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湘楓城內

字數:5679   加入書籤

A+A-




    來者竟是一頭十寸長的小獸,渾身漆黑如墨,外形酷似山貓,隻是眉間多了一顆豎眼,黑光流轉。

    “吼!”

    獸嘴微張,聲如宏鍾,音似咆哮,震得兩岸山林落葉撲漱。

    “玉露,你帶金風先走。”金正一將金風從背上放下,抱給玉露。

    “你!”

    “爹!”

    金風、玉露同時驚而出聲。

    “爹,我不走,我不走。”金風瞬間變了臉色,眼中淚水決眶而出,伸起手欲撲向父親。奈何身受重傷的他,哪有力氣掙紮,被玉露用腰帶反綁在背上。

    “爹~!”熟悉的麵孔越來越遠,金風聲嘶力竭的哭喊,回蕩在峽穀,沉浸在水麵。

    “孩子,活下去,成為我們的驕傲!”

    這是金風所能聽到的,父親說的最後一句話,他眼睜睜看著父親和那道黑色身影融在一起,跳進了滾滾湘水……

    “爹~”……“爹~”……

    伴隨著金風的喃喃碎語,玉露背著他跑進了楓山。此地距離湘楓城僅一峰之隔,也是湘楓城傭兵們狩獵的區域,凶獸大多逃離了這裏,這也算的上一片人族淨土了。

    “啊!終於逃出來了!”玉露鬆了一口氣,長時間的戰鬥,精力集中的逃亡,讓她感覺到有些疲憊,幸好有足夠的丹藥支持,她們才能逃出生天。

    “爹~”

    金風突然嚎啕大哭起來,母親去了邊關,音訊全無;父親跌落懸崖,生死未卜。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有些失魂落魄,父親那寬厚背部的溫暖,好似還殘留在他的胸膛……

    玉露穿梭在楓林間,她雖然才年僅九歲,卻已經是一個黃階高級武者,背起金風這幾十斤肉當然是不在話下。一路顛簸,不知何時,金風因傷神而昏睡過去,倒也讓玉露省了不少功夫。

    繞過一個巨石,視野突然開闊,頗有‘山窮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氣勢。

    隻見一個巍峨大城鑲嵌在楓山紅葉的懷抱,另一側是滔滔湘水環繞,城裏建築井井有條,城牆工事完備築高……

    “終於到了!湘楓城!”

    湘楓城南區離人酒館,後院一間客房內,油燈滋滋地燃燒,閃爍著微弱的光亮,木床之上,金風悠悠轉醒,睜開眼便看到木柱房梁和陶瓦天花,“這是哪裏?肚子好疼啊!沒有力氣。”

    金風四下打量,很普通的一間房子,除了一張木桌,一個木櫃,和身下的這張木床,別無他物。

    “我得救了?應該是的。”金風繃緊的心神,稍有鬆懈,可決別的憂愁偏偏湧上心頭,“爹~!”

    一個六歲小孩眼裏,充盈著匪夷所思的憂傷,盈眶的淚水,又被堅強的憋了回去。

    “成為我們的驕傲!”腦中反複都是父親最後的遺言,不自覺拳頭緊握,罔顧身體的痛苦,掙紮著坐起,盤膝修煉。

    金風屏息凝神,氣感內視,胸腹經脈真是破碎得感人,靈氣運轉沒兩步就在斷口處消散。

    “風兒,母親傳授給你的《乾坤造化》功法,乃是慕容家族流傳千年,屹立不朽的根本,凝聚的特殊靈力,有極強的再生能力,你以後要勤加修煉。千萬記住,此功法不可外傳。”

    回想起母親對自己說過的話,金風心裏踏實了不少。運轉《乾坤造化》,慢慢修複起體內破碎的經脈。

    “咯咯咯~”

    五更雞鳴,天昏欲曉。金風收起功法,精神有些疲倦,“可能修複經脈比較耗費心神吧!”金風如是想到。

    也不知修複了多少個時辰,僅僅修複了一截經脈,按這個效率,全部修複起碼得幾個月,忍不住自嘲一句,“看來得做幾個月廢人了!”

    旭日破曉,窗外投進一絲朦朧的光亮,院子裏傳來動靜。

    “波~咚!”這是劈柴的聲音,木頭從破開到落地,節奏鮮明而穩定。

    “是誰在劈柴?”金風被勾起好奇,欲下床開門看個究竟。

    “疼!”腹痛難擋,金風急忙運轉靈力安撫,幸運的是,隻有保持靈力充斥在腹部,就可以避免疼痛,還能慢慢滋養筋脈。

    房門打開,院子裏一個黑色佝僂身影,正在整理劈好的木柴,光線不太好,金風看不真切。

    “你醒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是你救了我嗎?這裏是哪裏?你是誰?玉露呢?”金風忍不住把一肚子疑問全部吐出來。

    他沒有答複,依然整理著他的木柴,然後抱起一大捆,進了另一個房間。

    “這人好奇怪啊!”金風嘟囔一句,不到黃河心不死,他也跟在後麵,進了房間。

    這是一間廚房,兩側有窗,一側是菜櫃,一側是灶堂,中間黝黑一堵牆,掛滿熏肉和臘腸,方桌上有案板刀具,方桌旁有木桶水缸。

    黑衣老者已經坐於灶堂,生起柴火,火焰映射在他臉上,才讓金風看清他的麵龐。厲眉濁目,嘴角冷收,眼角的皺紋展示著歲月,散亂短發中夾雜著點點星白,下巴的絡腮胡子也辮成一束,唯獨額角穿過右眼直達腮下的那道疤痕,看得有點滲人。

    金風正欲開口,老人卻率先出聲,“去院裏打水洗漱下,準備吃早飯。”

    聲音嘶啞冷冽,卻帶著一絲威嚴,讓金風生不出違背的念頭。

    院子前方是一堵風水牆,牆後有一口年代久遠的水井,井口的圍石黝黑光亮,充滿了歲月的氣息,但卻沒長一絲青苔,可能是院主人清理的勤勞罷。

    看到水井邊上的木桶,金風徑直走了上去。稍用大力,仍然疼痛難忍,費盡千辛萬苦才打來半桶水。洗漱回屋,發現老人已經做好了飯菜,滿屋香氣勾起金風饞蟲作祟。不禁感歎:這老頭做飯的效率真是無敵了!

    看到方桌邊上空著一條凳子,金風知道那是老人給自己安排的位置,屁顛屁顛的坐上桌,發現自己麵前的碗裏竟然是一碗暗紅色粘稠液體,好像還散發出一絲腥味,隻是被滿屋的菜香掩蓋住罷了。

    “這……”話到嘴邊,就被老人堵了回去。

    “你必須喝下去!”

    “我……”金風還想再說一句,老人聲音變得突然冷峻,“快喝!”

    金風嚇了一跳,端起碗仰頭便喝。

    “咕嚕!”液體入喉清爽,腹部涼意非常,四肢百脈都異常舒暢,隻是刺鼻的腥味讓金風眉頭緊皺,感受到湯藥的好處,還是一口把它灌下。

    “好了!你早飯吃完了,去把院裏的那堆柴劈了,我這裏不養閑人。”老人說罷,從櫃中取出一壺酒,自飲自酌起來。

    “什麽?可我還沒動筷子啊!”金風看到滿桌飄香的飯菜,滿口生津,但又欲哭無淚,這都碰到什麽人啊!

    他也無力違背老者的話語,走到院中搬了個木頭坐下,心有所思:“這個老頭好奇怪啊!不過他給我喝的藥效果還真不錯,體內筋脈開始自行修複了,照這個進度,不出一個月就能恢複。父親他……哎!我得趕緊恢複身體,去邊關找到母親。還有……玉露到哪裏去了?”

    一根突如其來的獸骨將金風從思緒中砸醒,伴隨而來的是老人沙啞的聲音,“不要偷懶,幹活!”

    金風惡寒的盯著地上那根獸骨,上麵不知道沾了老頭多少口水!他瞬間抓狂了,“這老頭也太不講究個人衛生了!”

    撿起柴刀,對著木頭就是一頓狂砍猛劈,也許此時此刻在他眼裏,木頭已經化身為某個可惡的老頭了。

    日漸當午,老頭的酒館總算迎來了一位客人,他開始前前後後忙碌起來,貌似一個這麽大的酒館就他一個人。

    金風不知不覺已經劈了一堆碎柴,自從喝了老頭給的藥,髒腑不疼了,劈柴也有力氣了,感覺有使不完的勁。

    “進來生火。”老頭總算發出了新的指令。

    金風的小孩心性,早就厭倦劈柴這重複單一的動作了,柴刀往邊上一丟,歡快的跑進廚房,直接坐在灶堂邊的板凳上。

    老頭忙著選材、擇菜,也顧不上金風這邊,不一會兒屋內便是濃煙滾滾,金風差點兒就點燃了整個廚房,可惜最後關頭功虧一簣,被老頭扔了出來。

    “滾!去給老子劈柴!”

    金風滿心尷尬的坐地上憨笑,臉蛋額頭上全是黑色灰塵,磨磨蹭蹭地站起,不知是想起了啥,神情有些黯然。

    屁股往石階上一放,隨手撿起一塊木頭,拿出刻刀開始雕琢。

    每一刀、每一劃,都讓金風回想起昔日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時光:母親廳前廚後張羅著飯菜,父親則手把手教自己雕刻,這是金家祖傳的手藝,父親說不容有失,要一代一代傳承下去。

    那時的金風才剛剛學會走路,父親便開始鍛煉他的雙手,說什麽教育要從娃娃抓起。於是金風開始魔鬼般的訓練,每天都被虐的嗷嗷大哭,從手臂到手腕,從手腕到手指,然後整個手,到最後整個身體……

    日以繼夜的訓練,讓金風養成了一個習慣,每當拿起刻刀的那一刻,他的身心便會全部集中在刻刀上。

    可此時,他的心裏全是悲傷,刻刀在手,心在漫遊,腦中浮現懷念父母的畫麵,手裏卻不曾停下的雕刻。

    終於,他心神耗盡,眼睛一閉,兩滴淚水終於決眶而出,灑在雕刻好的木頭上,一滴灑濕了對母親的思念,一滴浸染了對父親的懷念。

    他斜趴在台階上,手裏還緊緊攢著刻刀,木刻掉在地上,正是他們一家三口:父母合抱著金風,三人都笑得很幸福,隻是,不知何時開始,小金風的臉上已經掛上兩道淚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