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沈耘兵發業樂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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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前去通傳的差役方才還高興地準備領賞呢,此時聽到金長嶺的話,頓時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可以想象,如果沈耘按照金長嶺的話去做,那麽將來他在安化縣將無立足之地。眼看著到手的好處沒了,還要搭上自己的下半生,登時哭嚎著一骨碌跪倒在堂上,衝沈耘不停磕頭:“縣尊,你老人家就放過我吧,我家中還有妻兒老母,我要死了,他們可怎麽活啊。”

    沈耘還沒說話呢,金長嶺便走到這差役麵前,狠狠踢了一腳罵道:“狗一樣的東西,也不曉得好歹。你當這錢是這麽好賺的。來啊,將他給我綁了。”

    有意立威,這會兒冷強熱棒地諷刺著沈耘,金長嶺卻看也不看一眼堂上坐著誰,隻是等著那些差役上來拿人。

    先前經曆了兩次嫉妒和譏諷的差役們,此時聽金長嶺的吩咐那叫一個痛快。有幾人匆匆取了繩索來,就要套在這差役的身上。

    然而就在此時,沈耘忽然開口:“你們是不是忘了,本縣還在這裏。金縣丞,似乎本縣現在也沒有將縣中公務移交給你,你還暫時沒有資格替代本縣發號施令。你們幾個混賬東西,知不知道什麽叫尊卑,還不給我滾下去準備車馬。既然鄺家不給本縣這個麵子,本縣卻是要當麵問問他鄺家兄弟,他們眼裏還有沒有本縣。”

    在金長嶺和許嵩普眼中,沈耘這明顯就是在書生意氣了。

    許久不曾與沈耘說話的許嵩普忽然插了一句嘴:“縣尊呐,依我看啊,你既然兩度召喚人家不來,那人家肯定是眼中沒有你這個知縣的。何必親自跑過去自受欺辱呢。要我說啊,你還是呆在縣衙裏,也省的百姓指指點點。”

    “許嵩普,本縣敬你是老資格,平素不與你追究。你當真以為,你有資格同本縣這麽說話?縣裏出了鄺家這等亂民,你許嵩普罪責難逃。等本縣回來,少不了要向陝西路宣慰使好生參你一本。哼。”這是沈耘第一次當麵指責許嵩普,直教這老兒一陣羞惱。

    然而他能夠比得過沈耘的,也唯有為官的年限,可是在沈耘麵前,壓根不值一提。

    待將許嵩普堵回去,那些差役已經套好了馬車。沈耘回了一趟後衙,然後冷冷看了金長嶺和許嵩普兩眼,徑自登上馬車,在差役們戰戰兢兢的眼神中,通往業樂鎮。

    一趟單程,不過小半個時辰,便到了鄺家莊門前。

    此時鄺家莊依舊一片安靜。兩度被差役攪了興致的鄺家兄弟三人,此時正各自躺在房中,懷裏摟著女子靜臥。

    就在沈耘來到鄺家莊的時候,鄺家莊的門子第一時間讓人前去通稟鄺氏三兄弟。一個個被再度攪了興致,當三兄弟見麵的時候,老三鄺彪飛怒罵:“這個姓沈的當真欺人太甚,吃酒亂興,睡覺也亂興,今日要不給他點顏色看看,當真以為我鄺家好欺了。”

    便是老謀深算的鄺龍騰亦是一陣惱怒。接二連三地來自家莊前挑釁,任他城府再深也有些忍不住了。

    “老三,你去點起壯丁。咱們兄弟三人,來好好會會咱們這位知縣。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麽。”鄺彪飛應聲出門,鄺龍騰這才帶著鄺虎躍一道前往莊門。

    隻聽得哄然一聲,鄺家莊的大門打開。

    當鄺氏兄弟看到一個差不多二十出頭的少年一身綠羅公服站在眾人前麵,便知道這就是沈耘。

    反正雙方也撕破了臉,此時老大鄺龍騰帶著幾分不屑,看向沈耘十幾人:“我道是誰,原來是沈知縣啊。我鄺家莊以良善為本,素來未曾作奸犯科,憑什麽要傳喚我兄弟三人前往縣衙。難道沈知縣不知,我鄺家多年的聲名,就要被你這一道道令箭給毀了?”

    沈耘聞言笑了笑:“閣下便是鄺家三英的老大鄺龍騰吧。本縣且先問你,你鄺家,是不是我安化縣的百姓?”

    “是又怎樣?”

    “既然是本縣的百姓,那就理該由本縣統轄。本縣隻是傳你,而未曾鎖你,便已經是給你鄺家麵子了。因何數番推辭,還要遣人追打本縣派來的差役。難道,你等覺得本縣手中的官印,是作偽麽?”

    沈耘的話並沒有震懾住鄺龍騰,隻見他狂笑幾聲,冷冷地看著沈耘:“老子喚李知州是叔父,與耿簽判是兄弟,也常與州中諸曹吃酒。你沈耘,不過一個毛頭小子,仗著多讀了幾天書做個知縣,便以為這安化是你的一畝三分地了?”

    “就你這等黃毛小兒,給老子提鞋都不配,還想讓老子兄弟三人去縣衙被你問話。你的驢眼,不要熬瞎了。”

    這鄺龍騰的話,當真是誅心。沈耘心中頓時升起一陣怒火,看著鄺氏三兄弟,以及他們身後的數十莊丁,冷冷說道:“咱們走。”

    說完之後,便乘上馬車,在鄺家一群人嘲弄和譏諷中,走出了數十丈遠。回頭看看鄺家兄弟已經帶著莊丁回到了鄺家莊,沈耘登時叫道:“停車。”

    今日跟隨沈耘前來的差役,當真是越來越小看這個知縣了。等馬車停下來,距離沈耘說話便又往前走了數丈。沒有人上來攙扶,沈耘隻是一個人跳下車來,在一幹差役奇怪的眼神中,從手中拎著的包袱裏頭取出三根煙花,照直放在地上。

    對於這個知縣,差役們已經完全失去了興趣,隻當是這家夥失心瘋了,靜靜看著沈耘的種種怪誕舉止。

    然後,便看到沈耘逐個點燃了煙花,迅速捂著耳朵跑到了遠處。

    那拉馬車的差役慌忙將馬車往遠處趕,生怕這畜生聽到巨響慌了亂跑。一匹馬少說也是十數兩銀子,他還不敢有所怠慢。

    引信燃燒有些慢,待第一顆煙花炸裂的時候,馬車早已經駛出很遠。這個距離,隨然馬會受到驚嚇,但是一個人足夠收束馬匹了。坐在車上的差役,恨恨地回頭看了沈耘幾眼,看到沈耘還站在原處的時候,忍不住啐了一口。

    隻是,讓這些人完全沒有想到的是。當三顆煙花燃盡,轟隆的巨響聲消泯在附近的山裏,忽然從遠處冒出來上百身穿布甲的兵卒。這些人手持兵刃,竟然將鄺家莊的幾處大門圍了個水泄不通。而這個時候,沈耘居然施施然往回走,看樣子,赫然是要與那些兵卒匯聚在一起。

    差役們愣住了。

    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演變到了這個地步。

    更讓他們驚恐的是,沈耘到底是何時,與在更遠處的柔遠寨駐紮的八百廂兵取得了聯係?

    這是個思量起來極為恐懼的事情,沈耘自從來到安化之後,行事一直都在自己等人的眼皮子底下啊。等等,差役們忽然想起來,某一天沈耘孤身在縣裏遊玩了一天。非常有可能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孤身一人前往柔遠寨與廂軍校尉會麵的。

    十幾人慌忙跟上去,便看到沈耘熱情與這些士卒打著招呼。聽這個意思,顯然彼此之間是認識的。

    “諸位,派出些人手四處巡視,謹防有人跳牆逃走。本縣且先去趟西山,等我與蔣校尉回來,掌握了確鑿證據,便即刻攻門。在此之前,切勿放任何人離開,若有差錯,便小心你等的賞賜。”沈耘哪裏還有先前那般的懦弱,此時聲音一場嚴厲,使得這些士卒紛紛躬身領命。

    囑咐完了這些,沈耘這才走到馬車前頭:“送我去鄺家的西山別院。速度要快。”

    趕車的差役隻有一味地應承,看沈耘上了馬車,狠狠在馬屁股上打了一鞭子。吃痛之下,馬車飛快地朝西南駛去,不過一刻時間,便將沈耘準確地送到了西山別院。而這個時候,西山別院前同樣圍著廂兵,為首一位身穿鎖子甲的小校,看到馬車前來,慌忙迎上來。

    靜候沈耘下了馬車,這才躬身一拜:“某蔣驥,拜見沈都管。”

    作為安化知縣,沈耘還有都管整個安化縣駐軍的權利。蔣驥對沈耘的稱呼,正是軍中一貫對於知縣兼知兵事的習慣性尊稱。當日沈耘主動找上門,讓蔣驥一陣驚慌。但隨即沈耘許諾的好處,讓這個九品小校瞬間動心。

    鄺家的財產他也是聽聞過的,對於這些無法依靠國庫調撥軍餉的家夥,能有一筆額外的財富,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沈耘許諾了查抄後鄺家兩成的財富,這足夠他們八百人好吃好喝一整年了。何況還有沈耘在任期間不拖欠廂兵軍餉這樣的承諾,對於蔣驥和他的弟兄們來說,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

    西山距離鄺家莊僅有三裏,沈耘的煙花一響,聲音傳到這裏,埋伏了整整三天的蔣驥便立刻讓士卒們將西山別院團團圍住,瞬間破門而入,在一番搜查之下,擒獲鄺家老太爺和所有參與售賣鹽鐵的鄺家莊奴。

    聽得沈耘詢問情況如何,蔣驥急忙回答:“回都管的話,這別院中總共隱匿鋼刀五百把,鎖子甲二十副,食鹽五十石,還有銀錢千貫。”

    “找到書信之類的東西了麽?”對於這些繳獲,沈耘並不怎麽在意,他關心的是更為重要的東西。

    蔣驥連連點頭,自懷中掏出厚厚一遝書信,其中幾封還被燒掉了一部分:“小的帶人衝進那個老東西的房間的時候,他正在焚燒,趕緊攔下,也隻得了這麽多。還請都管恕罪。”

    沈耘接過來,打開其中幾份看了看,麵色頓時展露笑顏:“不妨的,有這些已經足夠了。好了,那些銀錢,你便命人押回你等駐所。怎麽分,那是你們的事情,本縣也不幹預。兵甲麽,封存起來,本縣到時要作為證據上交。嗯,蔣校尉,衣裳舊了也該換換,你明白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