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弟子明白了，您送我出去吧。”陸曲左眼皮一跳，想他一個磊落堂堂的劍客君子，如今卻上了這老頭兒的賊船，看來以後作奸犯科的事兒少不了了。

    他在心眼裏已經完全把這一切都是為了給他自己治病這一條自動忽略了。

    “你那什麽眼神？為師可沒給你出什麽壞主意，你別把屎盆子扣為師身上。”場麵一度十分尷尬，半晌之後兩個人還是很有默契的會心一笑，明石散人假意不耐煩的擺擺手，“行啦行啦，要想走自己滾蛋吧。……嘿嘿，這老小子哭的可真帶勁兒啊。”

    他可一直沒有收回自己看戲的眼睛，外界被大火燒的滿地焦炭的廢墟前，一個寬衣大袖瘦巴襤巾兒的老頭正雙手捶胸的嚎啕大哭，那叫一個昏天暗地啊。

    “呃……弟子不知道怎麽出去啊。”陸曲攤攤手。

    明石散人像是才反應過來，一拍腦門，“哎呦，把這茬兒忘了，你還不知道吧，這個要怎麽跟你解釋呢……”

    陸曲眼神古怪，他看出來了這裏邊還有點彎彎繞繞。

    “那個……為師不是把這個小天地的門戶放在我那煉丹的小爐子裏了麽，然後吧，外邊那個火炭不是把這小爐子給引著了嗎？這外邊燒你屋子的這個大火吧……這個說起來……”明石散人仰頭望天，一手掐著指假兮兮的在那兒一邊算著什麽。

    陸曲看不下去了，他這麽吭吭哧哧的肯定還有什麽事兒瞞著他，事兒肯定也不小。

    “說重點。”

    “哎呀，這個嘛，就是說起來燒你屋子的大火還算是這小爐子放的，完事兒呢它可能良心發現覺得不能燒死你，就把你送進來了，奇怪的是這次它良心發現的有點大發，這個……它可能搭錯筋了就把自己給以身相許了？”

    “啊？”這都什麽跟什麽啊？自己昏迷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

    “你別緊張，別緊張，就是認你為主的意思，不是壞事，好事好事！”明石散人說到這兒還有點不好意思，臉上也有些小委屈，“我這寶貝不聲不響的就跟你跑了，我也肉疼啊，不過好在你現在是我徒兒了，肥水沒流了外人田。”

    “你就是因為這個才非要收我為徒的？”陸曲微笑著問他。

    “哎哎哎！為師收徒還是很有原則的，為師是看你根骨不錯，人也挺可憐的，善心大發善心大發。”明石散人挑眉瞪眼。

    “爐子呢？”陸曲黑著臉。

    “呐呐呐，你不也就隻關心寶貝？它眼下就在你頭頂泥丸宮裏，你如今沒有冥想內視的能力，不然你自己也能看到。”明石散人後手攏袖，眼光亂瞟。

    “我醒的時候你在我旁邊坐著，不是關心我，是琢磨著怎麽把爐子弄出來吧。就是那個時候你把我身上摸了個門兒清？”陸曲一瞬不瞬的盯著他。

    “可不能這麽說，我是看你明顯有傷病在身，醫者父母心父母心。”

    “所以，你想表達什麽？”陸曲是已經猜到了。

    “所以啊，現在這個小世界的門戶就在你的泥丸宮裏，你心念所動就能隨時進出，這方小世界今後也就是你囊中之物如影隨形。也就是說啊，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誰也攔不住你。”明石散人眼睛望天，“你呀，是便宜大發了！”

    陸曲哭笑不得，真不知道是自己擺了自己一道還是這便宜師父坑了自己，雖然是得了天大的便宜，心裏總覺得自己是被人算計了一樣。

    “這不是你的寶貝嗎？你是不是死了？”陸曲是覺得自己受了委屈硬氣了，說話也不拐彎了。

    “嘿！你小子說誰死不死的？”明石散人一瞪眼，胡子吹得滿天飛。

    “你沒死，你的寶貝怎麽會認別的主人？”陸曲反問。

    “嘿嘿嘿，我哪兒知道，我上哪兒說理去？跟你跑了就跟你跑了，哪兒那麽多廢話，不就是一個爐子的事兒嗎，我當初偷它的時候也沒你這麽多事啊？”明石散人一捂嘴說漏了。

    “偷的？你身上寶貝是不是全是這麽來的？”陸曲一臉黑線，他這是什麽便宜師父啊……

    “沒有啦，反正給你治病的那些東西馬馬虎虎大部分咯……我這爐子跟了我好久了，乍一分開還有點舍不得呢……”明石散人偷眼看了看陸曲，他是打定主意他這麽聊天陸曲就不能說啥了，嘰裏咕嚕的又念叨道。

    “你說這事兒也是奇了怪了，這寶貝在我手裏煉丹也有些年份兒了，就是跟我不親，這才見你一麵就跟你跑了，這麽說，這爐子跟你還是挺有緣的，哈哈……嘿嘿……嗯……說不定這東西以前就是你老家的。”

    陸曲滿頭黑線，他算是全聽明白了，這老頭兒絕對跟他上輩子有恩怨。

    “你剛才說這丹爐眼下在我泥丸宮裏，這麽說也是能芥子納須彌的好寶貝咯？”

    “那是自然，我偷來的東西能有差的嗎？”明石老頭兒臭屁的一捋胡子，“嘿嘿，修道之人行不告而取人之物的事不能叫偷，叫竊叫竊，‘竊得蟠桃三百顆，頤養人間幾千年。’”

    “行了，你這份收徒禮我收下了，還有別的事嗎？”話說明白了自己也就該回去了，免得葛老頭再把自己哭瞎咯。

    “嗯……別的沒什麽好提的事兒了，就是為師現在不方便出門，你明白嗎？”明石老頭衝他著了眨眼。

    “我知道，早看出來了，你不是不方便你是出不去。”

    “哎？為師的意思也就是你以後被人欺負了，為師也幫你打不了架了。”明石老頭又開始仰頭望天。

    “沒指望過你。”陸曲轉身欲走，明石老頭又把住他，不好意思的搓著手，“徒兒啊，有個事兒師父還想跟你商量一下，你看看能不能想辦法把那個爐子還給我，為師平時用著挺趁手的，這不還得幫你煉丹嘛？”

    “你還有別的爐子嗎？”陸曲問道。

    “有啊，什麽浩焱銘金鼎、饕餮餐火鼎、九幽地炎鼎，多了！你隨便挑一個，咱兩換換，換換。”明石老頭眉飛色舞地說到，殊不知陸曲也是小狐狸，他這麽說不也就證明他那麽多煉丹的寶爐就數這個最好嗎？

    “有你就用別的，這個是我老家的東西，物歸原主了，收徒禮你再想個別的送我吧！”陸曲淡淡地說到，扶開老頭兒的手，閉眼冥想，嚐試著溝通泥丸宮，心裏默念著送我出去。

    “有什麽咒語嗎？”

    “芝麻開門。”明石老頭下意識的回道，眼前一花就沒了人影，“哎哎哎！徒兒！為師再跟你商量商量~哎……早知道不告訴他爐子的事好了，不告訴也不行，嗨，算了，果然聰明人隻能坑一次，第二次就不上當了，不過也好收了個小狐狸當徒弟，以後行走江湖不怕他吃虧了。”

    明石散人盤腿坐下，這片小世界對他來說實在沒有什麽好玩的了，無聊了就打坐，想想總算有個能進來跟自己講話的人，心情也還不錯。砸吧砸吧，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我不能教他不告而取人之物的事啊，教會了徒弟不餓死了師父嗎？那小狐狸恐怕主意已經打到我頭上了，還想著要什麽收徒禮，拜師禮他還沒送呢？不成！財不露白！我得學會哭窮！”

    這邊兒這個老頭兒算計好了，外邊那個老頭兒是哭的昏天暗地，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真是人生辛酸盡頭是失友。

    “陸小友啊，你死得好慘啊！你是連渣子都沒給老頭子留下一個啊！我這白發人送黑發人啊，老夫心裏苦啊，沒想到三年病魔沒有摧殘倒你，一把無情的大火把你燒的灰飛煙滅，你倒是留下件衣服，給老夫為你立個衣冠塚啊！”

    “哎！師叔祖爺爺。”伍十三粗曠的臉上也是涕泗橫流，呆呆的望著前邊，頭一次不自覺的拉了拉師叔祖爺爺的衣角。

    “你別拉我，讓我也跟著我這小友去了吧！我兩是忘年之交情深似海啊~~嘎？你丫沒死？”

    豔陽高照，青峰翠柏之下，秀水潺潺之前，少年英姿勃發微笑而立，少女梨花帶雨站在廢墟前瑟瑟流淚，四目相望，柳絮輕飛。

    “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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