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李信兵發礓詐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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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安化縣衙的清幽,在大順城裏,鼓角爭鳴是最為常見的音律,兵戈林立是最為習慣的風景。

    沈耘居住的公廨,也是李信等人擊鼓聚將的場所。清晨卯時便有號角催人醒來,三通鼓後,饒是沈耘不必跟著點卯,卻也無法繼續安睡。早飯後便在城外校場演武,這是士卒們最為基本的職責。當然,這純屬戰時的職責。

    裏頭的不少廂兵其實還是半個農民,此番征戰回來,還須回到營田收割莊稼。

    到了傍晚,炊煙升起,繚繞的青煙裏景色越發迷蒙。西北的雄渾壯麗似乎在這一座大城中演繹到了極點。

    隻是美景固然誘人,但公務卻越發催人。轉眼間李圭複規定的出征時間就到了。雖然李信比較喜歡沈耘,但是李圭複授予他的方略,他還是沒有輕易交給沈耘看上哪怕一眼——這是一個對於軍中忌諱極為了解的家夥,他明白泄露軍機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麽。

    七月初十。一如往常的擂鼓聚將,這才李信卻沒有打擾到沈耘的睡眠。因為他與劉甫和種詠,此時早已身在城外的大營裏。不知不覺間,五千兵馬便已經匯聚完畢。

    升帳之後,李信嚴肅地掃視著麵前分作兩列站立的將校:“諸位,相比先前你等調來,是打著防禦夏人入侵的旗號。但是近日,本鈐轄要告訴你等,接到李知州諭令,命我率你們,主動攻擊夏人礓詐寨。”

    大帳內氣氛頓時一肅。

    十多名將校似乎並不相信李信的話,雖然沒有驚呼出聲,卻依舊帶著懷疑的神色看向李信,生怕他說錯半個字來。要知道他們雖然是武官,卻根本沒有發動戰爭的權利。當年種諤要在綏州主城,不聽延州知州陸詵的號令,差點就因此入獄。若非陸詵早先一步被貶,隻怕種諤也坐不到今日的麟延鈐轄。

    李信知道眾將士對自己的話有所懷疑,因此掏出李圭複的諭令,交到身邊親衛手裏,讓他帶給下邊每一位查驗。

    大宋重文抑武的風氣,使得一般的武官也不得不認識幾個字。李圭複的書信自然驗證無誤,這些將校們這才看著李信躬身一拜:“還請鈐轄發號施令,我等定然效死。”

    將李圭複的書信收回自己懷中,李信發出了他的第一道命令:“大軍即刻開拔,沿路放出斥候,萬勿教夏人發現咱們的動向。到了礓詐寨附近五裏,隱秘紮營。種監押,你帶五百兵馬,負責自大順城到營地的糧草運送。待我走後,勞煩告知沈知縣,這大順城就勞煩他看守一段時間了。”

    文官守城在大宋是一件非常常見的事情。李信自認這個時候西夏人絕對不會輕易進攻大順城,等自己等人攻打礓詐寨的時候,就算西夏人有這個心思,也會因為戰事吃緊,無暇顧及。

    種詠出列,衝李信一拜,接過了他遞出的令箭。

    因此當沈耘睡了一個自然醒的大覺之後,走到公廨裏,看到的隻有種詠一人。

    種詠是個和沈耘一樣年輕的小夥子。多日來的交談,讓沈耘知道這家夥十五歲就從軍,雖然有家中關係照顧著,但是他這個監押的位置,全都是自己麵對一場又一場的戰爭拚出來的。因為常年在太陽底下活動,比起沈耘那還算白皙的膚色,種詠簡直就是黑炭。

    當然,這樣的膚色帶給人的卻是英武的感覺。

    “種監押,真的今日不見李鈐轄與劉都管兩位?”尚未等種詠開口,沈耘便隨口問道。

    李信沒有告知沈耘,便早早出兵,說起來對於沈耘還是相當的不敬。種詠隻能滿懷抱歉地躬身說道:“卻是要稟告沈知縣,今早李鈐轄便率領大軍前往礓詐寨了。臨走時李鈐轄命令末將負責糧草押運。“

    沈耘並不為意,對著種詠點點頭:“既然如此,種監押且隨我來。這幾日慶州各縣押解來的糧食,共有七千石。其他草料兵甲之類,想必你們最為清楚。今日種監押且帶去兩千石糧食,其他草料兵械由我讓人隨後押解。不知可否?”

    兩千石糧食足夠李信帶著的五千人吃最少六天,像這種小規模的戰爭其實也根本拖不了多久。

    種詠思考了一下,欣然答應。

    送走了種詠,又讓蔣驥派出去上百人隊伍運送草料,大順城一下子隻剩六百人不到戍守。瞬間空虛的大順城讓蔣驥看著有些擔心:“縣尊,咱們這樣,若是夏人打過來,隻怕戍守有些艱難。“

    沈耘無奈地搖搖頭:“那還能怎麽辦。現在大戰的重心在礓詐寨,一時之間也不會打到大順城來。不過,這一仗打完,估計事情就沒有那麽簡單了。罷了,這段時間,在城內的士卒出了戍守之外,盡可能讓他們多準備一些守城的東西。擂石,滾木,火油,能準備多少就準備多少,以防不測。”

    蔣驥領命出門,而在大順城西北五十裏的叢山中,李信已經帶著人手潛伏了下來。

    斥候一遍有一遍通報著前方的情況,山坳裏,李信在十多名將校緊繃的神色中,反複琢磨著已經探測到的信息。他從來沒有讀過《孫子兵法》之類的書,但是這麽多年跟著不少將領打仗,也知道打探消息對於戰爭的重要性。

    而此時,匯總起來的信息讓李信對於這場大戰忽然升起不小的信心。因為連續有五名斥候都回稟,礓詐寨午間升起的炊煙,隻不過有不到五十股。按照鍋灶的數目,李信判斷此時寨裏也不過上千夏人兵卒。

    既然如此,那還等什麽呢?

    李信抬頭,眼神嚴肅地盯著在場的十幾名將校:“諸位,成敗就在此一舉。今夜亥時,分出兩千人馬,趁黑把礓詐寨給我圍了。寅時三刻,由我率人正麵攻打,你等切記守住下山的每一條道路,不要讓任何一個西夏人走脫。聽明白了嗎?”

    其實聽到斥候說寨中炊煙的數目,這些將校何嚐不開心。欺軟怕硬是人的天性,得到李信的號令,一個個喜笑顏開點頭。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為了隱蔽大軍的晚飯都是吃早就準備好的幹糧。夜幕降臨的時候,李信與一幹人站在一處小山上,看著遠方礓詐寨的燈火。即便有斥候,可是這些人心裏依舊著急。他們要看著西夏人在夜深時睡下。

    然後他們的人手就可以行動了。

    礓詐寨中,正行將李保兒坐在庭院裏,正烤製了羊腿和一幹佐將和小首領吃喝。

    雖然占著國姓,可李保兒其實是普通牧民出身。隻是後來被征入擒生軍,數番擄掠大宋,積功來到這礓詐寨戍守。當然了,因為身份和地位的抬高,他也脫離了擒生軍,正式成為山訛的一部分。他這一支隊伍,隸屬西夏嘉寧軍司,是極為精銳的戍邊隊伍。

    早些時候接到嘉寧軍司的諭令,要他再過些時日,等宋人的糧食收割完畢,就要他劫奪十數萬石糧食。這個任務使得李保兒心中滿滿的都是亢奮。劫奪就意味著立功,立功就意味著升官發財。在礓詐寨這些年,雖然威風是威風的緊,但到底處於兩國邊界,說不提心吊膽那是假的。

    今日的歡聚,就是要給手底下這些人鼓足了勁,到征戰的時候,也有更好的精神。

    “諸位,眼看宋人秋收就要開始,咱們這段時間,莫要擅自出去狩獵了。咱們暫且忍忍,再過一個月,到時候縱馬慶州,搶完了金銀糧食,再搶幾個宋女來。嘿嘿。”說起女人,李保兒就想起了自己屋中看押的那幾個。細嫩的皮膚,水靈的眼睛,想想李保兒就有一股子邪火從小腹燃起。

    不僅是他,院中不少人都有擄掠來的宋女。食髓知味的他們登時跟著嘿嘿一笑,隨即開始說些葷話。

    “行將,你這一說,我等都有些等不及了。不若今日這吃喝,便早些結束了,哎呀,我房中那個娘們,你們是不知道,明明力氣小的很,還非要掙紮。哈哈。越掙紮我就越喜歡啊。哥幾個,你們的怎麽樣,要不改日咱們換換?”

    “當真如此?那不如今夜。”

    ……

    就在這些人準備淫樂的時候,遠處山頂上,李信麵前一名斥候匯報道:“稟鈐轄,礓詐寨中八成的燈火都熄滅了。今日寨門戍守的夏人有一百人,其他地方不超過三十人。上山的道路有兩條駐紮著人手,還有一條小道,我等親自探過,沒有任何崗哨。”

    看到礓詐寨的燈火逐漸暗淡了下來。心知隻見差不多的李信,回頭看著一幹將校:“立即出兵,記住了,圍山的莫要搶攻,你等隻負責攔住想要脫逃的夏人。我帶人正麵強攻,一旦破寨,不要放過任何一個夏人。”

    殺敵立功就在當下,一群衝著李信一拜,便各自帶著人馬往礓詐寨山腳下偷偷摸了過去。就連老天,似乎都在幫這群士兵,忽然飄過一片陰雲,居然擋住了皎潔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