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樹上的人臉

    半人半樹的山茶樹一直拖著程昔向東走著，隨著一縷縷霧氣從他的身軀中溢出，山茶樹的神智變得越來越模糊，灰色的眼眸中偶爾出現的清明和掙紮轉瞬就會被迷亂所代替。程昔的身軀被山茶樹這樣拖著，漸漸沾滿了泥土和枯葉，往東行走，那濃重的霧氣仿佛變少了一些，山茶樹的行走變得更加吃力起來。

    沒有人知道他要去到哪裏，沒有人知道山茶樹行程的終點在哪裏。

    大雨在不停地下，在山茶樹的腳下開始出現了一具屍體，那是一隻張大嘴的狼靈，屍體已然僵硬。漸漸地，更多的屍體出現了，有樹靈，鷹靈，蛇靈……各種各樣生靈的屍體隱沒在這被人遺忘的山脈，山茶樹的行走並沒有因為這些出現的屍體而停滯，他向著那個方向，堅定不移地前行著，程昔被山茶樹拖著，軀體碰撞著那些已經僵硬的屍體，隨著山茶樹向前。

    終於，山茶樹的前方出現了一道巨大的地下裂穀，山茶樹吃力地將程昔的軀體放下。他在離那個地方還有大約一百米的地方停下，麵朝那裏，目露恐懼，一道閃電照亮了天空大地，山茶樹一個激靈，趕緊跪下朝裂穀處不停地磕頭，口中喃喃著無人能聽懂的話語。

    大雨從天穹落下，像千千萬冰冷的針刺，那巨大的裂穀盡情地吞納著，猶如一隻來自地獄的遠古魔靈！

    山茶樹不停地磕著頭，他的人身和樹身與大地相撞，發出沉悶的聲響。

    不知過去了多久，山茶樹停止了磕頭，當他抬起頭時，眼中的掙紮和恐懼早已全部消去，山茶樹咧嘴笑著，目中淨是貪婪的**。

    黑暗之中，山茶樹靈轉過身，蹣跚著來到程昔身邊，他口中喃喃著，“生命……**……活著……”他咧嘴笑著，著實像那不遠處的大裂穀。

    山茶樹跪了下來，他伸出雙手，不，應該是一隻手和另半邊樹枝。他的“手”舉過頭頂，枝葉顫動，他的身軀因激動而不停地顫抖，他張大嘴，朝程昔咬去，那雙手隨之狠狠地砸下，眼看著整個人都要撲到程昔身上去，希望和生命的力量就在眼前，山茶樹發出咯咯的笑，大雨在這一刻仿佛更大了。

    就在山茶樹即將接觸到程昔時候，突然，一隻手像是憑空出現一般緊緊地扼住了山茶樹的咽喉。

    大風起兮，黑暗之中大雨飄蕩。

    山茶樹渾身顫抖著，看到了眼前出現的那道明亮的光。

    那是一道怎樣的光？

    那是山茶樹無比渴望卻永遠無法的到的光，那道光，超過了山茶樹之前所見過的所有事物，山茶樹整個身軀都怔住了。那一刻，他看清了那道光的來源，那是一隻修長的手，那隻手狠狠地紮進了山茶樹的本源之處，山茶樹感到一陣疼痛，他的眼中同時出現了清明的光，他閉上眼，留下了兩行淚水，不知是感到解脫還是疼痛，或者別的什麽，然後重重地朝後倒去。

    程昔站起身，喘著氣，手上的光逐漸收斂。

    程昔朝不遠處的那道裂穀看去，雖然隻隔著一百米，但卻仿佛隔著一個世界。程昔甩了甩手，他經曆過這種感受，隨著體內血液的流動，他的身體漸漸恢複了知覺。程昔抬步向前走去，在經過山茶樹的時候，程昔蹲下身子將山茶樹那雙仍然沒有閉上的眼輕輕地合上，喃喃道，“早日安息。”

    裂穀之處傳來的氣息讓程昔感到一陣難受，程昔心中有些猜測，便繼續前行，等到行走至相距四十米的時候，程昔終於看到了那道巨大的裂穀。那裏，被無數的濃霧籠罩……

    程昔再向前走了一些，來到裂穀之前，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巨大的如同深淵一般的裂穀，無數的雨水和濃霧傾瀉其內，卻好像填不滿這巨獸的牙縫。

    這時，突然，裂穀之內傳來了巨大的吸力，無數雨水和濃霧被吸納進入，程昔的身軀之上瞬間伸出數根枝條，紮進大地，才穩住了身形。

    巨大的吸力消失，程昔劫後餘生一般大口喘著氣，一道巨大的閃電劃過夜空，程昔看到了那裂穀接近大地的那些地方已經空空如也，活像一隻巨獸吞納了一切。

    “濃霧竟是都被吸入了這裏？”程昔自語，準備後退。

    突然，裂穀之下像是傳來了召喚，程昔心髒本源之處的翠綠聖樹猛地跳動，程昔眼中一陣迷離，身體竟是不受控製一般跳下了裂穀。

    ……

    ……

    噗通！

    隨著一聲沉悶的響，程昔“哎吆”一聲叫出了聲。

    感知無恙後，程昔捂住了剛才摔到的頭，瞬間萬分警惕，方才竟是一陣恍然，跌下了這裂穀。程昔抬頭向上看去，上方竟是濃霧，距離地麵不知多遠，這地下世界卻是別有洞天。

    微微一瞥，程昔便看到了一株火紅的“烈陽藤”，一株“人參果”，還有數個已經幹枯的屍體，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咦，這裏的居然有這麽多台階！”程昔轉過身，驚訝地發現在他的身後有著不知通往哪裏的台階，台階像是經曆了久遠的歲月，看起來古老無比。

    方才讓程昔一陣失神的力量應該便是從這裏發出，程昔猶豫了一下，邁步順著台階向下走去。

    台階不多，隻有三十多階，越往下濃霧卻越多，走到最後，那濃霧如水一般彌漫周圍，程昔腳下一打滑差點滑倒。

    還好程昔定了下身子很快走了下來，他環顧四周，發現這裏的濃霧如同實質一般存在，用手劃都劃不開。這裏不大，形狀是一個邊長大約七米的正方形，三麵封閉，隻有上麵通向大地。

    這裏沒有什麽其他多餘的東西，隻有，一株早已死去的樹。

    那棵樹早已幹枯腐朽，不知是不是濃霧的緣故才支撐它沒有倒下，程昔來到樹的麵前，手心漸漸冒出了汗。

    在那樹幹之上，有一個人臉。

    雖然看不清什麽樣，但確確實實有一個人臉。

    程昔悄然後退幾步，俯首道，“晚輩冒犯了。”就要離去。

    突然，那棵樹上的人臉突然睜開了眼睛，一股莫大的危機感浮現程昔心頭，程昔立刻在身前製造出了一道光幕，但那目光仿若實質性一般直刺程昔而來。

    周圍濃霧翻湧，隨著那目光的前行，周圍的一切好像都變慢了，程昔向後退去，那道目光追擊而來，程昔身前光幕盡碎，被濃霧吞噬。

    隻是一道目光，竟如此強大？

    在程昔的識海之中有靈天留給他的一團火焰，感知到程昔的危機，那團火焰分出一股，從程昔額頭飛出，擋住了那道猶如實質性的目光，在危急之際救下了程昔。

    周圍的濃霧瞬間向那股火焰湧去，程昔抓住這個間隙，轉身飛快地向上逃去。

    程昔心髒本源處的翠綠聖樹猛烈地跳動著，程昔飛速向上，瞳孔緊緊縮著，眼眸深處閃現著奇異的光。方才，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兩股熟悉的氣息，一股，自然是靈天留下的生命之火，另一股，竟是來自那棵看似幹枯腐朽的樹。

    這兩股氣息，赫然都是生命之樹！

    “不是說這整個蒼穹生命之樹的數量都不多嗎，怎麽這裏就有一個？”程昔在心中道，腳一踩一塊石頭，以更快的速度向上飛去。

    在裂穀最底，那張人臉睜開的眼睛直直地盯著眼前的火焰，周圍的濃霧將火焰緊緊包圍，竟是無法將其弄滅，人臉無法移動，但能清楚地看到其目中奇異的神色，“你……終……於回來……了……”

    人臉仿佛咧嘴笑了一下，然後緩緩閉上眼睛，這遠離地麵的裂穀裏再次回歸寧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