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禁酒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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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拔的日子到了,一早雲明就穿上便裝,和蘭淨塵各騎一匹白馬,向雲夢城北大營而去。沒有隨從,也不需要隨從。

    這幾天可把他累壞了,不停地向親友告別,父皇,母妃,外公,七弟,等等等等,直到昨晚才堪堪看完。

    然後連夜帶著蘭淨塵跑到皇室藏經閣,將皇室能夠拿得出手的功法全部看了一遍,就算看不懂,也要記住。以後總有機會弄懂。忙碌了一夜,淩晨才回來。

    緊趕慢趕的洗漱好,急匆匆的朝北大營出發。

    太子府外,並沒有出現眾人淚眼相送的場景。有的,隻是雲明的一句命令:“靈堂不要撤,棺槨就放在那裏,總有一天用得著。”

    蘭淨塵的眉頭皺了皺。

    尹兆興苦著一張臉問道:“殿下回來麽兩天就要出門,這一去也不知道多久能回來,有些舍不得。”

    雲明朝著太子府後院的靈堂虛空一指道:“後麵的梨花開滿枝的時候,我就回來了。”

    說完,騎著馬扭頭走了。身邊,隻有蘭淨塵隨行。

    雲夢城,大周皇都,建立在雲夢大澤的中心島嶼上,四方大門各有通連大橋,直抵雲夢大澤之畔。

    北大營,位於雲夢城北的鶴鳴山腳下。起伏的山脈,鬱鬱蔥蔥的林木,一般人經過這裏,恐怕想不到朝廷鐵戈營的駐地會在這裏。

    鐵戈營,天縱大軍的下屬九大序列之一,常年駐守帝都附近,尋常不會調動。鐵戈營中有一支人數在萬人左右的軍隊,名曰天賜軍,那是太子的隨侍衛隊,非太子不能調動。

    雲明此來,就是調動這支衛隊與自己同行。再加上此次征討冰荒,誓師之地就在鐵戈營,於公於私他都要來這裏。

    雲明來晚了。雖然他緊趕慢趕,但他還是晚了。

    遠遠的看著隱藏於深山老林中的軍營,雲明道:“你說,我們是不是誤了時辰?”

    蘭淨塵沒有說話。

    雲明繼續道:“你倒是說啊。”

    蘭淨塵勒緊韁繩,停了下來:“我說是,你就真的誤了?我說不是,你就真的沒誤?”

    這話聽的雲明莫名其妙,但他還是敏銳的聽出來蘭淨塵有氣,他皺眉道:“你什麽意思?”

    蘭淨塵語氣有些低沉:“我在想一件事,在我來找你的時候,你為什麽躺在棺槨裏麵?”

    雲明沉默。這不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可他沒辦法回答。他不能說,那就是他的棺槨,他想提前試一試。

    他不能這麽說。

    他看著她,知道她憑借女性的敏銳特性覺察出了一絲不尋常。但他相信,她現在知道的,僅限於此。

    他看著蘭淨塵,沒想過要去解釋什麽。有些事情,如果有信任基礎,縱然對方傷害了自己,也會相信對方是有苦衷的。更會相信,他會原原本本的將真相告訴自己。

    蘭淨塵的將自己的疑惑和懷疑說了出來,歸根結底,是他們之間的信任還不夠牢固。

    雲明輕夾馬肚,徑直向前:“如果不願跟我走,你可以回去。”

    待馬兒跑起來,他後麵一句話才說出來:“我沒什麽可說的。”

    蘭淨塵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她以為他會解釋,會哄她,穩住她。可當雲明如此果決的離開,她又疑惑自己是不是多想了?

    這個念頭剛出現,她心底驚現一絲慌張,抬頭看時,雲明已經衝進林中,看不到蹤跡了。

    她嬌唇輕咬,最終跟了上去。

    想甩了老娘,哪能這麽容易!

    在前麵的雲明也不敢跑得太快。話說的再漂亮,也不如拳頭有威力。他現在沒了威懾人的拳頭,可蘭淨塵有。

    他有些後悔說剛才的話了,畢竟有些不近人情。

    世間女子繁多,可如蘭淨塵這般的奇女子,絕對少有。

    微微歎氣,自己的脾氣雖然已經收斂,可在不經意間還是體現出了暴虐的傾向,不肯服輸。

    “女孩紙,還是要哄哄的……要不回頭說兩句軟話,給哄回來?”

    他還在糾結要不要回頭,蘭淨塵忽而從身後越過他,聲線嘹亮:“磨蹭什麽呢?還不快走!”

    雲明“嘿嘿”一笑,絕塵而去。

    鐵戈營中,三通戰鼓早已經過了,雲明太子還沒有蹤影。站在校場上點兵的熊百戰很開心。

    他沒有催促掌令副將,而是站在校場上開始了訓話:“我大周,自太祖皇帝建立以來,順天承命,一統四海,繼而征討**八荒,方有我現在遼闊的疆域。這既是曆代人皇的不世功勳,更是曆代軍旅武者的榮耀。現在,我奉人皇諭旨,領征剿冰荒大將軍,率領爾等踏破冰荒山河,建功立業,蔭澤後輩!”

    下方,聽到熊百戰描繪的藍圖,眾多武者瘋狂呐喊,神情狂熱。

    待安靜下來,熊百戰繼續道:“此次征討冰荒,人皇派遣太子殿下隨軍出征,足見朝廷對此事的重視,爾等務要精誠團結,勇立戰功。踏平冰荒之日,我必向朝廷為諸位請功,封妻蔭子不在話下。”

    下麵的武者再次歡聲雀躍起來,可正東方向的萬餘名黑色鎧甲武者卻不苟言笑,冷冷的站在這裏。似乎熊百戰所言和他們沒有關係。

    站在最前麵的矮個武者更是眼神陰鬱,冷眼旁觀。

    熊百戰繼續說道:“國無法不寧,軍無紀不整。嚴肅軍紀,是我大周軍一貫的傳統。不管何時何地,唯有軍紀嚴明,令行禁止,方能鑄造百勝之軍。”

    他抬起頭,看著那個矮個子將軍:“於穀晨將軍,以為如何?”

    於穀晨抱拳行禮:“侯爺,本將甲胄在身,不便行禮,還望勿怪。至於侯爺所言,那是自然。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何況是在軍中,更應該軍紀嚴明,令行禁止!”

    熊百戰點頭:“有於將軍這句話,本將軍就放心了。”

    他回頭看向掌令副將:“出征前飲酒,出征時酒氣熏天,該當作何處置?”

    掌令副將上前一步,聲音簡潔:“杖一百!”

    熊百戰“嗯”了一聲,大聲吼道:“司務將軍,請軍杖!”

    他看著眼前這數萬名軍中武者,語氣平靜:“軍無紀不整。征討冰荒大將軍決世伯熊百戰,昨夜受朝天司馬宴請,小酌三杯。目無軍紀,杖一百,執行!”

    司務將軍稍顯猶豫,最終喚來軍杖,當眾杖刑熊百戰。看著熊百戰臀部的殷殷血跡,眾人心中一凜:他竟然沒有用修為抵消力道!

    第一次,在場的武者明白了軍紀的嚴苛,心中暗暗下定決心,不敢胡亂觸碰。

    “1,2,3,……40,41,42……”

    於穀晨冷眼旁觀。

    這一幕,他已經猜到,所以不會驚訝。但他很佩服熊百戰眼前這一手,雖然丟了麵子,卻立了威。用一位古爵的麵子來立威,熊百戰能繼承決世伯的爵位,絕非等閑。

    “55,56,57……”

    他微微看向校場大門,那裏依舊空曠,雲明太子還沒來。

    他心中苦惱,這位太子殿下一直是雷厲風行,甚至敢在大殿上踩著古爵皇子立威,怎麽會在出征這種事情上犯錯?他不是最喜歡打仗的嗎?

    “砰砰砰!”

    杖刑的聲音不絕於耳,熊百戰的形象更是狼狽淒厲。批頭散發,額頭冷汗一滴滴落下。青筋迸出,麵容猙獰。

    “87,88,89……”

    看著耳邊一陣陣“唏噓”的聲響,他知道熊百戰的第一個目的已經達到:這群武者出戰,不會隨意破壞軍紀了。

    可第二個目的……

    他剛想到這裏,幾聲瑣碎的馬蹄聲踏破寧靜,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

    雲明太子和蘭淨塵姍姍來遲。

    “……98,99,100!”

    於穀晨看著站起來的熊百戰,更加看到了他低頭起身時嘴角的那一抹陰謀得逞的笑意。

    他看向雲明太子,抱拳行禮:“征討冰荒大將軍熊百戰,見過監軍雲明太子殿下!”

    雲明點頭:“決世伯辛苦了。”

    右手一抬,蘭淨塵從後提過來個食盒,放在最前麵。

    “接下來是一場苦戰,可出來匆忙,隻帶了這兩壇好酒,算是為我們壯行!”

    大周軍旅第一禁令:戰時軍中一律禁酒!

    雲明在這個時候帶來“好酒”,還在眾目睽睽之下說要喝酒,這已經觸發軍規。

    熊百戰依舊彎著腰,渾身還在顫抖,似乎渾身疼的厲害,可他的聲音卻清晰穩重,不見一點衰弱:“殿下,大周軍規森嚴,首規就是戰時禁酒。您這可是觸犯了禁酒令了。”

    雲明眯著眼睛,反問道:“哦?那該怎麽辦?”

    熊百戰大聲問道:“掌令副將,觸犯禁酒令,該以何罪論處?”

    掌令副將道:“若無重大過失,杖一百,廢除修為驅逐軍旅。若有重大過失,以情節輕重,廢除修為,處以杖三百五百一千,以及……”

    他看了雲明一言,雲明也剛好看著他。

    看著雲明太子眯著的眼睛,掌令副將的心跳猛然加速,最終硬著頭皮道:“杖斃!”

    熊百戰“嗯”了一聲,再次抱拳道:“殿下,之前老臣受邀參加朝天司馬的宴請,喝了三杯,現在身上還有酒氣,就自請杖一百。您看您著……”

    他不等雲明回頭,又道:“殿下身體嬌貴,還是找個下人替受,走個過場,您看呢?”

    正看看著他屁股上的殷紅血跡,眼睛直接眯成了一條線。

    讓人替受?且不說現在沒人,就算有,當著數萬人做這等事,他在軍旅的前途算是毀了。

    再說了,現在他身邊隻有蘭淨塵,難不成讓蘭淨塵替他?

    他看著熊百戰,胸中有滔天怒火,可化在臉上,隻有和煦的笑容和淡然的反問:“誰說我觸犯禁酒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