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忽報北敵已臨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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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陣槍聲、火銃聲讓趙爾豐大吃一驚。他忙命令道:“林標統,守住南門,沒有本帥之令,不得開關迎敵,違令者斬!奎軍門,走,我們去東門!”
趙爾豐帶著奎煥等人下了城樓,立即趕往東門。
在去東門的路上,有探馬來報:“大帥,東山廟兵營遭襲,管帶陸遊擊、營佐王守備身亡,已有兩三百死傷,營佐童守備正組織營兵憑借工事抵抗匪徒!”
趙爾豐將手一揮,說了聲“再探”,就帶著奎軍門等繼續趕往東門。
卻說龍鳴劍雖然偷襲得手,但也沒能一下子占領東山廟。
東山廟的這些新軍本來就訓練有素,雖然一開始被打懵了,但很快就清醒過來,有的立即趴在地上,有的則提了槍撲向營地中的防禦工事。
營佐童守備非常清醒,聽到槍聲,他立即就地臥倒,他躲過了第一輪襲擊。此時他已爬進了工事。他向庫房門口的常司庫喊道:“常司庫,快把子彈給兄弟們搬過來!”
然後又對已撤進工事的士兵喊道:“快開槍!掩護庫兵搬子彈!”
他接著就讓人撬開了那兩箱訓練彈,並抓起來撒給進入工事的士兵。
在他的指揮下,剩下的士兵,開始憑借營內工事對偷襲者進行著有效的阻擊。
龍鳴劍見偷襲沒能把對手全部吃掉,就組織人手對兵營展開了強攻。他讓快槍手以營牆為掩體繼續射擊,讓火銃手退下去裝填彈藥,然後再上來向營兵噴射。此時,火銃除了給敵人一種威懾外,已經沒有什麽殺傷力了。
一時間,東山廟一帶響起了密集的槍聲和火銃聲。
又攻擊了一陣,但效果並不明顯,龍鳴劍就有些著急了。
他知道,如果不能迅速吃掉東山廟的敵人,等城內援兵一到,他手下這些人槍就根本不是彈藥充足的敵人的對手了。
但麵對敵人的工事,他卻沒有更有效的攻擊手段。
他急,其實在工事裏組織還擊的童守備更急,他那兩箱訓練彈就要用完了,而常司庫手忙腳亂地,竟然還沒能把彈藥庫的門打開。
他就向庫房那邊喊道:“常司庫,快點!快點!兄弟們要沒子彈了!”
常司庫就在那邊大聲答應道:“就行了,就行了!”
他這一回答,才讓龍鳴劍注意到他,龍鳴劍就大聲喊道:“快幹掉他,別讓敵人拿到子彈!”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身邊“呯”的一聲槍響,那邊,常司庫就應聲倒下了。
龍鳴劍一邊稱讚:“兄弟,幹得好!”一邊回頭看,才發現開這一槍的是秦舒月,就吃驚地說道,“妹子,是你!”
秦舒月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她又繼續用槍尋找軍營內的目標了。
童守備看常司庫被打死了,就又喊道:“守庫的兄弟,快把門鎖砸了,快把門鎖砸了!”
一個庫兵就從地上爬起來,揚起槍托就向門鎖砸去,但他還沒能砸到門鎖,秦舒月的槍又響了,他又栽倒在庫房門前。
接著,第二個又爬起來砸鎖,結果又讓秦舒月來了個點射。
再沒人敢爬起來砸庫房的門鎖了,工事裏射出的子彈也稀疏了!
龍鳴劍就要對工事裏的敵人發起總攻了!
趙爾豐趕到東門城頭,其時天已近午,他用望遠鏡一看——
兵營裏死傷枕藉,營兵雖憑借充足的彈藥和工事拚命還擊,但也要擋不住敵人的三麵強攻了。
他馬上對奎煥說道:“奎軍門,快帶東門的人馬去支援一下東山廟,他們要頂不住了,快!”
奎煥正準備下樓帶人馬出城,就在此時,一個人跟在趙爾豐的一個護衛親兵身後跌跌撞撞地上樓來了。來人沒戴官帽,官服淩亂,一見趙爾豐就跪地請罪:“大帥,卑職有罪,卑職有罪,卑職失陷了新都縣,請大帥重重治罪!”他一邊說一邊叩頭。
趙爾豐看著新都知縣那副狼狽相,連聲喝問道:
“新都縣,快說,快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新都縣一邊叩頭一邊述說道:“今日辰時初刻,不知何處湧來反賊數千,包圍了縣城,並全力攻擊縣城北門,卑職立即跟李守備帶兵上城抵禦,不想反賊有炮,一炮擊中北門城樓,將李完備打死了,嚇得守城軍兵四散奔逃,卑職隻得率殘兵殺出南門,回省報信,卑職就這樣失陷了新都縣,反賊還一路追殺,已快到成都北門了。大帥,卑職有罪!卑職該死!”
趙爾豐厲聲喝問道:“反賊打的什麽旗號?”
“保路同誌軍北路第一標!”
“來人!把新都縣帶下去!”
“奎軍門,快派人帶兵接應童守備入城,你和我去北門!”
趙爾豐和奎軍門等急急忙忙去了北門……
城外的童守備沒得到回撤的命令,隻好指揮殘兵繼續抵抗龍鳴劍的進攻,營中的士兵不斷中彈倒下,而敵人的攻勢卻一波接著一波,絲毫沒有減弱,眼看東山廟兵營就要失守了,急得他不知如何是好。這在這危急關頭,城內接應的人馬來了,讓他率部撤入東門,協助守城。童守備是如逢大赦,在東門出城人馬的接應下,棄了營中的彈藥,帶著一百多殘兵狼狽地撤進了城,就在東門協助守城。
龍鳴劍指揮部下人馬,趁勢占領了東山廟兵營,並追擊敗兵,一直追到東門外一射之地,因受到城上的阻擊,才停止了進攻。他在東門外簡單地布了防,然後回到東山廟兵營,清理了這一戰的戰利品。東山廟一戰,龍鳴劍以損失二十多個兄弟的細微代價,取得了首戰的勝利。雖未能全殲守敵,但得了一座兵營,三百多條快槍和若幹彈藥,也算是旗開得勝了。他讓兄弟們守住兵營,並在那一帶布了防,然後就讓秦載賡手下的一個堂主,帶著一小隊人馬拿了部分快槍和彈藥,給南門的人馬送去。
他對那堂主說道:“兄弟,你把這些槍彈給秦總指揮送去,告訴秦總指揮,我先在東門守著,等東邊的人馬到了,作了交接,我才帶兄弟們回南門。”
到這個時候,他總算有時間和一直跟在他身邊的秦舒月說話了。他說道:“妹子,分兵的時候,你不是跟大哥在一起的嗎?咋又到這邊來了呢?”
秦舒月麵無表情地說道:“我跟在隊伍最後邊的。”
“我是說咋沒看見你嘛!”
“你眼裏隻有你的革命,咋會看見我這個妹子嘛?”
聽舒月這麽說,他以為舒月仍然在生他的氣。
這些天來,秦舒月也沒出來找過龍鳴劍,她想去找,又怕龍鳴劍太忙不會搭理自己,她從她哥那裏知道,龍鳴劍又是沒日沒夜地分析從各地傳來的消息,從那些消息中找時機;她更怕自己去纏他,他招架不了就進城回四聖祠去了,那自己想看他一眼也不能夠了。所以她隻是偶爾到前院,遠遠地看上一眼兩眼,但絕不去招惹他。
龍鳴劍一直沒見舒月來找他,他想舒月是真恨自己了,雖覺得自己把這妹子傷得不輕,但更覺得這樣對自己是一種徹底的解脫,也是對這個妹子真的負責了。
今天,知道他們要殺向成都了,所以她也全副武裝地跟了來。分兵的時候,他們都沒在意她,她就跟在了龍鳴劍這一路的後麵。龍鳴劍一心隻在偷襲敵人,也就沒注意到她跟上來了。
此時,他覺得舒月跟他在一路,他是大哥,他得關照這個妹子,雖然妹子武藝高強。於是他說道:“妹子,這打仗危險得很,你以後別老往前衝,子彈不長眼睛啊!”
舒月聽他說出這種關心自己的話,心裏甜絲絲的,口頭卻冷冰冰地說道:“我不用你關心,你還是關心好你自己吧!”
龍鳴劍覺得跟她說不下去,就說道:“妹子,你就呆這別亂走,如果等會兒有人來接防,我們就回大哥那裏去。”
“嗯!”舒月隻輕輕地答應了一聲。
龍鳴劍也就不再說什麽,就去安排東門外的布防去了。
話說趙爾豐本想在查看了南門和東門的敵情後,回衙召集成都各衙門的官員會商對策,可現在已失陷了新都縣,而且這個“保路同誌軍北路第一標”已殺近成都北門,回衙會商對策顯然來不及了,趙爾豐隻好又帶著奎煥等文武將官趕往北門……
趙爾豐率眾人騎馬趕到北門,登上城樓,向北一望,不遠處早是煙塵飛揚,喊聲震野,一路人馬漸漸逼近北門。
那路人馬衝到離北門尚有一箭之地,就紮住了陣腳,然後向兩邊排開,接著又推出了六副炮架,做出了攻城的架勢。
趙爾豐和奎煥在北門上分別用單筒望遠鏡了望了一陣。
奎煥放下望遠鏡對趙爾豐說道:“大帥,估約有兩萬人呢!”
“嗯,不過就前麵這幾百人有些火器,後麵那些不過是烏合之眾!”趙爾豐說道。
奎煥又用望遠鏡看了看,說道:“大帥,好像有三四百杆快槍,那門實心鐵彈銅炮有些威力。”
郝天民拿下新都縣後,又得了近兩百條快槍,加上原有的,就有三百多杆快槍了。他把快槍隊擺在了隊伍的最前麵。所以奎煥一下就看清了他的火力。
趙爾豐說道:“他們攻城倒不足慮,怕的是,接下來這夥反賊越來越多,來圍困成都,那就麻煩就大了!”
這時,第十七鎮新軍統製朱慶瀾已帶了一標人馬趕到北門,趙爾豐就命令道:“朱統製,你帶這些人馬守住北門,不要出擊!我和奎軍門他們再去各門看看。”
說完就準備下城。這時,幾路探馬都跑上城來,報道:
“稟大帥,東門平靜,匪徒沒有攻城!”
“稟大帥,西門尚無敵情!”
“稟大帥,南路匪徒一直在鼓噪,好像要攻城了!”
趙爾豐把手一揮,令道:“再探!”
他又喊道:“奎軍門,走,去南門!”
他和奎煥帶著眾官員才下了兩步台階,“嗵!”一聲炮響,一顆鐵彈飛過石牌樓砸在北門甕城的城牆上,將雉垛掀掉了一塊。接著又是“轟、轟、轟”的幾聲巨響,但沒有鐵彈砸上城牆,隻有一些細碎物散落在甕城外的空地上。
“不好,賊人攻城了!”趙爾豐大叫了一聲,翻身又上了城樓。
“大帥,危險!您先避一避!”他的一群親兵忙一邊喊一邊把他護住。
“避個屁!趕快準備反擊!”趙爾豐一聲怒喝,並用手把護衛他那些親兵推到一邊。
他在川康邊打仗這些年,雖然是六十多歲的人,卻從來是身先士卒,從不躲避敵人的進攻。手下這些兵也知道他這個特點,所以被他一喝,就拿著槍跑到垛口邊去了。
趙爾豐又拿起望遠鏡朝城外望了望。
敵人並沒有發起衝鋒,打這幾炮好像是在試炮。
他這一望,也就看清了自己的對手,原來是個五六十歲的老頭。他回頭對奎煥說道:“你快看看,這領頭的是個什麽人?是什麽來路?”
奎煥舉起望遠鏡看了看,說:“沒見過,大帥!”
旁邊一個兵說道:“好像是昨天抄了的那家郝氏染坊的老掌櫃!”
“你怎麽知道?”趙爾豐問道。
“以前在郝氏染坊門口見過。”
“得找人查查他的底細!”趙爾豐對奎煥說道。
奎煥答道:“是得查查,不過這得讓巡警局或成都府的人去查。”
“那就讓人去叫他們查!弄不清對手的底細,這仗就不好打!”
兩人邊說邊觀察城外的情況,看了一會兒,奎煥說道:“看來這一夥匪徒不會馬上攻城,大帥,我們還是去南門看看?”
趙爾豐就把手一揮,說道:“走!去南門!”
一群人下了城,騎上親兵牽過來了馬,向南門疾馳而去,一隊護衛親兵緊跟在後麵。
趙爾豐此時心裏有些後悔了。
他想,沒想到到啊,這蒲殿俊等人鬧保路會,還真是包藏禍心呀!他們天天跟我來文的,原來是在爭取時間,是在組織武裝,是待機而動啊!唉,我還在為他們爭路,還想懷柔安川,為什麽不一來就做好動武的準備呢?
他想,你們打了我個措手不及,等我穩住了陣腳,我再來收拾你們!
然而他不知道,殺到城外的這些保路軍,跟蒲殿俊等人實在是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