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看看火起謀澆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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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豫桐衝上前搖了搖一個想掙紮著爬起來的團丁,問道:“兄弟,看見夫人了嗎?”
“局長,夫人和那兩個小女娃子都讓人用袋子裝走了!”
“你們還有些兄弟呢?”
“都躺這裏了!還有幾個翻牆跑了!”
“你們的槍呢?”
“槍?——唉,都搶跑囉!”
“唉——”唐豫桐也跟著長歎了一聲。
接著,他又問道:“兄弟,你曉得那是些啥子人嗎?”
旁邊一個正在掙紮的團丁答道:“局長,那個胖子好像是駱家場的!叫啥子就不知道囉!”
“駱家場?”
“出城往西,有三四十裏路喲!”
唐豫桐還要往下問,卻看見知縣帶著一隊衙役和團丁進了征收局。
知縣走到唐豫桐麵前,說道:“唐局長,今天這事兒可搞大囉,你看咋個收場呢?”
唐豫桐就沒好氣地答道:“知縣大人,這個,這個,你就看著辦吧!唐某的女人讓人擄走了,唐某要找人去了!”
知縣知道他是督署標營田管帶的女婿,平時兩人也有往來,所以並沒有為難他的意思,卻不想他來了這麽個回答,立時被噎得一愣。
“你!”
知縣剛說了一個“你”字,唐豫桐已從他身邊跑出去了。知縣看著唐豫桐的背影歎了口氣,然後就讓手下這些衙役和團丁開始收拾征收局這個殘局。
唐豫桐跑出征收局,他向大街上張了張,除了征收局門前的幾具死屍外,大街上已是了無人影。
他想去駱家場找紫芸,但去駱家場怎麽走他都不知道。他在彭州縣當這個征收局長已經快一年了,卻從沒下鄉去征收過,因為征收都是知縣去做的,督署怕征收局收不到鐵路租股,就讓各縣把鐵路租股合在賦稅裏邊一並收了,然後撥給征收局,再由征收局上繳。
他想找幾個人跟自己去,可手下的十幾個團丁,被打倒了七八個,其餘的都逃得沒蹤影了,他不知道還能找誰跟自己一起去。
他在大街上發了一陣愁,接著就發了瘋似的在城裏亂竄……
第二天快到中午時,他在城裏找到了一個手下的團丁,他就讓這個團丁跟他一起去了駱家場。
事又那麽巧,快到駱家場時,正好經過那處亂墳山,正好看見那兩個丟屍的人喊叫著朝駱家場方向跑了。
唐豫桐就對那團丁說道:“走,上去看看!”
兩人走上去,就看見了躺在那裏的田紫芸……
唐豫桐把妻子背回了縣城,讓團丁去雇了輛馬車,當天就回了成都。
回到成都後,田紫芸終日哭泣,一句話也不肯說。
唐豫桐也隻把彭州的事給嶽父說了個大概,其餘什麽也沒說。但他像隻困獸一樣在房間裏轉來轉去。
看到女兒女婿這個樣子,田征癸心裏明白,女兒一定是受辱了,要不然一向開朗的女兒不會像這樣,一向有主見的女婿也不會像這樣。他真想親自去彭州,親手殺死那些讓自己女兒蒙羞的仇人,但女兒女婿不說話,他沒法知道女兒的仇人是誰,他沒法替女兒報這個仇,所以他心裏堆滿了恨!
……
官府失去威信,惡性事件接連發生,這讓留在成都做“離間官民”的朱國琛等人又看到了希望,也讓在中興場籌備武裝起事的龍鳴劍等人有了催生時機的強烈願望。
卻說龍鳴劍趕到中興場那天,他躺在床上歇息了一陣之後,秦載賡等人來叫他起來吃飯了。
龍鳴劍吃了兩口飯,就問道:“眼下成都是啥情況?”
聽他問,王天傑就說道:“趙爾豐是閏六月二十到成都上的任,第二天,他就去旁聽了保路會和川漢鐵路總公司的特別股東會議,又跟保路會的頭頭腦腦們座談了,就曹篤他們探到的消息看,他好像還在調查川省的情況,還沒有具體的安川方略。但他已經加強了成都的防備,城門雖然還按時開關,但盤查得很緊。”
龍鳴劍聽了又問道:“國琛他們做得咋樣了?”
王天傑就把前一天跟朱國琛他們見麵的情況說了。
龍鳴劍就說道:“就讓他們先做著吧!”
秦載賡見他們隻顧說話,飯菜都要涼了,就說道:“四弟,先吃飯,先吃飯,吃完了再說!”
龍鳴劍就笑了一下,說道:“好,聽大哥的,先吃飯,吃完了再說!”
於是幾個人默默地吃起飯來。
等吃完飯,龍鳴劍又才問道:“有沒有調動駐軍的情況?”
王天傑道:“我跟秦大哥叫人四處打探了,沒有。隻是趙爾豐從康邊過來的時候,帶了兩營巡防軍過來,有一小半人馬跟他進了城,其餘的都駐紮在西門外。”
“看來,他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在成都動武,他是不是也要像王人文那樣,懷柔安川呢?”
“這個就不清楚了,也許有這種可能吧。”
“他要是懷柔安川,我們就沒機會了!我想,得讓曹篤他們在城裏動起來。”
“他們就那麽幾個人,鬧不出啥子大動靜啊!”
“我覺得,這‘離間官民’他們做得還不到火候,還得加緊做,還要看準時機,實施‘火上澆油’,才能把趙爾豐逼上動武之路,不然我們作的這些準備就全廢了!所以我想回城裏去住,跟曹篤他們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離間官民’做到火候,才好給趙爾豐‘火上澆油’。”
秦載賡道:“四弟,本來你去是好,我就是擔心,機會來了的時候,你出不了城,這邊的事也不好辦!還有,你大病剛好,來回跑也不行,幹脆你住下來,讓天傑去一趟。”
王天傑道:“就是,我去一趟就行了。”
龍鳴劍想了一下,覺得他們說的也在理,就說道:“行!天傑,你去一趟,叫他們把事情做猛點,比如,散布點駭人聽聞的消息,說趙爾豐帶兵來成都,就是來剿保路會的。隻是叫他們小心些,不要留下把柄讓官府抓到,早點把趙爾豐逼到動武的路上去。你呢,要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王天傑答道:“要得!我明天就去!”
龍鳴劍又問道:“哥子夥,你們準備得咋樣了?”
秦載賡道:“我們哥三個已經把下邊的兄弟收攏了,他們都中興場四周安頓下來了,要是動手,一頓飯的工夫就能從這裏出發。”
龍鳴劍又問道:“糧草、彈藥都準備了?”
羅梓舟道:“準備了一些,要是動手了,糧草,可能夠這一千多人用十天;彈藥就惱火了,現在根本搞不到。”
龍鳴劍就說道:“彈藥確實難搞,也就隻好先將就著了。”
秦載賡道:“四弟,郝天民前輩叫人送信過來了,他已經把人馬帶到新都北麵的李家場一帶了,他說在那邊隱藏個十天半月,可能問題不大,要是不能早點動手,他怕時間長了會讓官府看出來,要是讓官府看出來,麻煩就大了。他希望總部能早點把動手的日子定下來。”
胡重義也說道:“我也覺得應該早點把時間定下來,我們在中興場的人手雖然不多,但地方小了,聚的人多了,也會叫人起疑,就怕夜長夢多啊!”
龍鳴劍道:“時機不到,我們幹起來,就得不到更多的人響應,這大事怕就很難幹成!所以讓天傑去城裏,就是想早點給趙爾豐火上澆油,逼他動武,他一動武,要反的人就多了,我們趁機動手,就能一呼百應,這樣才能把大事幹成!”
胡重義道:“問題是十天半月能不能把趙爾豐逼到動武那一步呢?”
龍鳴劍道:“我想應該能,你們想,這鬧保路都兩個月了,朝廷也沒給四川一個答複,其實有好多人都等得不耐煩了。現在趙爾豐來接任,又是帶了兵來的,隻要多散布些流言蜚語,‘離間官民’就到火候了,再給他來個‘火上澆油’,他不動武就沒路走了,他就肯定會動武。他一動武,我們就動手。我想最多也就二十天,結果就會出來!”
秦載賡就說道:“三弟,你也不要性急,心急吃不得熱豆腐!這該等的時候就得等,時機不到,就可能把鍋砸了!就再等等吧!”
龍鳴劍又說道:“我們也不能幹等,大哥,你多安排點人手,叫他們到處打探消息,也許我們也能從中找到機會,逼趙爾豐早點兒動武!”
“好,大哥明天就安排!”秦載賡說著,看了看門外的月影,知道已經是深夜了,就又說道,“二弟,三弟,你們也跟我去吧!四弟大病剛好,又走了幾天路,現在又說了這半天,就讓他早點歇了吧!”
羅梓舟答道:“好!大哥,我們走!”
秦載賡他們就出門去了。
龍鳴劍、王天傑就各自梳洗了一下,然後就上床睡了。
龍鳴劍因為白天睡過,他躺在床上卻沒有睡睡意。
他想:“舒月不會來找我吧?我這回是把這妹子得罪狠了,她應該不會來找我了!”
“唉!”他想著,不由歎了口氣。
歎完氣,他就給自己作了決定:要是舒月真的要來纏自己,他就還是得回城裏去住,不然,他在這裏什麽事都做不了。
龍鳴劍的擔心其實是多餘的,後來的那些日子,秦舒月一直都沒出來找過他。
秦舒月本來想去找,但又怕龍鳴劍太忙不會搭理自己,她從她哥那裏知道,龍鳴劍又是沒日沒夜地分析從各地傳來的消息,從那些消息中找時機;她更怕自己去纏他,他招架不了就進城回四聖祠去了,那自己想看他一眼也不能夠了。所以她隻是偶爾到前院,遠遠地看上一眼兩眼,但絕不去招惹他。
龍鳴劍其實也真的怕舒月來纏他,他也想好了,如果舒月來纏他,他就進城住到四聖祠去,等時機成熟時,再到中興場與秦載賡他們會合。但一直沒見舒月來找他,他想舒月是真恨自己了,雖覺得自己把這妹子傷得不輕,但更覺得這樣對自己是一種徹底的解脫,也是對這個妹子真的負責了。
此後,兩人雖住在同一所宅子裏,卻也相安無事了。舒月不來纏他,他就在馬宅安心住了下來。他每天就在各種消息中找時機,然後就跟秦載賡等人一起商量起事的事兒。
第二天,王天傑又去了朱國琛那裏,把龍鳴劍的意見跟朱國琛說了。
……
七月初六,王天傑又去了朱國琛那裏。
朱國琛就把這些天的情況跟他說了,最後說道:“子驤,你回去問問顧三,是不是該‘火上澆油’了。”
等他說完,王天傑就說道:“那就這樣吧,你們先商量商量,我回去跟顧三他們也商量商量,如果有該‘火上澆油’了,我明天再來給你們講!”
朱國琛道:“行!我們明天還在這裏等你。”
王天傑就告辭走了。
晚上,王天傑回來了,把朱國琛等人實施“離間官民”的情況給他和秦載賡等人說了。
幾個人就把成都的情況進行了綜合分析。
最後,龍鳴劍說道:“看來這‘離間官民’的火候已經差不多了,但隻是離間官民,這火就燃不起來,仍然沒有動手的時機,得讓他們‘火上澆油’了,這油一澆上去,火就會旺起來,姓趙的要滅火,就非動武不可,他一動武,我們的機會就來了,就馬上動手!這樣吧,子驤,明天,我們一起去成都,跟國琛他們商量一下,把澆油的辦法弄出來!”
王天傑道:“顧三,還是我去吧!你現在這個樣子,要是城裏出了啥子情況,你連城都出不了,這後邊的事卻缺不得你!”
秦載賡也說道:“天傑說的對!四弟,你就不去了,還是天傑去吧!”
龍鳴劍想了想,也覺得城裏真的出什麽情況,自己這個樣子確實是很難出城,於是點頭同意了。
於是幾個人就散了,各自去梳洗安歇了。
下一天,王天傑又去見了朱國琛。
他們見麵後,王天傑說道:“顧三說,‘離間官民’的火候已經差不多了,現在得火上澆油了。”
朱國琛道:“火候差不多了?”
王天傑道:“是的!顧三說,朝廷堅持收路收款,川民堅決爭路爭款,雙方的立場已經非常對立,可以說是已經敵對起來了,再不火上澆油,讓姓趙的這麽拖下去,川民鬥爭的熱情就會消散,我們就沒機會了!”
朱國琛道:“顧三說咋搞沒有?”
王天傑道:“顧三說,姓趙的現在最怕啥子就搞啥子。”
朱國琛道:“姓趙的最怕啥子呢?”
王天傑道:“顧三說,姓趙的現在最怕各方逼他動武,他要你們想法探探,朝廷有沒有逼他動武的消息,如果有,就想法煽動保路會眾逼他動武!”
朱國琛道:“好,我們就這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