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惠堂連續兩場隱身，與他離港前火爆的狀態大相徑庭。一方麵是因為剛從炎熱的雅加達回到國內有些不適應，患了重感冒——可是作為國家隊的“賣票擔當”，他又必須得每一場都踢。

    另一方麵，仍是在憂慮國家隊的選人問題。

    都知道在這方麵他與主教練顏成坤有分歧。

    不過陸逐虎拜訪國家隊的那天，在顏成坤表達了看似十分有道理的觀點後，李惠堂給出的反應卻與主教練預想的截然的相反：

    “既然不招名聲更大的周賢言、戴麟經，反而招聲名不顯的陸逐虎會‘惹來眾怒’——那為什麽我們不把周賢言、戴麟經、陸逐虎加上所有其他的遺珠都招了呢？無非是——多打幾場訓練賽。正好，我們還能多賣幾場門票錢。”

    李惠堂的意見令顏成坤瞠目結舌。

    他擅長的，就是當個和事佬，招新的球員入隊，勢必就要頂出去老的球員——畢竟隻有22個人可以去德國。中場基本都是在香港、廣東踢球的，與他相熟——你說淘汰誰呢？

    得罪人的事，能不幹就盡量不幹。

    何況按李惠堂的說法，那一下就至少頂走三個人。選拔過程又非常麻煩。

    兩人的意見就達不成一致，李惠堂心中也憋著一股氣。

    但在輸給西人聯隊後，其他球員也覺得這隻球隊還是相當不賴的——

    可一群學生都把對手打趴了，他們堂堂的國家隊選手，確實丟人丟奶奶家了。

    不過反過來看，陸逐虎上既然能進這隻球隊四個球，那麽……

    找他來試試？

    既然隊內球員都沒意見了，顏成坤也不好再推脫了。隻能應允。

    正好，4月29日，國家隊又會回到申園體育場，對陣集合全上海華人球員精英的中華足球聯合會代表隊（簡稱“上海中華”，就是上海灘全明星），到時候把陸逐虎編到這隻球隊裏，看看他到底有幾斤幾兩吧？

    球隊上下都允諾讓陸逐虎試訓了，李惠堂果然立即顯得高興起來了，兩場零進球的鬱悶也好了很多。

    ……

    陸逐虎自己卻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依然在複旦校園裏帶學生們練球做習題。

    學生們還安慰他說不選他是國家隊沒眼光，實際上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陸逐虎那天去找李惠堂——

    他壓根就沒想過要進這一屆世運會足球隊！

    原因很簡單，都知道這屆奧運會中國第一個對手就是大英帝國。以現在這隻球隊，去碰當世聯賽發展最好，足球人才最多，戰術素養極豐富的英國，就是以卵擊石，沒可能贏的。雖然有李惠堂這個超出時代的球員，但畢竟——也隻有這麽一個。

    而且，就算能贏英國，瑞典呢？德國呢？意大利呢？即使陸逐虎加入，算有兩張2了，可人家都是清一色同花順加四天王。上屆世界杯冠軍，這屆奧運會冠軍，下一屆世界杯冠軍意大利，說是足球史上最早的夢之隊也絲毫不為過。

    就你中國這一幫業餘球員，怎麽跟他們比？

    他雖然很多時候激情澎湃，可骨子裏還是理性的。

    國人對這屆出征隊伍中足球最看好，那是國人壓根不了解情況。

    中國足球是沒救的，無論現在還是以後。

    足球就是這一次能進下八強，把這屆大黑馬日本也比下去了——對國人又有什麽鼓勵呢？現在畢竟不是後世除了足球擁有很多強項的中國。

    陸逐虎的想法，他還不如去報名別的項目，萬一蒙了個銅牌銀牌回來了，遠比足球得了沒有多大意義的好名次有用。

    他現在頭疼的是，明明他是後世綜合身體素質最強的一類了，可真要跟這時候頂級運動員比，也還有差距。

    短跑他還不錯，11秒多，這個時代的記錄應該離破10還有幾十年。但估計在這時代跟那些頂級明星比也還差得遠。上一屆奧運會唯一的選手劉長春真的是可惜了，百米最快10秒7，保持了25年的全國紀錄——要知道1928年百米奧運冠軍才10秒8.可惜才跑預賽11秒1被淘汰了。

    嗯，預賽被淘汰的成績可能都要比他要快。

    遊泳他也練過，算不錯，不過都是當恢複訓練來的。也不知道這個時代的遊泳有沒有後世男子50米、100米、200米、400米、1500米自由泳、男子100米、200米仰泳、4x100米、4x200米自由泳接力，4x100米混合泳接力……那麽多惡心的選項。各項世界紀錄是多少，他也不知道。

    撐杆跳？

    哎，對，撐杆跳搞不好行，畢竟中國人不怎麽擅長這項運動，中國的竹子是很適合的，日本人以前得撐杆跳冠軍就是靠日本韌性不錯的竹子。

    “小董，幫我去學校竹林裏砍一根竹子，我要練練撐杆跳！”

    小董：“……”

    ……

    4月27日，陸逐虎揉揉摔得很痛的屁股，來到陶樂春，有人請他喝茶。

    而且請他喝茶的人還很有意思，落選這屆國家隊的前國門周賢言。此君剛好是上個月的27號才碩士畢業從美國學成歸國的。

    “陸兄？請坐請坐！”周賢言人很熱情，一笑左臉就陷下去一個大酒窩，一嘴白牙讓人很生好感。

    此君名聲在上海極響，算是在國內少有的擁有大批粉絲的門將——球迷總是坐在他守門後麵的看台，半場換球門，球迷也跟著他一起換座位。他當初當上國家隊首發門將也是一段傳奇，一開始李惠堂組織球隊遠征澳大利亞，別的位置都好找，唯獨門將前幾順位的都脫不開身，當時周賢言還隻是上海交大的一個學生，就把他帶上去守門。當時交大如果請假超過兩個星期就要留級，所以他為了能參加這次比賽，幹脆留了一級。一開始發揮不穩定，幾乎都要被隊友和球迷罵死了，急著要“不論出任何代價將包家平從國內召來”，哪想到後麵越踢越好，幾乎每場都封出對方必進之球，出征澳大利亞圓滿得勝。

    有了這次經曆，1930年第九屆遠東運動會，他就當仁不讓地成為國家隊的首發門將了，最終也幫助國家隊力奪冠軍。比較他與包家平的實力，李惠堂說過：包家平不會失一般險球，但亦不能救必進之球；周賢言既不會失手一般險球，但卻能夠搶救必進之球。

    這麽看來，全盛時期，這位周賢言甚至比“門神”包家平更勝一籌。要是帶上他，國家隊的門將堪稱雙保險。

    隻是不知道，他找自己要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