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殘陽如血。

    宇文雙城和雲飛沉默了一會，還是宇文雙城先打破沉默，道：“我剛才得到個消息，你應該會有興趣。”

    他臉上露出奇怪的笑容，道：“有人在冒充你。”

    雲飛愣了愣，道：“誰？”

    宇文雙城道：“一個叫做江東獨帆的人。”

    江東獨帆——雲飛並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宇文雙城繼續道：“他已經公開自稱自己就是那個來複仇的少年，一個時辰前向樓台月發出決鬥挑戰，時間是明晚，地點在樓外樓。”

    雲飛暗淡的眼神中射出一道光芒一閃而過。

    宇文雙城道：“這裏麵有文章。”

    雲飛道，“你應該可以幫我找個好點位置看這出戲。”

    宇文雙城點頭笑道：“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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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雲飛麵色一變凝神看向宇文雙城身後，宇文雙城也感到有把鋒利的利劍正向他後心靠近，令他從心底感覺到一股冰冷寒氣，他回頭順著雲飛目光回頭望去看到三個錦衣人走了過來。

    第一個黑衣錦衣人是個中年胡須漢子，身材魁梧象巨塔般。

    第二個白衣錦衣人是個年邁老儒生，看年齡有七十來歲，須發皆白，他神情木然目光黯淡無光，彷佛對身邊事物都失去了興趣。

    第三個紅衣錦衣人是個美婦，看她年齡像是二十多歲，但仔細看又會覺得可能更大些，其容貌豔麗異常，一雙眼睛閃爍變幻著淡淡藍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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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留意這三個人行走的步伐，誰都會以為他們不過是告老還鄉路過江南的官宦人家，但這三個人的步伐出奇默契，這說明他們一起走過很長的路，而一個官宦人家中的人是絕對不會走那麽長的路的。

    宇文雙城隻覺得遍體生寒。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居然在這裏就這樣遭遇到他。

    雲飛倒是出奇地平靜，他不經意看了宇文雙城一眼，見宇文雙城正全神貫注地注視著那三個人，全身象把繃緊的弓。

    那三個人也注意到雲飛和宇文雙城，老儒生從容依舊，但他身邊的大漢和美婦暗自警惕，注意著雲飛和宇文雙城的一舉一動。

    就在三人離雲飛不過一丈距離時，雲飛跨前了一步，彷佛無意地擋住老儒生前行的方向，就在這時老儒生也停下了腳步。

    秋風吹過，吹動了其他人的衣衫，卻吹不動雲飛和老儒生身上衣衫一角，他們全身已在這一刻變成鋼鐵般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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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雙城知道雲飛和老儒生已經交上手，心頭越發緊張得微微發出顫抖。

    黑衣大漢和紅衣美婦也是麵色一陣發白，同時感到詫異萬分——他們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人敢出來挑戰老儒生，而且是個其貌不揚的少年。但他們知道雲飛絕不簡單，黑衣大漢緊盯住宇文雙城，心中暗自發慌——假如宇文雙城的武功和站出來的雲飛相差不多，他們這次就真有麻煩了。

    漸漸地，宇文雙城、黑衣大漢和紅衣美婦都感到一股無形壓力向他們壓來，逼得他們不得不運內力抵抗，紅衣美婦更忍不住連連後退，一直退到黑衣大漢身後數步才勉強站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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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暗，風聲冷。

    雲飛和白衣老儒生相持了一炷香功夫，彼此麵色鎮定異常，他們就像時間靜止般依然保持剛才停下瞬間的動作，唯一變化的是他們額頭都出現了一些汗珠，而在旁觀戰的宇文雙城、黑衣大漢和紅衣美婦都麵帶焦慮之色，隻因他們全然看不出兩人到底誰在上風誰在下風。

    宇文雙城最為清楚，這樣的較量表麵看似風平浪靜，但實際凶險萬分，一旦到決勝負時隻怕也是決生死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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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不遠處傳來一聲笑聲。

    宇文雙城聽出那是一個少女發出的笑聲，隨後各種笑聲越來越多地傳來，是一群男孩女孩在遠處向這裏走來。

    就在這瞬間雲飛退了一步，退回他剛才站的位置。

    白衣老儒生也邁前了一步，以之前的節奏在雲飛身前走過。

    黑衣大漢和紅衣美婦同時鬆了口氣，他們心有餘悸再度看了雲飛和宇文雙城一眼，目光中帶著迷惑和驚恐跟上白衣老儒生，數步之後他們再度保持著協調的步伐向前走去。

    當老儒生側身經過雲飛身邊時，他對雲飛微微一笑輕輕點頭。

    雲飛望著老書生的目光很複雜，有幾分尊敬，也有幾分疑惑，他身子也微微向前躬身，像是在對老書生致意。望著老儒生三人遠去，宇文雙城依然覺得自己心頭在狂跳，他長長吐了口氣，道：“無名書生。”

    雲飛低聲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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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雙城望向雲飛，苦笑道：“這就是你要找的日月教大明王，江湖四大絕世高手之一，想不到——你沒事吧？”

    雲飛道：“我沒事。”

    雖然雲飛口中說沒事，但他麵色在這瞬間由白變紅，由紅變紫，又由紫變白，如此循環變了三次，顯然在默默運功調息。

    等到雲飛麵色恢複常態，宇文雙城忍不住問道：“你們分出了勝負？”

    雲飛輕聲道：“他比我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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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雙城隻覺得心中一陣顫抖——想不到自己居然就這樣目睹了當世最絕頂的高手之間決戰，而決戰的過程如此平淡無奇無聲無息，即使他身在一旁也隻能勉強領略到其中驚心動魄，雲飛和無名書生所顯露出來的武功境界，已不是他目前所能理解的。

    但有點他看得出來，就是雲飛的武功和無名書生極其接近，因為雖然雲飛說自己不如，但關鍵時老書生雲飛都能各自全身進退，證明雙方都留有餘地，彼此還都不能完全主宰這相持局麵。

    宇文雙城歎道：“不愧是江湖四大絕世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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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四大絕世高手指的是江湖之上被公認為武功最強的四個人。

    丐幫十袋長老刀王葉流凡。

    天山劍派掌門名劍風流秋楓。

    三手幫大幫主鐵手人皇古墨。

    日月教教主大明王無名書生利百川。

    這四人極少在江湖露麵，但說他們勢力主宰半個江湖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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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王葉流凡其人嫉惡如仇，也愛才如命，人稱葉三刀，說是任何大奸大惡之徒隻要能在他刀下走過三招，葉流凡就會放其一條生路——隻是話雖如此，但十年前少林叛徒磐若堂一相大師，身為少林上一代十八羅漢之一，都沒能在葉流凡三刀之下逃生。

    秋楓因三十年前攜手葉流凡與東來人柳生靜仁一戰成名，如今他已是天山劍派掌門——百年來任何一個天山劍派弟子都為江湖敬仰，更不用說掌門人。

    利百川、古墨和秋楓曾在華山論劍，據說三天三夜他們激戰連連勝負難分。

    這四個人更代表了江湖中除了江湖正道聯盟之外的最強四股勢力，分別是日月教、丐幫、天山劍派和三手幫，其中三手幫近十年來發展迅猛，如今已有超越沉寂多年的日月教和日漸萎靡的丐幫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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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飛吐出口氣微微笑道：“我在這休息下，然後回客棧拿東西，今晚我們一起好好喝上一杯。”

    和無名書生利百川這樣的對手較量後，連雲飛都不免感到陣陣興奮，之前的積蓄的壓力也放鬆了些，更有一番情緒想宣泄。

    宇文雙城笑道：“小蘭早幫你準備好房間了。”

    他看了雲飛一眼，又笑道：“這年來她一直在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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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雙城走後雲飛繼續站在岸邊看著黃昏深處。

    他呼吸著秋天的蕭瑟，希望自己的心能盡快冷靜下來。

    很快一群孩子們的笑聲打斷了雲飛的凝思，不過他並沒有感到不快，相反還有點感激他們，因為剛才的決戰就是被這群孩子的笑聲打斷。

    雲飛喜歡聽到孩子們天真無邪的笑聲，因為他的師傅曾告訴他，當雲飛懂事後就很少笑過，所以雲飛一直很感謝自己的幾位師傅，除了武功他們還教會他如何去笑。他看到一群衣衫襤褸的孩子簇擁著一個同樣衣衫襤褸的白衣少女走上斷橋，雲飛一眼就認出那個少女就是那個陪著爺爺乞討的盲女。

    少女臉上蕩漾著燦爛的笑容，笑起來比春天的花朵還要美上百倍，使得四周的蕭瑟秋意蕩然而去，雖然她沒有一雙明亮如星的眼睛，但她快樂著和孩子們一起笑著走了過來。而每個孩子手中都有顆金豆在殘存的夕陽下閃著紅色的光芒，少女將雲飛不久前贈給她的一把金豆都分給了這些和她一樣窮苦的孩子。

    雲飛望著她的目光出現了一種莫名感動。

    他感覺到有股溫暖的氣息在此刻親吻了一下如畫的江山。

    ——和少女純真的笑容相比，之前那場惡戰已顯得無足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