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山寨的新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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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禎四年閏十一月癸醜(十四日),大盜不占泥張存孟領三千餘人,自魚河川猝至安定城下。城中貧民為賊內應,城乃陷。兵憲戴君恩、總兵王承恩領兵攻之。賊料不敵,棄城東走,為守備張孟金所躡。賊寇不敵,逃奔三十餘裏,屍相枕籍。孟金追賊首不沾泥不得,斬賊魁雲交月、雙翅虎而還。(注一)

    雖然馬項仲失去了目標,可是張孟金帶著隊伍繼續追殺逃散的流賊而去。張昭恩再次發揮了他的狠勁,趕著戰馬接連斬殺了七名逃跑的流賊騎卒。

    流賊們受到張昭恩的逼迫,同時又看到他一個人獨自衝上來。幾名流賊騎卒,自恃勇力打算一起夾擊張昭恩,可是都被張昭恩一一砍下了馬。

    當這一夥流賊的頭領被砍死後,其他所有人都下馬跪地投降。他們的戰馬剛剛喂飽就進行劇烈運動,實在是比不過張孟金手下,精心準備的追擊部隊。

    張孟金審問了一遍戰俘得知,他們斬殺的隻是流賊首領雲交月,並非大盜不沾泥。所以在留下一些部下押解俘虜後,張孟金繼續帶隊向東追擊。可是連續追擊了三十裏,都沒有追到不沾泥。張孟誠隻好自認追錯方向,不得不原路返回。

    實際上如果他再繼續追擊兩裏,就能抓住不沾泥這位大盜賊,可惜事情沒有如果。不沾泥在之後先是逃向了清澗,接著又北上綏德。

    沿途重新招攬人手恢複實力的他,在綏德發現了一名失業十分驍勇的失業驛丁。不沾泥親自檢驗過對方的武藝後,就高興地任命他成為了自己手下的一名隊長。這人在之後號稱闖將,而在後世的世界裏,大家都習慣稱呼他為李自成。

    不知道自己錯過大魚的張孟金,回到了被血染紅的戰場。他的弟弟張孟廣,在這時也完成了追擊,提著一名流賊頭領的人頭來到張孟金麵前。

    據俘虜指認,此人是另外一名流賊勇將,綽號雙翅虎。在他們這夥流賊中,武藝和騎術是最好的。不過再好也無用,他已經成為張孟金一夥功勞簿中的一員。

    此次追擊的三百餘名官軍騎兵,總計斬首五百三十一級,生擒賊眾一千五百餘人,俘獲流賊全部輜重。雖然張孟金一夥偷偷昧下了,流賊在安定打劫的銀錢布帛。可是如此漂亮的戰果,還是驚呆了收到消息的戴君恩,以及之後趕到的總兵王承恩。

    接連立下大功的張孟金一夥,已經成為了繼定邊副總兵張應昌之後,延綏鎮西路的又一位金牌打手。延綏巡撫張福臻再次去信詢問老友戴君恩,表示是否可以將張孟金等人調往延綏撫標中軍,而三邊總督洪承疇也有了將這夥悍卒調入麾下的念頭。

    陝西巡按禦史吳甡也收到了消息,他在給朝廷的上疏裏寫道:“降丁旋撫旋叛,難為國朝所用。惟保安降丁張孟金矢誌報國,屢挫賊鋒。本月以三百精騎,大破安定逸賊,俘斬兩千有奇。其所獲首級,皆由臣親自查驗,具是強壯真賊,雲交月、雙翅虎亦如實梟首。一降丁既可誅賊蕩寇,諸大將擁重兵而怯懦不肯前,隻願零剿散賊以報功,所報名賊多係軍士誤認冒賞,以至賊勢滋蔓。空耗朝廷數萬之餉,而不得一實用之兵,豈不羞哉。”

    之後張孟金的名聲,更是傳入了外地其他官員的耳中。前三邊總督楊鶴的兒子楊嗣昌,也以張孟金為例,證明自己的父親之前受到的處罰確實是不公正的。希望朝廷能酌情改變判罰,還自己父親的清白。

    而對於陝西各地的流賊來說,消息封閉的他們,除了幾個確實吃過虧的流賊頭領,其他的人還不知道自己將來會遇到怎樣的對手。

    在所有人都在稱讚張孟金的戰功時,金鼎山的張孟誠還不知道自己大哥,再次在戰場上大顯神威。他此時正拿著一根形狀怪異的金屬管子,正努力吹出一首曲調出來。這把張孟誠稱呼為“軍號”的奇怪樂器,很快就吸引住了草堂學生們的眼球。

    雖然不明白這個和嗩呐有點像的東西,為什麽讓自家先生那麽在意。可是孩子們還是像看著新的玩具一樣,仔細觀察著先生如何使用這個樂器。因為先生說,他準備建立一個鼓號隊,鼓號隊的成員會從他們之中挑選。鼓當然就是腰鼓,而號八成就是這個“軍號”了。

    在張孟誠斷斷續續吹出一段曲目後,一裏多外的喜桂舉著一麵紅色的大旗不斷揮舞,表示自己完整的收到了信息。張孟誠表現的很高興,讓自己的學生們舉著兩麵紅色的旗幟,讓喜桂騎馬趕到兩裏遠的距離上。張孟誠換了一個曲調繼續吹了起來,喜桂再次揮舞紅旗,表示收到了訊息。

    對於山寨生產出來的軍號性能,張孟誠表示十分滿意。吩咐自己的學生,發信號讓喜桂趕回來。而他自己則是把手中的軍號,交到了新回到山寨的張雙喜手裏。張孟誠轉過身與山寨的工匠劉霆交談了起來。

    “這次的軍號做的不錯,以後就按照這個式樣再作出一些出來。物料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吩咐人繼續搜集。即使慢一點也無妨,隻要先保證質量好就行了。還有之後我會批張條子,你們那一隊工匠每人賞銀三兩,另外再給你們每人捎上兩斤羊肉。”

    “小的就在此替其他的工匠,謝過秀才頭領了。”

    “我上次吩咐你做的那些孩子用的弓箭,現在做的如何了?”

    “回頭領的話,所有的弓箭都已經做好了,隻等著頭領去查驗了。”劉霆自從崇禎三年被擄掠到山寨裏,這不短的日子裏,他已經漸漸摸透了張孟誠的脾氣。

    有的事情張孟誠或許可以暫時不計較,但是如果自己一直沒把事情處理好。那就不是少吃點飯,挨兩計鞭子就能解決的了的。如今這位看上去挺溫和的秀才頭領,他處事的手段,已經越來越像那位曾今下令剝掉戰俘人皮的大當家了。

    劉霆本來就隻是一個會刻雕版的木匠,後來雇他的東家在外被流賊割了腦袋。失業的他隻好回到家鄉,靠著四處接一些散活過日子,隻能勉強圖個溫飽,成家立業根本就沒得指望。在一次給家鄉財主修理家具時,劉霆遇到了外出劫掠的金鼎山一夥,之後就被強掠到山裏當山賊。

    本來劉霆就膽小,幹不了殺人放火的買賣。他在一次被管隊抽鞭子處罰時,恰巧聽到路過的張孟誠正在尋找木匠。為了改善自己的悲慘境地,劉霆立刻大喊出自己的本職工作。之後劉霆在張孟誠的要求下,陸續製作出了山寨草堂印刷教材用的雕版、直尺、圓規、黑板等教學用具。

    甚至在之後與山寨的其他工匠,一起製作了木製的鳥銃鑽床、大型的水車和水碾等工具。同時他也憑借著山寨巨大的需求,成為了一名合格的製弓師傅。因為他心靈手巧,善於學習鑽研又能與其他工匠好好交流,所以張孟誠直接讓他當了山寨的一個小工頭。

    “最近咱們寨子裏,弄到了一套前代先賢王禎的《農書》,裏麵《農器圖譜》有不少好東西,等過一陣子我會召集寨子裏所有的工匠,一起研究裏麵的工具,看看能不能再給咱們寨子裏的農具改改。想必又要麻煩你們了。”

    “頭領有事情盡管吩咐,山寨給我們飯吃,給我們衣穿,還分給我們田地和婆姨。我們自然要全力報答山寨。”

    “哦,對了。上次我要你幫我做的那些棋子和棋盤,你做的怎麽樣了?”大部分公事問完後,張孟誠向劉霆詢問了一下自己的個人要求。之前張孟誠又稍微完善了一點自己構思的戰術兵棋,所以也委托山寨的工匠們,抽時間幫秀才做一些兵棋的東西。

    “已經做得七七八八了,如果頭領還想塗漆上色,我們也可以盡快處理好。”劉霆雖然不清楚秀才頭領讓他們做的東西究竟有什麽用,不過他們還是很認真的完成了。

    “不必如此,這些隻是一些我還沒想好的東西。先馬虎應付一下,如果以後都準備妥當了,那就拜托你們了。”

    “頭領真是言重了,我們一定不會有所懈怠。”

    對於劉霆的態度,張孟誠還是很滿意的。不隻是一些農具或小玩意,在穿越明朝後,張孟誠也想過靠開發出生產玻璃和水泥等工藝賺錢。

    但是張孟誠在後世並不是專門的工匠,穿越後為了填飽自己的肚子,就已經夠勞心勞力。之後又出現了各種波折,所以張孟誠實際對於工藝方麵的事情,幾乎是一無所知。

    之後跟隨自己大哥在山寨立業,張孟誠就相當注重積累和增強山寨的技術人才儲備。劉霆從一個本來隻會刻雕版、造家具的鄉下木匠,成為了現在一個頗有手藝的熟練師傅,張孟誠在此之間可是耗費了不少心力。

    雖然玻璃和水泥這些東西,還沒來得及鑽研。但是等到以後山寨的農業生產進一步增強,張孟誠一定會嚐試一番。即使周邊的環境,真的沒有什麽市場需求。可就是為了能生產出望遠鏡需要的鏡片,張孟誠也絕對不會放棄。

    向劉霆詢問完了生產狀況後,張孟誠轉頭看到自己的學生們,都在爭著試吹新生產出來的幾個軍號。

    可是所有手持軍號的學生,鼓著他們的腮幫子用力吹,都沒能讓軍號成功發出聲響。所以他們陸續在其他人的哄笑聲中退場,而剩下的的學生立刻上前挑戰。

    平時學東西很機靈的管玉澤,在使出了各種本事後也沒能成功,隻好帶著不甘退場。看到管玉澤挑戰失敗後的模樣,張雙喜笑的就像一個傻子。完全忘記了,剛才自己挑戰時的蠢樣子。

    對於自己學生們的嬉鬧,張孟誠隻是安靜的站在一旁,任由大家隨意挑戰,他也不進行指導。一是這種挑戰遊戲,確實可以鍛煉學生們的主動精神。二就是山寨的學習生活,實在是有些苦悶,張孟誠樂意給孩子們一些玩鬧的時間放鬆自己。

    “叭~”在不斷有人上前挑戰後,總算有一個孩子成功使軍號發出了聲響。不過張孟誠看到這孩子納悶的表情,張孟誠就知道剛才他完全是瞎蒙的。

    這孩子在之後,鼓起腮幫子繼續吹,果然沒能使軍號再次發出聲響,最後還是心有不甘的,將軍號交到了其他同學的手中。不過之後他的嘴巴也沒停下,不斷向自己的同學介紹起自己的經驗。

    等到所有的孩子都試了一遍後,張孟誠才慢慢的走了過去。開始教導起自己可愛的學生們,應該如何控製著個新樂器。

    ps:注一:在《綏寇紀略》卷一、《崇禎實錄》卷四、《寄園寄所寄》卷九、《明史紀事本末》卷七十五、《國榷》卷九十一、《平寇誌》卷一、《流寇誌》卷一、嘉慶《延安府誌》卷六、四庫全書《陝西通誌》卷八十二等史料裏麵,都是不沾泥(張存孟)攻陷安定縣。

    而在《懷陵流寇始終錄》卷四裏麵,是一座城、一朵雲、薛紅旗等三千餘人。同時比較奇怪的是,同是《綏寇紀略》卷一,叢書集成初編版的十四頁小字裏,又提及一座城、一朵雲、薛紅旗於閏十一月十四日夜襲安定。完全不提同書十一頁記載的不沾泥的事情。而在吳甡的《柴庵疏集》卷九,“邊賊披猖日甚疏”裏麵,有“延安府報稱安定縣有薛紅旗者”的記載。吳甡的記載,自然要比其他偏於一隅的私史作者要有說服力。可是也有文中也有薛紅旗“招賊攻城”的記載,不排除薛紅旗等人是奉不沾泥為首。所以本書還是采用不沾泥攻陷安定縣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