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山茶樹

    荒神山脈之中，天穹之下無窮無盡的黑暗仿佛籠罩了整個世界，大雨在不停地下。雨水順著樹木嘩嘩地落下，沒入深深的落葉之中，滲入大地。淒風苦雨，隻有不時劃過天空的閃電帶來一些亮光，不知是白晝還是黑夜，一片冰冷。

    程昔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天穹，黑暗無邊無際，仿若巨大的幕布遮住了這片大地。

    程昔伸手將身邊幹燥的落葉往火堆裏放了放，他的眸中赤紅如血，火光倒映在眼眸中明滅如同火桑之花翩然墜落。點點火光，程昔以手輕撫麵前，落葉燃燒帶來的溫暖似乎暫時驅除了這裏的冰冷，不知為何，此刻程昔的眼神極度漠然。

    這已經是程昔在大雨之中的第五個落腳處了，高大的樹木之間總會有交錯幹燥的地方，落葉燃燒的很快，黑暗之中火光帶來的溫暖迅速消去。

    火堆燃盡，程昔靜靜地看著那些灰燼，皺了皺眉，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那雙鬼魅冰冷的眼依然緊盯著他。那雙眼眸不知為何有些奇怪，隱沒在黑暗之中像是與這片黑暗融為了一體，難怪程昔之前沒有發現，但是既然已經發現，又怎會不管不顧？

    程昔起身，腳落在燃盡的灰燼之上，輕輕踩過。他向前方走去，大雨依然在無止境地下，程昔在大雨之中未走幾步渾身便已被打濕，隱沒在黑暗之中的那個身影也隨之而動，隻是身影蹣跚，似有些不穩。

    “既然這樣都無法擺脫你，那我倒要看看你想要做什麽。”程昔喃喃著，任由大雨澆在自己身上。

    哢嚓！

    一道巨大的閃電劃過黑暗，程昔的眼中光芒一閃而過。

    透過閃電的光他再次看到了身後的那個鬼魅之影，那是一個半人半樹的生靈，或者說是一棵已經擁有半邊人身的山茶樹。山茶樹左邊是樹身，臃腫不堪，枝葉枯敗纏繞，右邊是人身，同樣顯得木訥，皮膚如同枯老的樹皮一般。

    令程昔感到不解的不是這山茶樹的模樣，畢竟之前老巨魔也和程昔說過這個世界能夠修煉出完整人身的都是“天才”，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程昔也沒有見過其他的人形生靈。

    山茶樹的眼眸很是奇怪，那一雙眼眸一隻在眼眶，一隻在樹身，形狀不同，相同的是眼中都呈現一種灰色的破敗之色，山茶樹有築基期的修為，但不知為何修為很不穩。

    “築基期的修為，如今卻神誌不清，修為甚至不如凝氣七階，但卻能夠隱沒於這片黑暗，以我的神識先前竟是沒有發現。”程昔在大雨中突然停下了腳步，他低頭看了看已經濕漉不堪的落葉地麵，隻見一絲絲濃霧從地底滲出，將他的雙腳環繞，如影隨形。

    程昔伸出右手，一縷縷翠綠色的氣息繞成漩渦在五指之上盤旋，隨著這翠綠氣息的出現，天空之中再次出現一道閃電，程昔清楚地看到那山茶樹迷離的眼中驀然出現了貪婪的渴望，隻是在那眼眸深處，有著輕易難以察覺的掙紮和恐懼。

    程昔右手一揮，那五個翠綠色氣旋化作一道道細小的流光，在程昔的雙腳周圍形成了一道光幕，隔絕了從地底滲出的濃霧。光幕一隔絕濃霧，山茶樹渾身就顫抖了起來，他雙手在身軀之上亂抓著，眼眸之中最後的掙紮也瞬間消散，被一股混亂的氣息代替。程昔輕揮手，驅散了那層光幕，山茶樹再次陷入有些呆滯的境地。

    “果然是這濃霧有問題。”程昔抬眼，冰冷的雨從黑暗的天穹落下，大雨衝刷著一切，卻怎麽也衝不掉這遍布的濃霧。

    濃霧不知從何而來，雨夜之中，諸靈退避，隻有一前一後兩個如同鬼魅的身影不斷前行。隨著程昔一路東行，那濃霧倒是少了許多，漸漸竟是能看得清落下的雨了，程昔沒有回頭，也知道那山茶樹還在跟著他。再向前行了一段，終於是找到了一處幹燥之處，程昔的眼眸深處閃過一道奇異的光，笑了笑，向那塊幹燥之地走去。

    因為大雨和天黑的緣故，程昔沒能注意到的一些事是，從大雨落下開始算，他這一路走來遇到的生靈著實少的可憐。其中一方麵是諸多生靈本能性地躲避了起來，不為人見，另一方麵是程昔所選的路線多是無人煙之地，而且這荒神山脈外圍實在太大，就顯得這一路東行走來有些過於平靜了。

    第二件事是那山茶樹，從那天閃電劃過天穹程昔發現這棵山茶樹算起，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了，從一開始的警惕不安到現在的釋然處之，程昔覺得自己對這山茶樹的實力已經大致了解。這些原因導致程昔沒能注意到，那些濃霧似乎並不是從地下滲出的，在程昔身後，那山茶樹每一步仿佛都走的極艱難，看起來就有些蹣跚，隨著他的走動，有一絲絲濃霧從他的身軀之中透出，然後滲入地麵，不知到了何處，就好像，那濃霧在吞噬他的生命一般……

    在黑暗的雨夜大概隻有一堆溫暖而明亮的火才能帶給人安全感吧，這是人之本性還是內心對光明的渴求程昔並不想深入探究，這次找到的這塊幹燥之地極大，程昔能夠聚攏的落葉也比之前多了很多，甚至還有很多幹燥的枯枝。

    程昔將火堆點燃，看著熊熊燃燒的火欣喜地搓著手，仿佛是因為這段時間太累了，程昔看著火光坐著然後一直在打哈欠，他的頭也時不時地點著。

    大雨嘩嘩，程昔看起來實在是太過勞累了，便倒在火堆旁沉沉睡去了。程昔睡的很踏實，好像做了一個美夢，嘴角還揚起了一抹幸福的笑。

    此時應該是深夜，夜色愈加濃重，大雨磅礴之勢下，程昔麵前的火堆終於漸漸燃盡，最後一顆火星在黑暗之中閃爍，然後沉寂，潮濕的山脈之中連灰塵也沒有揚起。

    黑暗，徹底籠罩了這片天地。

    漆黑大雨的夜晚，正是魑魅魍魎妖魔鬼魅出沒之時，黑暗之中出現了一個模糊不清的臉，那張臉隻有一半，正是山茶樹靈。像是一頭遲暮的狼在等待獵物放鬆警惕，山茶樹蹣跚著身軀在泥濘之中前行，他走到幹燥之地，向前一步一步，此刻他的眼中隻有滿滿的貪婪和**。

    “力量……生命……”山茶樹口齒不清，艱難前行。

    他終於來到了程昔的麵前，程昔這時依然在深入睡眠，山茶樹伸出手和另半邊身子的樹枝，猶如魔鬼之爪向程昔伸去，他的手和樹枝終於觸碰到了程昔。然後瞬間，像是蒼老的狼好不容易抓到了獵物，必須一擊致命，怎麽能夠失手？

    山茶樹的樹枝瞬間將程昔纏繞，那隻手更是在程昔的脖頸之處狠狠地扼了下去，黑暗的天穹之下劈過一道閃電，程昔猛然驚醒，眼中全是驚恐之色。那山茶樹靈怎會容許他有反抗的機會，等待了這麽多天，等的不就是這個機會嗎？山茶樹靈用上了渾身的力量，向程昔掐去，一股狂風吹過，大雨傾斜，頃刻間將這裏澆濕，漆黑的大雨之夜，山茶樹靈渾身都發出了灰暗的光，他的身軀本就不小，天空之中再現亮光，山茶樹靈張牙舞爪，更像一頭魔靈。

    終於，程昔伸在空中的手無力地垂落了下去，他眼中的驚恐之色還未褪去，像是死不瞑目一般，程昔依然睜著眼，隻是已然無了生機。

    山茶樹靈發出咯咯陰森的笑，在黑暗之中極度滲人，不待歇息，他就拖著程昔的身軀朝大雨之中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