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英雄也歎情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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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好一陣,秦舒月姑嫂給龍鳴劍把藥送來喝了。

    又過了一會兒,秦載賡、羅梓舟、胡重義和王天傑也過來了。

    秦載賡就把他們商量的情況簡單地給龍鳴劍說了。最後說道:“四弟,你就在這裏安心養病,要是有點兒啥子風吹草動,我們就叫兄弟快馬送信,把消息給你傳過來;要是沒啥子情況,過十天半月,大哥就回來接你。反正你得安心養病,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得慢慢來,著急上火不得。你現在就算勉強跟我們去了,真要累垮了,那就啥子都做不成了!”

    龍鳴劍點了點頭。

    秦載賡又說道:“四弟,你好好躺著,哥幾個去準備一下,明天早上好動身!”

    龍鳴劍又點了點頭。

    秦載賡就跟謝碧蘿回內院收拾行李去了。

    謝碧蘿一直擔心丈夫走後,小姑子秦舒月去纏病中的龍鳴劍,就邊給丈夫收拾行李,邊說道:“載賡,你把舒月也帶上吧!”

    “為啥?”

    “你走了,舒月去纏四弟,我咋辦?”

    “嗯,這倒是!我這就去跟妹子說,讓她跟我去中興場!”

    “你跟她咋說?”

    “她不是早就想去成都見見世麵嗎?我就說讓她跟我去中興場,然後去逛逛成都。”

    “嗯,這也許行!你去吧!”

    秦載賡就去到前院,在院子裏叫道:“舒月,你來,哥有話跟你說!”

    秦舒月忙從龍鳴劍房裏出來,走到院子裏,問道:“哥,有啥子事?”

    秦載賡低聲說道:“妹子,你不是早就想去逛逛成都嗎?”

    “是啊!”

    “你去收拾一下,明天跟哥一起走,哥帶你去逛成都!”

    “不去!”

    “為啥?”

    “你們都走了,嫂子又要帶侄兒侄女,誰照顧龍哥?”

    “有老魯嘛,他照顧著就行了!妹子,你說想去逛成都,哥也答應了的,以前忙,一直沒能帶你去,這回哥去中興場,抽個空兒就陪你逛成都了!”

    “哥,你不用說了,你和嫂子咋想的,我都曉得,你們怕我跟龍哥在一起,怕我耽誤他養病!哥,你就不想想,嫂子要帶兩個小的,還要操持這個家,她根本沒時間照顧龍哥;老魯嘛,他那麽老了,你讓他幹點粗活,去藥鋪抓藥,這些都還行,你要讓他照顧病人,他行嗎?”

    “既然妹子把話都說白了,哥也給你說實話,哥就是擔心你耽誤你龍哥養病,所以,你還是跟哥走吧!”

    “哥,這種時候,你就是說破天,妹子也不會跟你走!哥,你放心好了,妹子雖然心中有他,但他心中有沒有妹子,還得兩說,我隻是想照顧他,讓他快點好起來,能早一點到中興場,能跟你一起去幹大事!”

    舒月把話說到這份上,秦載賡知道自己說服不了這個強妹子,也就隻好把她留在家裏了。

    第二天,秦載賡他們就去中興場了。

    本來是安排老魯服侍龍鳴劍,可秦舒月一定要自己服侍,謝碧蘿也拿這小姑子沒法,就由她去了。

    在秦舒月精心的照料下,龍鳴劍臥病在床五天後,終於能下床走路了。他真想立馬就趕去中興場,但這次病倒,讓他原本虛弱的身體更加虛弱了。他知道,他不按郎中說的要靜養十天半月,他是真的什麽都做不了了,所以他就安下心來養病了。

    秦舒月見他能下床走動了,心裏可高興了。她就整天陪著他,前院後院慢慢地走動,跟他說一些文明公的事兒,有時也問問他東洋留學和革命的事兒。

    有秦舒月陪著,他既開心也發愁。開心的是姑娘銀鈴般的聲音讓他忘了這些年為革命奔波而遭遇的痛苦;愁的是他既愛又不敢愛也不能愛眼前的這個大大方方的姑娘。他知道,秦舒月對他的一番情意;他也知道,他跟家裏的妻子是沒什麽感情,但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況還有一個九歲的兒子。所以,他知道,他如果娶了眼前的這個姑娘,他就誰都對不起了!他思前想後,他決定把話給秦舒月挑明,讓她不要對自己抱任何幻想!

    他要作一個了斷!

    龍鳴劍養病到第十天上,他覺得自己恢複得差不多了,他的力氣讓他能夠重返他的戰場了,於是他決心跟秦舒月把話說明,然後他就離開羅泉井,以後也再不到羅泉井來見這可愛的姑娘了!

    這天,秦舒月仍跟以往一樣陪他在後院慢步。他突然對她說道:“妹子,你對龍哥這麽好,龍哥今生無以為報啊!”

    秦舒月聽他這麽說,就脫口說道:“你娶了我不就行了!”

    因為郎中說了,龍鳴劍需安心靜養,不能勞心費神,秦舒月一直都沒敢問龍鳴劍娶不娶她的事,沒想到龍鳴劍此時竟給她說這麽句話,所以她想都沒想,就這樣脫口給了龍鳴劍一個回答。

    秦舒月的回答是這麽的爽直,差點沒讓龍鳴劍暈過去。他忙收攝心神,問道:“妹子,大哥沒跟你說?”

    秦舒月就沒好氣地答道:“我哥說了,說你家中有妻有兒,說你不會娶我!”

    龍鳴劍也不管她是真生氣還是假生氣,接著說道:“妹子,大哥都跟你說了,你還這樣?我真的不能娶你!”

    “你以為你說這句話,我就真的不嫁你了啊?告訴你,妹子我是非你不嫁了!”

    “我家裏有妻有兒呀!”

    “你沒看見那些娶一個又一個,娶了七八個的嗎?”

    “鳴劍跟他們不一樣啊!”

    “啥子不一樣?你不是男人?”

    “是男人,但我是要革命的男人,是主張男女平等的男人!”

    “對,你是要革命的男人!你提起腦殼耍都不怕,為啥就怕多娶個女人呢?”

    “你看我這樣子,你就不怕我短命?”

    “你娶了我,有我給你安排生活,你就短不了命!”

    “要是讓官府抓去殺了頭呢?”

    “我為你守寡!”

    “妹子,我說不過你!我隻告訴你,我肯定不會娶你!”

    “你不喜歡妹子?”

    “沒有!”

    “那就是說喜歡?”

    龍鳴劍無語。

    “龍哥,你喜歡妹子,你就娶了妹子吧!”

    龍鳴劍無語。

    “你是怕妹子不清白,一定要賴著嫁給你?”

    龍鳴劍搖了搖頭,仍舊無語。

    “妹子今天就把自己給你,你自己看妹子清白不清白?”

    龍鳴劍此時隻想奪路而逃了,卻給秦舒月擋住了去路。他隻好無奈地說道:“妹子,我去給嫂子說,我今天就去中興場,以後也不來羅泉井了!”

    “龍鳴劍,你就是走到天邊,我秦舒月就在天邊等著你!你走吧!”

    龍鳴劍見收不了場了,就自顧自地回前院去了。

    龍鳴劍走了,秦舒月獨自在後院痛哭了一場。

    龍鳴劍回到前院,就請老魯去給嫂子謝碧蘿傳話,他有事找嫂子。

    謝碧蘿就到前院見了龍鳴劍。

    龍鳴劍說自己病已經好利索了,準備明天就去中興場。

    謝碧蘿雖然不知道龍鳴劍和舒月在後院的說話,但她覺得龍鳴劍要走也是好事,因為她也怕等龍鳴劍病好了,她那倔強的小姑子會生出什麽事來,所以她問了問龍鳴劍的情況,就同意龍鳴劍第二天去中興場了。

    第二天一早,龍鳴劍跟謝碧蘿和老魯道了別,就趕往中興場去了。

    閏六月二十二,龍鳴劍離開了羅泉井。

    這天,秦舒月也離開了羅泉井的家。

    昨天,龍鳴劍跟她在後院說崩了,龍鳴劍自顧自地回了前院,她獨自在後院哭了一場。哭完了,自己覺得沒趣,就回內院自己的房間了,後來也沒去前院找龍鳴劍。

    她嫂子謝碧蘿見她回房間的時候一臉淚痕,也就沒好問什麽。

    這天早上,龍鳴劍告別起身也沒見她出來。

    謝碧蘿想:這也好!

    這小姑子是她和秦載賡一起帶大的。起初,她知道小姑子想嫁龍鳴劍,她也沒反對,她覺得龍鳴劍這人不錯,又是載賡的結拜兄弟,小姑子能嫁這人,也算是終身有托;可後來載賡告訴她,龍鳴劍已有妻兒,讓她勸勸妹妹,再另擇佳婿,但她無論怎麽勸,這小姑子就強得像頭牛,怎麽也不鬆口,她和秦載賡也沒法可想,隻好先耗著。再說龍鳴劍也不會經常來羅泉井,就是來了,他也不會答應娶舒月。所以就想,時間長了,事情也就淡了,小姑子也就從這事兒裏邊走出來了。何曾想,龍鳴劍這回來卻病倒了,而且一病就是這些天,讓她這小姑子有了親近他的機會。她不讓舒月去服侍龍鳴劍,可她又強不過這小姑子,就隻好心裏幹著急!這下好了,龍鳴劍讓舒月生氣了,連送別都不出來了!事情就這麽解決了,倒還真讓她既意外又高興。

    龍鳴劍沒見舒月出來跟自己告別,心裏雖然也有些難過,但更多的卻是輕鬆,他有一種解脫了的感覺。他覺得自己終於能夠從心裏把這段讓他愛而不能的情愫抹去了。

    他也就坦然地跟謝碧蘿和老魯告了辭,然後就騎馬上路了。

    謝碧蘿回到內院,想告訴舒月,龍鳴劍走了。她對著舒月的房間叫了幾聲“妹子”,卻聽到回答,就推開房門朝裏邊張了張,房間裏早沒人了!她在內院找了一遍,沒人!她又去後院找了一遍,還是沒人!她就又到前院問老魯:

    “老魯,今兒早,你見到小姐沒得?”

    “少奶奶,小姐可能出去騎馬去了!”

    老魯先前去馬廄給龍鳴劍牽馬,就沒看見小姐的那匹馬,他也不知道小姐跟龍鳴劍的事兒,所以認為小姐是出門騎馬去了。小姐出去騎馬是經常的事兒,所以他也沒跟他家少奶奶說起。

    謝碧蘿想,這小妮子可能是騎馬散心去了吧!她也就沒當回事兒了。

    到中午,秦舒月沒回來。

    到天黑,秦舒月還是沒回來。

    謝碧蘿這才急了,讓老魯帶人去舒月經常去騎馬的地方找,她自己又去查看舒月的房間。拉開衣櫃,舒月平時穿的衣服都沒了;再看掛在牆上的短劍也沒了。她又衣櫃裏翻了一下,發現藏在衣櫃裏邊的那杆快槍——舒月的心愛之物,也沒了!她這才意識到:舒月離家出走了!

    她也沒法兒了,就寫了封信,讓老魯安排人給中興場的秦載賡送去。

    昨天,秦舒月從後院回自己的房間後,先是悶坐了一陣。她想,龍鳴劍明天肯定要走,現在再去找他也沒意思了!

    她心裏還真有點恨龍鳴劍了!她覺得,自己這樣一個漂漂亮亮、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主動把自己嫁給他,他居然會拒絕,也實在是太過分了!可沒恨好一會兒,她又不恨了,她實在太愛這個龍鳴劍了!她從見到龍鳴劍那天起,她就發誓要嫁給他!現在龍鳴劍拒絕了,但她還是不肯放棄!她覺得自己跟龍鳴劍說了讓他驗看自己是不是清白的話,她更不能不嫁給他了!她又想起她剛才跟龍鳴劍說的最後一句話:“龍鳴劍,你就是走到天邊,我秦舒月就在天邊等著你!你走吧!”

    她就在心裏說道:龍鳴劍,你走吧!你走到哪裏,本姑娘就會在哪裏等著你!

    她是個漂亮的姑娘,也是個可愛的姑娘,更是任性倔強的姑娘。她心裏說完這句話,就決定了:龍鳴劍走到哪裏,她秦舒月就一定要出現在哪裏!她要讓龍鳴劍知道她是個說話算數的人!

    她開始在房間裏悄悄地收拾自己的東西。她把自己平時穿的衣服打成了一個包裹,又用一塊黑布裹了自己的心愛之物——他哥送給她的那支快槍,同時把自己的那柄短劍也裹了進去。她又趁嫂子不在內院的時候,去嫂子屋裏取了他哥的一套衣服。收拾完這些,她才想起出門要用錢,她又把平時嫂子給的零用錢找出來,用一塊巾子包了,也塞在了包裹裏麵。

    做完這些,她又趁沒人,把收拾好的東西藏到了後院。

    她跟嫂子謝碧蘿一起吃了晚飯,嫂子也沒看出她有什麽異樣。她們誰也沒有提龍鳴劍要走的事兒。

    這天天快亮的時候,她輕手輕腳地開了房間的門,然後悄悄地去了後院,又繞到馬廄,牽出了自己的那匹黃鬃馬。她給馬紮好鞍子,就把包裹掛在鞍子上,開了後院的大門,就牽馬出去了。出了門,她又回身將大門掩上,這才騎馬走了。

    然而她並沒走多遠。她走到去中興場的必經之路的一片林子邊時,她下了馬,牽著馬走到林子去了。她把馬韁繩拴在一棵小樹上,她自己就靠著旁邊的一棵大樹,兩眼就盯著樹林外的大路。

    她看啊看啊,等啊等啊,過了好久,終於看見龍鳴劍騎著他那匹白馬來了。

    龍鳴劍隻顧趕路,看都沒看一下路邊的情形,就匆匆地從秦舒月眼前的大路上跑過去了。

    看著龍鳴劍過去了,就笑了:這傻子,還要去打仗,連自己走過的地方是啥子情形都不管!要是讓人偷襲了,哪還了得?想到這個自己深愛的男人以後可能遭遇這樣的危險,更堅定了她追隨他到天涯的決心。

    秦舒月等龍鳴劍的馬跑出了一程,才牽過馬來騎了,尾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