醇親王載灃做監國攝政王。第二天,慈禧太後抻腿走了,就把窮途末路的大清王朝這個爛攤子留給了三歲半的宣統,留給了毫無政治經驗的隆裕太後,也留給了有大誌卻無實際行政能力的監國攝政王載灃。

    宣統元年,監國攝政王載灃為替兄長光緒報戊戌政變之仇,想把手握六鎮北洋新軍的軍機大臣袁世凱置於死地,但袁世凱在朝廷早已樹大根深,他根本沒法除掉袁世凱,最後隻好借袁世凱有足疾,將袁“開缺回籍養屙”。緊接著,他又效法德國,緊鑼密鼓地采取一係列軍事措施,加強清皇室對全國軍事力量的控製,下令編練禁衛軍,作為攝政王直接統帥的親軍;然後裁撤了近畿各省的新軍督練公所,命近畿各省新軍均歸陸軍部統轄;成立軍諮府以執掌軍事行政;成立海軍部以建設海軍;設立貴胄學堂,專收滿人,培養高級軍事人材。他的新政開始不久,另一重臣軍機大臣張之洞又病逝了,於是他於宣統二年代皇帝任全國陸海軍大元帥,宣布統一全國軍政大權,集政務、軍務大權於一身。又任用滿人載澤、毓朗、善耆等掌握組建新軍的事務;任命桂良、風山為江寧、廣州將軍,蔭昌為陸軍大臣。他又委派胞弟載洵、載濤分赴歐美各國考察陸海軍。兩人回國後,載洵擔任海軍部大臣,載濤擔軍諮府大臣,並代載灃統帥禁衛軍。載灃任用依靠的這群人,無一不是滿族親貴,但也隻是一幫無能而權欲極重的庸才。載灃的這一套親貴攬權的做法,其目的不外乎是為了鞏固清室江山,加強皇室地位,並排擠壓製漢族官員。更惡劣的是這些親貴把持政柄之餘,各立門戶,結黨營私,使清末政局更為混亂。

    大清朝的局麵日趨動蕩,各省立憲派聯合起來,組成憲政請願團,接二連三地進京請願,要求朝廷召開國會,速行憲政。各省督撫也紛紛上奏,請求朝廷設責任內閣,召開國會,施行憲政。而更讓載灃頭疼是,孫文的同盟會亂黨在各省紛紛造亂,遠的不說,就今年三月初十,亂黨溫生才在廣州槍殺了署理廣州將軍,三月二十九,亂黨首領黃興率亂黨在廣州發難,進攻兩廣總督署,而且廣東順德、南海兩縣的會黨也起事響應。這樣的亂黨起事,也正在各省醞釀。

    麵對這樣的亂局,大清朝廷隻好啟動“憲政”,製定內閣官製,準備成立首屆責任內閣。

    此時,乾清宮大殿,正中禦座上坐著七歲的小皇帝愛新覺羅?溥儀。這是個任事不懂、隻知道朝臣們對他叩頭舞拜很好玩的小孩。

    禦座後麵垂著華麗的珠簾,珠簾的後麵坐著皇太後隆裕。她今年四十四歲,是一個長得跟慈禧太後有幾分相像的中年貴婦。她是慈禧太後的侄女,光緒十四年入宮,次年被立為光緒皇帝之後。她與光緒皇帝沒有孕育子女,溥儀入繼大統後,她被尊為皇太後。她也極希望像姑母慈禧太後那樣,成為獨攬朝綱的皇太後,成為大清朝的實際統治者,但她實在沒有她姑母那樣的縱橫捭闔的政治心計,也沒有實際的行政能力。雖然也像姑母那樣垂簾聽政,但她隻是在簾後似懂非懂聽朝議,然後看小叔子監國攝政王載灃的眼色,對朝議結果或點頭或搖頭。也許她也跟禦座上的小皇帝一樣,是在享受受朝拜的好玩吧!

    禦座陛階下的右側的一張華麗的大交椅上,坐著皇帝的生父、監國攝政王愛新覺羅?載灃,這是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

    大殿上站滿了朝臣。為首的是******奕劻、世續、那桐、戴鴻慈、吳鬱生、貝勒毓朗、徐世昌等軍機大臣,其後是各部院大臣。大殿外的走廊和玉陛下的那片場地,也站滿了人,他們是品秩更低的京官。

    站在玉陛上的當值太監甩了三聲靜鞭,殿內殿外都變得靜悄悄的。接著,在當值太監的唱禮聲中,內外朝臣又開始了三叩九拜的朝見大禮。禮拜完畢,當值太監又扯著公鴨嗓子大聲宣布朝會開始。

    於是這場決定大清朝命運的朝會開始了。

    朝會開始了。攝政王載灃把這些大臣打量了一番,然後又清了清嗓子,才說道:“各位大臣,去年九月,各省代表在資政院會議上提出頒布憲法、組織內閣、開設議院等要求,而且奉天的代表要求明年就召開國會,並認為軍機大臣責任不明,要求設立責任內閣。現在已經過去了六個月,《新訂內閣官製》也經過反複磋商,製定完畢了,但還未頒行天下,以致各省代表仍不斷請願,要求立即推行憲政,而各地亂黨也借機生事,危及我大清天下。為維持我大清統緒,本王以為眼下應立即確定內閣人選,組成責任內閣,實施憲政!今天的朝會,就請各位大臣,商定內閣人選!”

    朝臣們就大聲答應道:“喳!”

    接下來卻沒聽到載灃繼續講話。******奕劻就抬頭朝攝政王看過去,他才發現攝政王也正盯著他,他忙接過話頭,說道:“啟稟皇太後,皇上,皇父監國攝政王,臣等雖然擬訂了內閣官製,但內閣人選卻非臣等可擅行舉薦的,所以還請皇太後和皇父攝政王示下,然後再由臣等磋商,形成定議,再擇日布告天下。”

    攝政王聽這位做首席軍機大臣的叔王如此說,就又問道:“各位大臣都是這個意見?”

    下麵這些大臣就嗡嗡地答應道:“回稟攝政王,******的意見就是臣等的意見!”

    攝政王就說道:“那好,本王秉承太後懿旨,已初步遴選內閣人選,現布達各位大臣,由爾等磋商後,即行擇日布告天下。內閣總理大臣慶王奕劻,協理大臣那桐、徐世昌,外務部大臣梁敦彥,學部大臣善耆,民政部大臣唐景崇,度支部大臣載澤,陸軍部大臣蔭昌,海軍部大臣載洵,法部大臣紹昌,農工商部大臣博倫,郵傳部大臣盛宣懷,理藩部大臣壽耆。各部僚屬由原屬職官充任,或由各部大臣推舉,然後報內閣裁定。爾等如有異議,即行在禦前磋商!”

    與會的大臣又嗡嗡地答應道:“臣等無異議,即行遵旨辦理!”

    攝政王滿意地笑了笑,說道:“既然爾等沒有異議,本次禦前會議結束後,軍機處和原設各部即行撤銷,首屆責任內閣立即啟動,總理大臣、協理大臣、各部大臣著手政務、部務,處理軍國大政,然後擇日布告天下,大清國即日施行憲政!”

    “喳!”

    “今日禦前會議就到此,各位抓緊辦理部務,做好頒行憲政的準備!”

    於是與會大臣一起向禦座後的太後行禮,然後向正在禦座上玩耍的小皇上行了禮,再向攝政王行了禮,就依次退出了乾清宮。

    大臣們退出了殿門。這也許是大清朝曆史上最短的一次禦前會議了。

    朝臣們走出了大殿。

    已過辰時了,殿外卻是陰黑陰黑的。他們先前上朝時,東邊天空還有朝霞,而此時天空早已是陰雲密布,黑得像鍋底了,一場暴雨就要來了。

    眾人心裏都想到了一句話:要變天了。

    但誰也沒敢說這句話。

    在禦前會議上,這些大臣都沒對攝政王的內閣人選安排提出異議,但各自心裏都在盤算:這個內閣人選安排是個什麽結果?會引出什麽亂子?對自己會有什麽利害?

    ******奕劻心想,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誰又管得著了。他是他這一輩親王唯一在朝中掌權的了,也是在朝中能說得上話的人。他雖然為人貪鄙,是個貪官,卻是朝野公認的改革者,他公開主張三權分立。所以,自去年各省代表接連發起立憲請願後,他作為首席軍機大臣,就一直參與籌備立憲的事,與朝中重臣一起擬訂了新內閣官製。也多次跟攝政王商量首屆責任內閣的人選,希望這個內閣人選能讓各省的代表們同意,不會給朝廷惹麻煩,如果能更好一點,不給亂黨口實,把亂黨的嘴給堵住。

    幾天前,攝政王把遴選出的內閣人選名單給他看了,他就跟攝政王說了,這個內閣人選要惹麻煩,滿人多,皇族多,各省那些要求立憲的人肯定會不滿,甚至各省的督撫都會不滿,更會給那些亂黨落下造亂的口實,可是,今天攝政王還是拿出了這麽一個內閣人選安排,偏要一意孤行,他這個叔王也實在沒辦法。

    他想:怎麽辦?由他去吧!自己就先當當這個內閣總理大臣吧,弄出什麽亂子來,也得他監國攝政王自己來頂著。

    輔國公載澤一邊走一邊扭頭,借機觀察了一下這幫朝廷重臣的表情,見眾人都一臉木然,也就無心找人說話了,隻是給走在一旁的盛宣懷丟了個眼色。其實他也在想心事。不過他想的不是慶王想的問題,而是另一檔子事。他雖是遠支宗室,但他是朝野公認的憲政人物,也是朝野大多數人能接受的人選,這幾年跟在攝政王身邊,鞍前馬後地做了不少事情,幫攝政王解決了不少難題。就他的能力和與攝政王的這種關係,這內閣總理大臣是非他莫屬,可偏偏監國攝政王卻看重又貪又蠢,還跟袁世凱勾勾搭搭的******,而自己還做那個度支大臣。心裏越想越不痛快,就像滿天的烏雲塞進了心裏一樣。他想,讓這老家夥先幹著吧,到時候這內閣的事怕還不是我說了算?

    這群重臣裏也有明白人,他們有的心裏也在盤算。世續在想,自己如何向攝政王進言,讓他重新安排內閣人選?他沒有入閣,軍機處一撤銷,自己隻是個散秩大臣,所以他既擔心那些入閣的人說自己是嫉妒,也擔心攝政王認為自己有私心。但他想,這事與大清朝的命運攸關,不管他們怎麽看自己,自己也得向攝政王進上一諫!入了閣的徐世昌、梁敦彥等四個漢員也在想,不過他們想的是自己如何能退步抽身。

    慶王看了看天,又看了看眾人,毫無表情地說道:“內閣成員都去軍機處!其他人回去整理部務,準備移交!”

    於是,沒有入閣的人就散去了。人散了,大雨就下起來了。開頭是豆大的雨點,接著是一陣陣陰冷的風,刮得漫天的雨像瓢潑一樣傾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