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鬼城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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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有魂魄,死亡並不是終點。
若耶記得自己明明已經死了,卻發現自己隻是遁入了一個完全黑暗的世界,伸不見五指。那裏沒有一點聲音,安靜得讓人頭皮發麻。
突然的突然,黑暗出現了一個紅點,那紅點飄飄悠悠朝若耶靠近,她眯著眼睛細細打量,待看清紅點,原是一個糊著紅紙的燈籠,隻不過那燈籠又與往日所見不同,燈籠是懸空自行遊走。
燈籠停在了若耶身前,燭光雖暗淡,卻也照亮了眼前的路。她接過燈籠,一陣風忽起,又出現另外兩個燈籠,並排往一個方向呼嘯而去,其過處,留下一道發著紅光的蜿蜒小徑,似不見盡頭。
若耶提著燈籠的早沁出汗水,不知為何,她心裏清楚,那路盡頭的可怕之處。
她立在原地久久不動,身旁陰風陣陣,衣和頭發被吹得胡亂飛揚。
“若耶,為何還不踏上歸路?”冷漠陰寒的聲音從上方飄來,嚇得她猛打一個寒顫。
這條路叫歸路,那又是歸哪裏的路呢?若耶心裏默道
“回歸原點,地下冥間。”仿佛是能夠聽見她心所想似的,聲音再一次地響起。
冥間!若耶心裏一咯噔,原來往日老人說人死後會下地府是真的,緊接著浮現在腦海的是一係列恐怖陰森的東西,甚麽十八層地獄,魑魅魍魎,血河池,銅蛇鐵狗等等,樁樁件件都要比死亡來得可怕。
若耶的腳不由的後退一步,可下一秒就被一股力量強行推上了歸路。
“歸路一來不歸路,忘川二來不望穿。生世生石,奈何橋下半碗湯。”
不知何處傳來歌謠聲,在若耶耳邊詭異地飄蕩著,明明是孩童的聲音卻是異常陰冷沙啞,時而遠時而近,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若耶像是被控製了魂魄,空洞的雙眼彌漫著陰森鬼氣,沿著紅光一直走下去,漸漸消失在路的盡頭。
邁出最後一步,跨出歸路。眼前再不是暗黑一片,一輪血月高高懸掛在空,周圍瘴氣滋生,地上蛇蟲鼠蟻遍布,頭上鴉雀悲鳴,白霧慘重遮了前方的道路。
若耶被瘴氣渾濁的氣味熏得腦仁疼,再也待不下去一刻,雙緊緊拽著燈籠,羅帶飄然飛揚在白霧之。
行至百步,眼前白霧盡散,豁然兩座高聳入雲的山峰,成關門,期間不過十幾步,關門不遠處立著一位白衣男子,待看見了若耶,笑盈盈地向她走去,“你來了。”
他離若耶步外站住,烏發束著白色絲帶,一身雪白綢緞,清淡的五官帶著一雙清淡的眼,眼內微波盈盈,模樣十分可親。
“你是誰?”若耶問他。
白衣男子咧嘴一笑,笑聲爽朗清脆,“我是白璃,我來接你。”話間他伸出右,示意讓若耶隨他走。
若耶是頭一次見到他,可奇怪的是,心底卻是很相信他。慢慢地將自己的左放在他掌。白璃見此很開心,牽著她的慢慢進入關門的另一頭。
那是另一個世界,模樣卻與人間無異。
一條長長的街道,心一座高大宏偉的紅色樓閣,四周茶樓,酒館,作坊圍散開來。
各家店鋪門口都掛滿了的五彩燈籠,有紙的,紗的,琉璃的,琥珀的樣式不一,好不美麗。
街上人頭攢動,隻是與這喜慶的氣氛截然相反,人人臉上帶著森然之氣,一路垂著頭,也不看周圍,似乎這天大喜事與他們無關,他們隻是一些過路人。
白璃拉著她無聲地在前方帶路,拐進一個巷子,左右拐了數次,繞的若耶頭暈眼花。
忽然身旁一抹藍影擦過,是一位素雅女子。女子看了眼若耶,原本和善的臉蛋突然露出無盡嫌棄,嘴裏嘟囔一句,“真是晦氣,竟遇見一個厲鬼。”說罷像是躲著瘟疫一般飄然離去。
厲鬼?她怎麽會是一個厲鬼?她看了一眼自己,卻是愣了,自己不知何時換了一身紅衣。細看,血紅緞麵上合歡繞肩,霞草滿袖。
白璃見她停了下來,轉過身去輕聲問道:“怎麽了?為何不走了?”
“我我”若耶不知該從何問起,她想不通的很多,不知這裏是何地?不知白璃又是何人?為何他要把她帶到這裏?為何那女子會稱她為厲鬼?還有就是她死前明明穿著是鵝黃色的衣裙,為甚麽會變成這血染般的紅色?太多的不可思議愣是地將她變成了啞巴!
白璃卻像是明白她心裏所想,微微笑了笑,聲音很溫柔,“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疑問,不過馬上就會明白所有。隻是我時間不多,得快一點走了。”
終於白璃在一所雅宅處止步,右輕輕扣了扣門,一個臉色蒼白的書生迎了出來,見著白璃微微一彎腰,與之年齡不相符的沙啞之聲,“爺。”
白璃笑道:“去告知你家主子,說我已經翻看過六案簿籍,也讓十五司查過她的生死之期,與往年一樣沒甚麽不同。隻是這次是在你家主子的地盤,特來告知一聲,這就將她帶去酆都。”
書生點了點頭回道:“主子已經吩咐過了,爺可自行決定。”
“那便是好。”白璃應聲,拉著她就打算離去。
“爺不坐坐?”書生問道。
“不了。”白璃擺,“今夜有大事要做,怕是不得空了。”
書生也沒再挽留,鞠了一躬就將門扣上。
“走罷。”白璃對著若耶說了一句,便又拉著她左右一通亂拐,饒了大半天才繞回方才一眼所見的高大樓閣。此時的樓閣外卻是排起了長龍。
雖沒有人在把持秩序,隊伍卻是出奇地井然有序。一個進去過後半刻鍾,後一個接上。
若耶看見那個藍衣女子也在隊伍裏,此時的她裏多了一件精美的物件。女子沒有看見她,兩眼隻盯著前方。
白璃卻是熟視無睹般拉著她站在了隊伍最前方,對於他這般公然插隊若耶實在吃了一驚,著急地扯了扯他的衣服,他單看了她一瞬便再無其他反應。
說來也怪,後麵很安靜,竟連一句抱怨聲都不曾聽見,若耶回頭看了眼隊伍的藍衣女子,這次她也看見了她,又看了看身旁的白璃,雖麵露不喜,最終也沒說甚麽。
半刻過後,白璃推開樓閣的大門,裏麵卻是與外麵的宏偉截然不同,空蕩蕩的甚麽也沒有,時不時從裏刮出陰風,使得他們的衣發亂舞。
進去,一路走入越深,一路走霧越重,她明知道白璃就在她身邊,可越到深處,白璃看不見她,她也看不清白璃。
再走一刻鍾,霧漸漸散去,再往前走是與之前一個模樣的大門,白璃推開它卻見不遠處有一道牆。
城牆殘破斑駁,牆上一道門,巨大的鐵門似有萬斤重。他們走了過去,隻見白璃輕輕一推,那道門便開了,不但開了那道鐵門連同那道牆都好像消失在霧裏一般,全都不見了。
“到了。”
可眼前的景象卻讓若耶驚愕不已,雲霧蒙蒙之下,皆為破屋殘瓦。雖各家各戶也掛著燈籠,可未見增添喜色,反而讓若耶更覺得此地陰森恐怖。
街上的人似乎這裏更多些,與先前那座城裏的人不一樣,這裏的人個個兒麵露笑意,衣裙也是色彩斑斕極了。男子俊俏女子美豔,如此美好的事物在這樣的環境下也漸漸變得詭異起來。
若耶跟著白璃隨著人群移動,身側幾位青年男子在說話,“要不是因北帝君上任這樣的大事,酆都好久沒那麽熱鬧了。”
“酆都大帝千年一換,隻不知這次是何人上任。”
“據說是位地位極高的大神,比之前那幾位都要厲害得多。”
“哦,是麽?隻可惜你我身份低微,無緣得見北帝君。”
談話聲漸漸遠去,若耶也沒再聽到下。北帝君?酆都大帝?從他們的語氣聽出這人應該很厲害。
“酆都大帝是我們冥界的至高尊神。”白璃忽然開口,“就像你們人間的皇帝一樣。”
若耶奇怪他為何總是能知道她心裏在想些甚麽,難不成他會讀心術?
“酆都大帝上任,是冥界最大的事情。原本在今日死的鬼魂我們都不打算去接,隻因是你,所以我才趕來接你。”
“為何單單隻接我?”
白璃沒看她,烏黑的長發垂至腰間,“畢竟你我相交幾世,好歹是要來接你的。”
若耶頓時被他的話一驚,呆滯的神情愣是逗笑了白璃,“為何每次你都是這樣的表情。”
“可我不記得你了。”若耶輕輕一句。
“你喝了孟婆湯,自然不會記得我。”白璃忽然抱怨,“說了多次讓她別再給你喝了,省的我每次都要和你說那些瑣事。可那個不解風情的女人,無論我好說歹說她都不同意,想起來就氣。”
聽見孟婆,說起孟婆湯,原來冥界真似人間傳聞一般,真有一喝即忘前世之湯藥。
若耶有很多事想問,隻是看他一路以來都急匆匆的,像是在趕時間,所以也沒好意思打斷他,等想著過了今日再好好問問他便是。
穿過人群熙攘的集市,他們來到了城外,這裏長著許多莫名其妙的花花草草。有些是有葉沒花,有些是有花沒葉。除卻純白色,各樣花色都有,而花色大多以紅黑色為主。
沿著一條蜿蜒石子路,路的間被一條清河攔斷,河上駕著一座橋,那座橋倒是極為奢華,鋪滿了金銀玉石,光鮮亮麗的不得了。
若耶聽見自己的心咯噔一跳,“奈何橋!”
“這哪是甚麽奈何橋,奈何橋就是座破橋,怎比得上這座。”
白璃拉著她上了橋,偶爾有人從橋上來去與她擦肩而過。一下橋,遠遠就望見了一座高大異常的山峰,它高的竟讓若耶看不見山頂。整座山彩光滿天,周圍霧氣繚繞,因附了燈光而變得五彩斑斕,煞是好看。
此時一個麵色蠟黃的男子急忙地朝白璃跑了過來,氣喘籲籲,“爺,您可算來了,您要是再不來八爺定要將我打罵一頓。”
白璃皺眉,“玄澤知道我出去了。“
“誒呦我的爺嘞,您那麽久不出現,八爺又怎會不知道。”
白璃似乎是遇見了一件棘的事,接問道:“北帝君到了沒?”
“這倒沒有,不過估計也快了。”男子回道。
白璃點了點頭,如釋重負般,“你將她暫時先安排到我那去,北帝君赴任是鬼城盛事,怕是沒時間再處理其他,一切等過了今夜再說。”
男子連連點頭應下,白璃此時才鬆開若耶的,對著她嚴肅道:“記住,除了他帶你去的地方,其他任何地方你都不好去,不然出了事我幫不到你。”他的眼神驟然一冷,“你要是再死一次,就真的甚麽都沒了。”
若耶知道他話下之意,也明白事情的嚴峻性,重重地點頭,“我記住了。”
得到她的回應,他很是放心般揚長而去。
“走罷姑娘。”男子忽然開口。
若耶點著頭,“麻煩公子了。”
他聽見這樣的稱呼卻是哈哈大笑幾聲,“已經許久不曾有人喚過我公子了,倒是生疏的很。”
若耶不知他這話是何意,“你是?”
男子微微一笑,輕輕吐出兩字,“鬼差。”
男子身份倒與若耶心裏所猜沒甚區別,故而再問白璃身份,“白璃也是鬼差?”
“爺比鬼差可厲害多了,他可是冥神。”
“冥神?”若耶再問,“是冥界的神仙?”
“差不多。”男子點頭,“你在人間應該聽說過他的名號的呀,黑白無常(1),爺(2)就是白無常啊。”
白無常!若耶大驚,這個名號她可是熟悉得很,那是勾魂使者,專抓遊蕩在陽間的惡鬼。
可是白璃除了笑顏可親這點外,其他怎麽和傳說的頭戴白帽口吐長舌的樣子一點都不像啊。
若耶無奈,傳說到底隻是傳說,斷不好完全作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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