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智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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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然正在小區不遠的地方排隊辦公交卡,剛辦完準備回住處時,電話響了,她拿起電話一看是邵亞君打來的,頓時百感交集。她接通電話輕聲說:喂,亞君,是你嗎?電話那端久久的沉默,之後傳來了她聲音說:蘇然,是我,你現在好嗎?電話裏她的聲音略顯沙啞。蘇然說:挺好的,剛來上海,現在在同學這裏暫住。你呢,現在好嗎,懷著孕身子怎麽樣?邵亞君想著她獨自一個人在上海漂泊心裏一陣酸楚,她眼淚又掉了下來。說:我還好,你照顧好自己。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就說:還記得那年第一次下大雪,咱倆都記錯了,不是從老太太麵館出來下的,是從西餐廳出來下的,我們都記錯了。蘇然有了一絲恍惚,然後說:“是啊,咱們怎麽都記錯了,你嗓子怎麽啞了,注意身體啊!”兩個人有千萬萬語,卻又道聲各自安好,又不知從何說起了,就掛斷了電話。蘇然又回想起那次大雪,飄飄灑灑,宛若糖霜,那麽美妙極致的夜色,銀裝素裹的大地,連路燈都是美的。居然都記錯了,還有什麽是錯的呢?亞君已經有了新生活了,知道彼此都很好就行,不去想了。
臨近中午的時候,她覺的餓了,自己在附近找了個飯館,飯店不大,她要了一份魚頭泡餅,吃餅的時候,突然覺得裏麵的牙齒掉了一塊,最靠裏的她長了兩顆智齒。很多年了從來沒疼過。從這次後她右邊的智齒經常的會痛,裏麵有一個蟲洞,最初疼的時候她會吃些布洛芬,但布洛芬的藥勁兒一旦過去,後半夜的疼痛讓她如坐針氈,翻來覆去。李黎問她:你怎麽了,睡不著嗎,翻來翻去的,不舒服嗎?她說:牙疼。李黎說:吃點止疼片。她本來不想連續吃的,但疼痛讓她實在受不了,又怕打擾李黎睡覺。明天一定要看看牙醫,起身又吃了一次布洛芬,藥起作用後她沉沉的睡去了。
她睡醒的時候,李黎已經上班走了。她看著鏡子前右側微微腫起的臉,她打電話給李黎問附近有沒有牙科,李黎把電話和位置的短信發了過來。
她坐公車坐了兩站地,找到了李黎給她的牙科位置,進了門是一家規模中等但裏麵很規範的牙科,裏麵一應設施齊全,進門,前台護士問:你好,有預約嗎?蘇然說:沒有,我牙疼的厲害,想來看看。她抬頭看看牆上貼的所有一次性消毒用品藥品明細以及價格。護士說:你是自費還是走醫保。蘇然說:自費。另外一個護士把她帶進了一個房間,進來一個男大夫。穿著白大褂,帶著口罩。隻留了一雙眼睛在外麵。他說:“你怎麽了,哪兒不舒服。”他的聲音聽著很舒服,略帶南方口音的普通話,語速很慢。蘇然說:“右邊最靠裏的智齒,有蟲洞,很痛。”醫生示意她躺下,開始給她消毒,查看。看完後說:智齒呢是人多餘的牙齒,我建議你拔掉,否則它會經常被堵塞,經常發炎,你會反複的疼痛。蘇然漱完消毒的漱口水。問:拔牙不會傷神經嗎?老人們都說原始牙最好不要拔。醫生耐心的說:你的神經已經傷了,疼痛靠止痛藥是不好的,像抗生素,止疼藥盡量少吃,我的兩顆智齒都拔了。沒事兒的,什麽都不會影響。說著摘下了口罩,他很白,因為白的緣故,嘴唇顯得比一般男的紅些。眼睛是單眼皮,眼梢有點往上揚,高高的鼻子。他長的很好看。他讓她看拔過牙齒的地方,說:“沒事兒的,放心,你看我的牙齒。”可能因為不抽煙的緣故,醫生的牙齒特別白。她點點頭說:“那我也拔了吧。”醫生說:“那你得先消炎。炎症下去就可以拔了。”她臨走醫生給他一張名片,他叫周陽。要過來提前打前台電話預約。
第二次去之前打了電話預約了時間,這是第二次見到了周陽,拔牙的時候,打麻藥的時候讓她疼的受不了,因為是蛀牙,不到二十分鍾就完事兒了,周陽給她塞好藥棉。說:“頭兩天隻能吃流食,連著吃一周消炎藥,一周後基本就沒事了。你這幾天有什麽不舒服隨時打電話,你是剛來上海嗎?總見你一個人過來。”蘇然笑笑說:“我剛來不到十天,暫住在同學那裏。”周陽把她送到門口,她道聲謝謝就走了。
蘇然去了一個房產公司應聘,因為她有保險公司的工作經驗,被錄取了。接下來就是好好工作了,公司離住的地方不近。每天要坐將近二十站公交車上班,中途還要倒車。每天六點就得起床,洗漱完李黎和她差不多都是這點兒起床,去到公司。起初的日子是難熬的,每天拿著宣傳單在路上逐個的發,跟著老員工在小區裏擺個桌子,推廣業務。剛來公司當菜鳥的日子就是多看,多學,多聽。公司裏男性居多,女的一般吃不了這個苦。每天起那麽早,回去那麽晚。做這個行業,一定要記路,記房源。跟客戶溝通,跟進。取得信任,所有的銷售法則都是通用的,這個對於蘇然並不難。隻是一切都是從頭開始,她把以前工作的勁頭拿出來了,學的很快,跟客戶溝通也很到位。公司裏男同事對她刮目相看,當她在工作第二個月時簽下來一單,雖然不是大單,對於她也是一種鼓勵。
她回住處等李黎回來,她笑著說:李黎,今晚請你吃飯喝酒,我今天開張了。李黎也笑逐顏開的說:“你啊,非池中之物,早晚都要發光的,遲早的事。你幹什麽都幹勁兒十足,在上海,隻要你肯努力,就會有機會。”蘇然和李黎來到餐廳,要了幾個小炒和幾瓶啤酒。兩個人分享著工作當中遇到的問題,相互鼓勵。蘇然說:“我穩定下來想搬家,離公司近點,跑來跑去太累了,況且我就是幹這行的,回頭我在公司旁邊找一個樓房和人合租,早上還能多睡會兒。”李黎說:“也好,你自己決定吧。”
蘇然把右邊智齒拔完後,習慣了用一邊咀嚼食物,她發現時間久了兩邊臉一邊大一邊小,李黎笑她說是心理作用。她堅持把把這邊沒壞的智齒也拔了,她撥通了周陽的電話,電話通了她說:“周大夫,我是蘇然,上次拔智齒那個,我想把左邊的也拔了,你能給我安排一下時間嗎?”電話那端說:“哦,記得記得,你的辨識度還是很高的,你左邊不是好好的嗎,也疼了嗎?蘇然說:“沒有,就是老用一邊吃東西,覺得一邊臉大一邊臉小。哈哈”。周陽說:“你們這些女孩子就是愛美啊,那好啊,後天怎麽樣,下午兩點。”隔天,蘇然向公司請了半天假,頭發因為洗了都散了下來,不像平時總紮著,她頭發已經到腰際了,換了一身舒服的休閑服,穿了一雙旅遊鞋就到了牙科。看到周陽正好在門口,周陽隨口說:頭發散下來還挺好看,蘇然莞爾一笑.周陽隨意的問:還沒問過你是哪兒人?蘇然說:“北方人。”周陽說:我是南方人,來這邊兩年了。你現在上班了嗎?蘇然說:上班了,在鼎鑫房產,天源購物旁邊那個。周陽笑著說:“好巧,我就住那邊,我小姨的房子,她出國了,我就住在那裏。”
兩人說完進了病房,這次拔牙就不如上次那麽快了,周陽和兩個護士一起,一個端著藥,一個拖著下巴,周陽用醫用錘把蘇然牙齒反複碰撞讓牙齒鬆動一些,麻藥勁已經過去了。蘇然疼的實在受不了,求助的看著周陽,周陽一邊安慰她一邊說,快好了,堅持一下。四十分鍾的時候,牙齒終於拔下來了。傷口處縫了幾針。周陽說:“因為這個牙齒太牢固,所以難度大些,你也受疼了,回去吃一周消炎藥,如果身體不舒服及時打電話給我。”蘇然嘴裏塞個藥棉,還時不時會出血,隻能擠出微笑點點頭,周陽目送她的背影出門。
拔完牙隔了一天蘇然就上班了,在旁邊小區發宣傳頁居然碰到了周陽,周陽從車裏看著一身職業裝的蘇然紮個高高的馬尾踩著一雙五六公分的高跟鞋,看著她發傳單時認真的表情不由的笑了。周陽搖下車窗說:上班的狀態挺好啊,蘇然,牙還疼嗎!蘇然笑著說:“周醫生,你好啊,我的牙沒事兒了,吃著消炎藥呢。你今天怎麽沒上班啊?”周陽說:“我下午兩點上班,中午回來歇會兒。離這麽近,有時間一起吃飯哦。”蘇然笑笑說:“行的,不過得等個十天半個月我才能敞開了吃東西,行,你上班去吧,改天聊。”
蘇然拖著疲憊的身軀倒了幾趟車,回去已經很晚,她覺得渾身像散了架一樣。她問一樣晚歸的李黎:是不是上海的很多外地打工的都像我們這樣的生活狀態,一天光路上都得耽誤兩三個小時,早出晚歸的。李黎說:是啊,別說我們沒上過大學的,即便是上過大學的,為了省房租,不還是要住的偏一點省房租,那些搞it的不也自嘲他們是it民工嗎,起的早,還熬夜加班。沒什麽兩樣。她又說:我們這個年齡的女人啊,要麽成家,在家老老實實相夫教子,讓老公養著。要麽職場拚殺,當然咱們選擇了後者。選擇後者就意味著我們和男人一樣拋頭露麵,披荊斬棘。職場裏小綿羊是無法活下去了,得把自己鑄就成銅皮鐵骨,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白眼,不怕拒絕。站在男人的角度看問題,別把自己當女人,這樣就無所畏懼了。蘇然聽完哈哈一笑,然後說:“字字珠璣,針針見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