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橋頭械鬥誅悍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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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皮糖怎麽也想不到,他把開拔的事布置完,沒出半個時辰,消息就送到留守中壩場老營的郝雲峰的手裏。
牛皮糖是個粗人,他雖然練兵練得勤,對營兵管也管得緊,但他隻知道,勤練之兵能打仗,嚴管之兵不生是非,卻從來沒發覺他的這些本地營兵大半都當了袍哥。他根本不知道,標營中哨的正目(相當於今天軍隊中的班長)張秋山就是這夥袍哥的頭兒。
郝雲峰給張秋山的任務,就是大量吸收營兵做袍哥,並監視武都巡防營的動靜。所以武都巡防營要回援成都的消息,這麽快就到了郝雲峰的手中。
張秋山,武都本地人,是郝雲峰安插在武都巡防營的兄弟。郝雲峰沒有把巡防營兄弟入會的情況告訴父親,他自己給這些兄弟設了一個香堂,就用自己的名字給香堂取了名,叫“雲峰堂”,他自己是“雲峰堂”的堂主,張秋山是副堂主,下麵的紅旗管事都是張秋山的親信兄弟。
郝雲峰帶曾雲飛、吳雲雷等人,跟著那個送信的兄弟,隻用了大半個時辰就趕到了武都。
郝雲峰把幾個兄弟留在城外,隻帶著雲飛、雲雷和送信的那個兄弟去了張秋山的家。
在張秋山家裏,他們和借口安頓家小從營裏出來的管事兄弟見了麵,商量好了對巡防營下手的時間、地點和相關的細節。
郝雲峰對張秋山等兄弟說道:“兄弟們,幹大事的機會來了!本來我家老爺子帶人馬去成都的時候,我就想帶兄弟們一起去,但老爺子說,成都那邊沒幹起來,這邊就不能動手,不然會壞了大局,所以就沒有來叫兄弟們。這回,巡防營要去成都,我們正好趁機動手,把牛皮糖和他那幾個鐵杆搞掉,我們就直奔成都,好好地大幹一回!秋山兄弟,除了你們幾個,你再給別的心腹兄弟透個氣,讓他們都有個準備,這樣動手才順當!”
張秋山問道“郝四哥,營裏大半都是我們的兄弟,要幹這個事肯定沒問題!你說,我們就在這武都城裏動手呢,還是等出了武都再整?”
郝雲峰答道:“出了武都再動手!在這縣城裏動手,動靜弄大了,會走漏消息,去成都的路上就不便當!”
“在哪點動手好呢?”張秋山又問道。
郝雲峰又說道:“你們從武都出來,用大車拉著彈藥糧草,肯定要走大路,從中壩場南邊三裏地的地方過橋,我們就在那橋上動手。”
張秋山說道:“四哥,你選的是個好地方!那裏我去過,除了那座石拱橋,就沒路可走,而且周圍的人家離橋也遠,不會鬧出太大的動靜,肯定不會走漏消息!隻是怎麽下手呢?”
郝雲峰說道:“我想,我們就這樣做。我們這裏合計完,我就趕回中壩,召呼人手在橋邊等著,等你快到的時候,我就讓他們在橋上假裝械鬥,把橋堵住,牛皮糖肯定想不到有人敢對巡防營下手,肯定會帶人過來叫我們讓道,我們呢,就偏不讓道。這一來,他肯定要召呼你們過來驅趕,你就趁機帶兄弟們過來,趁亂把牛皮糖和他那幾個鐵杆宰了,往河裏一丟,我們就上路。”
“嗯,好,這是個好辦法!”幾個兄弟同時說道。
郝雲峰又說道:“兄弟們,記住,動手的時候用刀,不到萬不得已,一定不能開槍,槍一響就會驚動四鄰,就算武都那邊不曉得,其他人也就曉得了,就會敞了氣兒,去成都的道兒上就可能走不便當了!”
張秋山答道:“四哥,你放心!兄弟們曉得!”
郝雲峰又叮囑道:“你們回營後,跟兄弟們通通氣,但要細心點,千萬別走漏了消息!”
張秋山又答道:“四哥,這個,我們都曉得,提起腦殼耍的事,哪敢出半點紕漏!”
郝雲峰就說道:“那就這樣了,你們抓緊回營,我們也回中壩場了。”
他說完,兄弟幾個就站起身告了別,然後就先先後後離開了張家。
郝雲峰帶著曾雲飛、吳雲雷從張家出來,走到一個拐角的地方,他前後看了看,見沒什麽人,就從腰間拿出個酒葫蘆,自己喝了兩口,又遞給曾雲飛,說道:“你們也喝兩口,我們好出城!”
於是三人裝成醉眼迷離的醉漢,晃晃悠悠地走到武都南門,守門的人見是三個醉鬼,問都沒問,就讓他們出了城。出了城門,他們就加快了腳步,走了一兩裏地,會合了先前留在城外的那幾個兄弟,就飛快地趕回中壩場去了。
路上,曾雲飛對郝雲峰說道:“四哥,這兩天你動了不少腦筋啊!”
郝雲峰就問道:“雲飛,何以見得?”
曾雲飛就說道:“四哥,你這裝醉漢出城,兄弟就沒想到!”
郝雲峰笑道:“雲飛,你想,這種時候,深更半夜的,三四個人一起出城,城門上的人不盤查你?你醉了,東歪西倒的,他就不想找事兒了,你也就混出城了不是?”
曾雲飛又說道:“四哥,你說,這江油縣也大意哈!他肯定曉得,成都那邊都打起來了,他居然不下令讓城裏加強戒備,這麽晚了都不關城門!”
郝雲峰道:“他這不是大意!他一來是有恃無恐,你想城裏駐了兩營巡防軍,可能比綿州城裏的兵還多,他怕哪個?二來嘛,他這樣搞也是安定人心,他要是天天都是天一黑就關城門,那能不讓人起疑?你想,這武都幾時關過城門?隻要沒得山上那些藏匪要下來的消息,武都就沒關過城門!所以他不想用關城門來搞得人心動蕩。”
曾雲飛也笑道:“四哥,我說你動了不少腦筋,這不就是了嗎?”
郝雲峰又笑道:“原來你問這些,就是想證明你說的是對的了?其實,四哥一直在動腦筋的不是這些,而是這兩營巡防軍!”
曾雲飛說道:“其實你動這個腦筋我也曉得!現在就要成功了,如果老當家曉得了,肯定要給你記一功!”
郝雲峰就說道:“這成不成,就看明天早上的了!”
他們話沒說完,就已經回到中壩場了,他們就沒再說話。
靜悄悄地回到染坊,郝雲峰把所有的人都召集攏來,安排道:
“雲澤,天一亮我就要帶兄弟們去成都,這裏的事兒就交給你了,我隻能給你留十個兄弟,你要做好山上山下的聯絡,不準生事,不要給染坊惹麻煩。其他的人,天亮就跟我走,把家夥藏好,再拿些扁擔啊,鋤頭啊,反正就是些農具,我們在河邊石拱橋那裏等武都那邊過來的其他人,等齊了我們再走。雲澤,等我們走了,你就帶幾個人去橋邊把這些農具弄回來!你們現在就什麽都不要問,到時,我說咋做,你們就咋做,聽我的就行了!”
羅雲澤說道:“四哥,雲澤曉得了!”
郝雲峰又說道:“別的我也不說了,兄弟們都去準備一下,然後就歇著,現在離天亮還有兩個多時辰,還可以睡一睡,記著,天一亮我們就動身!”
聽完他的布置,兄弟們也就各自去準備去了。
第二天天剛露白,郝雲峰就帶著五六十個兄弟動身了。
走到中壩場南邊的那座石拱橋時,他們就在橋邊停下了。
郝雲峰給他們說道:“你們一半人去橋那邊,一半留在這邊,一會兒看見巡防營的人來了,就衝到橋上去打架,要打得真一點!巡防營的人上來招呼,你們也不要理,等巡防營的人動手殺他們的人時,你們就趕快幫忙,等把那幾個當官的殺了,我們就和他們一起直奔成都!記住,他們殺人的時候,你們隻幫忙,但不要殺人,免得殺了自家兄弟!明白了?”
“四哥,曉得了!”眾兄弟一齊答道。
然後一半人就去了橋那邊。
郝雲峰又安排了幾個兄弟去高處望風。他說:“看到巡防營過來了,你們就發信號!”
去望風的兄弟答應著去了……
大約等了吃頓飯的光景,望風的就遠遠地望見牛皮糖帶著人馬過來了。
郝雲峰看到望風的發出的信號,就打了個口哨,兩邊的人就衝上了橋,在橋上打了起來。
牛皮糖騎在馬上,帶著人馬過來了。
離石拱橋還有百多步遠,牛皮糖見有什麽在橋上械鬥,忙將右手擎起示意人馬停下。喊道:
“來人,過去問問!叫那些人給大軍讓道!”
張秋山是牛皮糖標營中哨的排頭正目,聽到喊聲,立即帶著兩個兄弟出列,各橋邊跑去。他們跑到橋邊做張做智地吆喝一通,就跑了回來。跑到牛皮糖的馬前,張秋山大聲報告道:
“統領大人,橋上兩拔人在打人命冤家,他們不肯讓路!大人,你去吆喝吧!!”
牛皮糖不知是計,就在馬上罵道:“******,什麽人敢擋大軍的道!”
他邊罵邊下馬,對跟在身後的幾個親兵喊道:“跟老子過去瞧瞧!”
張秋山給自己的兄弟使了個眼色,就帶他們也跟了過去。
牛皮糖走到橋邊,叫一個親兵上前喊話。
那親兵上前大聲叫道:“橋上的人都聽清了,我們統領牛大人要率大軍過橋,你們趕快下橋,如不聽招呼,我們就把你們當作亂黨處置!”
橋上的人依舊打鬥,根本沒人理睬他的喊話。他又大聲地喊了一遍,還是沒人理睬。
牛皮糖一看就冒火了,大聲罵道:“媽拉個巴子!橋上的人聽了,再不讓開,老子就要殺人了!”
他又對身邊的人吼道:“操家夥!他們再不讓路,就上去給我把他們砍了!”
他的親兵和張秋山等人都大聲答應道:“是!統領大人!”
張秋山就給兄弟們又丟了個眼色,他們就一齊抽出了大刀片。他舉著大刀片,往前跨了一大步,站到了牛皮糖的前麵,大喊一聲:“殺!”
牛皮糖正覺得奇怪,他還沒下令,這個兵怎麽就喊“殺”了。說時遲那時快,張秋山和站在牛皮糖身後的一個兄弟,兩把大刀片在同一時間,前刺後砍,一起招呼到了牛皮糖的腹部和背部——
“啊——”河灘上立即響起了牛皮糖的一聲慘叫。
與此同時,十幾把鬼頭大刀一齊揮起,早把牛皮糖那幾個毫無防備的親信砍倒在地。
那牛皮糖確實了得,不愧是趙爾豐手下殺出來的一員悍將,他慘叫一聲後,接著是一聲大吼,右拳跟著就揮了出去,擊在張秋山的臉上,把張秋山擊得摔出一丈多遠,摔了一個大跟鬥。他在右手揮出的同時,左手向後反手抓出,抓住了後麵那人的脖子,迅速轉過身,右手用力擊在那人的左臉上,就這一下,就折斷了那人的脖子,那人隻發出了半聲慘叫,就倒在地上,死了。
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牛皮糖就把張秋山兩人擊得一死一傷。兩把大刀片也被抽離了他的身體,鮮血從兩道傷口中激噴而出。牛皮糖操起已死那人的大刀片,揮舞著向其他人砍來,眾人見他血流如注,還如此拚命,就發一聲喊,忙向後急退,但牛皮糖隻追出數步,揮了幾下大刀片,人就軟軟地倒了下去,倒在了河灘上,卻也沒人敢向他靠過去。
牛皮糖毫無防備,張秋山等又早有預謀,再加上都用快槍了,清軍兵將都不再穿鎧甲,所以,張秋山兩人才在這近身肉搏時得了手。
在橋邊發生這場突變時,那兩個營佐和四個哨長先是驚呆了,等反應過來,想招呼人手反擊時,他們也被早已等在他們身邊的人砍翻在地了。
牛皮糖倒在地上,又掙紮著坐了起來,狂吼道:“打了一輩子的雁,今天倒讓雁啄了眼!你們是什麽人,敢暗算老子?”
已經朝河灘走過來的郝雲峰就大聲笑道:“哈哈哈……看你也算英雄了得,就讓你死個明白,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郝家山郝雲峰,人稱郝四爺,今天是想借你這支人馬,殺進成都,殺趙爾豐那老賊!”
牛皮糖聽郝雲峰這麽說,吐了一口血,說道:“這是我帶出來的兵,都是趙大帥的兵,他們絕不會跟你去殺大帥的!”
郝雲峰又笑道:“哈哈哈……他們都是我‘信義公’的兄弟,你問他們跟不跟我去殺趙老賊!”
聽到郝雲峰的話,牛皮糖隊伍中那些已經做了袍哥兄弟的人就大聲叫道:“四爺,跟這狗賊廢啥子話,殺了他,我們奔赴成都吧!”
牛皮糖聽到喊聲,慘笑道:“哈哈哈……這就是我牛利糖帶的兵啊!哈哈哈……”
他一口血噴了出來,然後就倒了下去,真的死了。
橋上的人也早都跑過來了,有人去看那些被砍倒的人死了沒有,有人從地上扶起了張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