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袍哥堂口忙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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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兄弟幾個說話的時候,曾天德一直沉思著。
聽吳天祿說完,曾天德就接過話頭說道:“大哥,這事兒究竟咋辦,我想,我們已經同意加入同盟會,我們就得聽同盟會川省分部的,也就是看龍鳴劍會給我們一個啥子消息,但是我們不能坐等,得先做點準備,不然事到臨頭就來不及了。”
郝天民看了看他的這位軍師,問道:“天德,你看我們咋準備?”
曾天德答道:“大哥,就算我們不把消息捅出去,這事兒肯定要不了幾天也會鬧起來,一旦鬧起來,川省分部肯定要讓我們大幹,但成都是人家的天下,就我們和其他堂口在這兒的兄弟,在這城裏肯定鬥不過人家。再說,我們這些年準備的槍彈都在中壩場和山上,這裏留的隻夠三幾十人用,在這城裏根本不抵事。所以,我們幾個人要分頭去準備。”
“咋準備?”曾天德的話還沒說完,羅天佑就急忙問道。
“別多嘴,聽天德哥把話說完!”很少說話的李天福瞪了羅天佑一眼,甕聲甕氣地說道。
“天德,接著說。”郝天民一邊示意大家安靜,一邊對曾天德說。
郝天民一示意,兄弟們都安靜下來了。
曾天德接著說道:“大哥,我和你留下來等龍鳴劍的信;天成和天佑明早就出城,趕回中壩場,和雲峰一起把那邊堂口的精壯弟兄帶回山上,練練把式,教他們使槍,然後再讓他們分散回到中壩場,在那裏等我們回去;天成要把那邊的家夥都清理出來,如果缺的多,就想法再造一些,比如大刀啊,火藥啊,這些可以自己動手造的,再知會各香堂也這樣辦理。天祿和天福明天起,把這邊的貨(槍彈)取出來,帶點弟兄悄悄地送到新都城北的李家場,你們就留在那裏,作好安排,準備接待從成都撤過來的兄弟,清理好那裏貯備的家夥,等大哥和我從中壩場帶人過來時,就一起來接應。這些事都要悄悄地幹,一點都不能走漏風聲,大家都要當心,不然肯定壞事兒。大哥,還得派人去各縣堂口,知會各位龍頭,把弟兄們悄悄招呼攏來,做好準備,隨時聽令,到李家場會合,這個就由我來安排。我覺得就這些,大哥,你看行不行?”
曾天德說完話,回頭看著郝天民。
郝天民接過曾天德的話,叮囑道:“行,就按天德說的去做,就是記住,千萬不能走漏風聲,這事關係到我們和各堂口兄弟的身家性命,一點差錯都出不得。兄弟們都去準備一下,明天就分頭去做。”
曾、王、羅、李、吳站起身來,走出堂屋,準備回後院去。
郝天民就站起來送他們,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就把走在最後的曾天德叫住了,讓他和自己一起等郝雲山回來。
堂屋裏就隻有郝天民和曾天德兩人了。
郝天民對曾天德說道:“天德,你得抓緊知會各堂口,把兄弟們集攏來,把人數和能用的家夥算一算,看有多少人,還差多少家夥,不然,到時候人都來了,沒家夥可上不了陣,總不能叫兄弟們赤手空拳地上陣吧。”
曾天德想了一下,說道:“大哥,家夥可能差得有點多,刀啊矛啊,現在也還能再整點兒。隻是現在清兵用的都是快槍,我們用這種家夥跟人家幹就有點吃虧,要是能再弄點快槍和子彈就好了。”
郝天民聽曾天德這樣說,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是啊,要能再弄點快槍就好了!但眼下沒法弄啊,像早些年弄些鹽巴、茶葉,走一趟大、小金川,還可以從哪些藏人手裏換回點快槍和子彈,自從趙爾豐進了康邊,他查禁得緊了,那條路就斷了,你說,現在還能去哪裏弄呢?”
“大哥,我到想到一處,也許可以去搞它一下。”
“天德,你是說武都巡防營吧!”
“對!”
“天德啊!那裏是可以搞到千多杆快槍,但是,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能打那個主意的!”
“大哥,這是為啥?”
“為啥?天德,我們要搞掉武都那兩個巡防營,弄到那千多杆快槍,不是啥子難事兒!我一是怕動那裏會搞爛全盤,我看同盟會川省分部讓龍鳴劍、王天傑四處聯絡,就是想在川中大幹,如果要大幹,肯定是要在成都這周圍下手,我們動武都,就會壞了川省分部的這個全局。二是怕讓山下壩子裏的人遭殃,如果我們把巡防營搞了,平武、鬆潘裏邊那些藏人得到消息,就可能殺到壩子裏來,他們跟我們郝家山倒是井水不犯河水,但你忍心壩子裏的人血流成河麽?”
“大哥,你說得是!”
“這檔子事就別再提了!隻要它不礙我們的事兒,我們就不要動它。”
他們又商量一些別的事,過了好久,卻不見郝雲山回來。
六天後,也就是五月初四,這天下午,郝雲山才回來。
這六天,簡直把郝天民和曾天德等急了,既不見他回來,又不知道他去了哪裏,還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現在他回來了,郝天民和曾天德才放下了那顆懸著的心。
郝天民問道:“雲山,你去送個信,咋一去就這麽多天?”
郝雲山答道:“爹,天德叔,我到中興場時,秦載賡大龍頭他們去羅泉井了,我又趕往羅泉井,第三天早上才在那裏見到秦載賡大龍頭。當時在場的人,有‘三合公’的羅梓舟大龍頭,‘興漢公’胡重義大龍頭,還有同盟會川省分部的王天傑、龍鳴劍,他們也得到了消息,正在商量對策,我把信交給秦大龍頭並把爹的話告訴了他,他讓我在廂房歇著,等他們商量完才給我回信兒。”
郝天民又問道:“秦大龍頭的信呢?”
秦大龍頭沒有寫回信,隻讓郝雲山把他的想法帶給郝天民。
郝雲山說道:“爹,天德叔,是這樣的。我在那裏大約等了一頓飯的工夫,秦大龍頭就讓人請我過去,他沒寫回信,隻是讓我轉告爹,請先不要把消息說出去,消息由他們透露給鐵路總公司,先讓鐵路總公司跟撫台衙門交涉,等有了結果再作下一步打算。不過秦大龍頭也讓我告訴爹,這回是個好機會,同盟會川省分部肯定要在川中大幹,但成都有朝廷的重兵,我們的人手太少,在城裏動手肯定要吃虧,所以讓爹先把堂口在成都的兄弟撤出城外,找個地方住下來,並召集堂口在各地的兄弟做好起事準備。準備要暗中進行,不要讓官府察覺。找地方住下後,就給他個信,他好安排人到那裏聯絡。至於什麽時候動手,分部決定之後,再派人知會。”
他說到這裏就停下了。
郝天民就問道:“沒有了?”
郝雲山答道:“沒有了。”
郝天民就說道:“雲山,你去歇會兒,我和你天德叔商量一下,再叫你過來給你安排事兒。”
郝雲山答應了一聲就出去了。
郝天民就說道:“天德,我和你明天就動身回中壩場,不過這邊的染坊不能歇業,一歇業就會讓官府的狗鼻子聞出氣味來,就叫雲山在這邊打理,等到真要動手了,再叫他和留下的弟兄撤到李家場,你看怎樣?”
曾天德想了一下才說:“大哥,我看還是我留下,雲山的能耐我都知道,但畢竟年輕,我怕有些事他應付不來,會出岔子,還是讓他和你一道回中壩場,也讓你們兩爺子在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天德,這不行,你知道,你是我的左膀又臂,好多事情都要你幫我拿主意,王、羅他們幾個兄弟做事兒都是好手,但腦筋沒得你的好使,你不在,我找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你得跟我一起走。再說,雲山也三十幾的人了,也該鍛煉鍛煉他,讓他獨當一麵了,他三個弟弟管的事兒都不大,但都是獨當一麵了,不能讓他三個弟弟把他比下去了,不然,哪一天我們幾個老兄弟抬腳走了,他還怎麽當這個家?天德,就按我說的辦吧。”
曾天德看郝天民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也就點頭答應了。
其實,曾天德著實有份擔心,郝天民的幾個兒子都是他看著長大的,對這幾個侄子的秉性和能耐,他都心中有數。郝天民為什麽讓三個小的都獨當一麵,卻讓這個大兒子留在身邊?在旁人看來,都以為是郝天民要手把手地調教這個大兒子,好讓他將來接班,其實,郝天民最初也真有這個想法,但是,曾天德清楚,郝天民也跟他說過幾次,雲山就能耐而言,並不比三個弟弟差,但天性懦弱,脾氣又倔,而且還有點小心眼,將來真要讓他當家,弄不好還真會把郝家山這個大家給敗了。按郝家山“長子當家”的規矩,將來肯定由雲山來當家,可是,就郝家山的將來而言,幾姓家族都看好郝家的老四雲峰,但誰也不敢說出來。現在把雲山留下,讓他在成都獨當一麵,也許是郝天民給大兒子一個機會,但是郝雲山能不能抓住這個機會?要是弄不好,會是……曾天德沒敢往下想。
郝天民又說道:“天德,我們回中壩場後,肯定要準備一陣子了,要是秦大龍頭派人送信到這裏來,再讓雲山派人送到中壩場,轉來轉去的,怕要誤事兒,你等會兒再找個人去趟羅泉井,請秦大龍頭直接把信送中壩場,那樣可能還好點,你覺得呢?”
“大哥,這樣好!我等會兒就安排。”
他們接著又合計了一些別的事情,過了大半個時辰,才叫人把郝雲山叫過來。
郝雲山走進堂屋。
郝天民就對他說:“雲山,我和你天德叔明天就動身回中壩場,這邊染坊和堂口的事兒都交給你,染坊不能歇業,這邊留下的弟兄不多,你要讓他們悄悄打探消息,有重要消息,你就派人送到中壩場來,如果老二有消息傳過來,你也派人送過來。如果這邊的情況緊急了,你就帶這些弟兄撤往新都城北的李家場,就不要等我的令了。你在這邊千萬要小心,不要出岔子,明白麽?”
郝雲山不住地點頭,最後才說了聲“曉得了”。
聽著父親的安排,郝雲山心裏邊有些激動:因為終於有了獨當一麵的機會了,他要讓父親,也要讓弟弟們,更要讓堂口的兄弟和郝家山的老少爺們看看,我郝雲山是不是沒能耐?是不是離了父親就什麽都幹不成?
也沒容他多想,隻見父親向他揮揮手,叫他去辦他的事,他就從堂屋退了出來。出門剛走了兩步,他又轉身進了堂屋。
郝天民見他進來,就問道:“雲山,你還有事兒?”
雲山答道:“爹,明天就是端午,您和天德叔不在這裏過了節再走?”
郝天民拍了一下腦門,說:“這一著急,還真把過節給忘了。不過這時節哪裏還容我們從容過節,我和你天德叔就不在這裏過節了。你趕快去安排一下,大過節的,還是要有點過節的氣氛,家裏、坊裏都要弄出點過節的樣子,不然會讓人起疑。”
郝雲山點了點頭,又出去了。郝天民看著兒子出門,輕輕地搖頭歎了口氣。他一直都看重這個長子,也一再著力培養,能耐也不比幾個小的差,又特別孝順,可是他那懦弱、倔強和小心眼就改不了。一想到自己百年之後,要讓這個長子接掌家業,心裏就犯嘀咕。幾次和曾天德說這事兒,曾天德的回答不是“再給雲山點機會”,就是含含糊糊,這讓郝天民也知道該如何是好。他也知道,郝家山的老老少少都看好他家老四,但他又不敢壞了老輩留下的規矩。唉,扶得起,扶不起,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想到這兒,郝天民又歎了口氣。
五月初五,天剛亮,郝天民和曾天德就動身去中壩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