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事件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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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視角——我

    做了一個夢。

    明明在不分白天和夜晚,隻有靈魂才能存在的『那裏』,但我確確實實看到了一些【不該存在】的東西。

    『…【沙沙】…!!今天的…【沙沙】…又…【沙沙】…吧!』

    『今天在…【沙沙】…發生了什麽嗎?』

    『…【沙沙】…,這次要做……【沙沙】……哦,要不要嚐一嚐?』

    『果然這件衣服太肥了呢,…【沙沙】…你從…【沙沙】…開始就變瘦了,…【沙沙】…我有些…【沙沙】…呢。』

    『……【沙沙】……!!今天是你…【沙沙】…的…【沙沙】…。希望你……【沙沙】……,……【沙沙】……。我也為我的…【沙沙】…感到…【沙沙】…哦!』

    聲音過於破碎,到最後隻剩下雜音,體溫也逐漸失去,再加上周圍的黑暗讓人不由自主將身體蜷縮起來。

    吱吱——

    有什麽……有什麽,構成「我」的東西正在消散。

    心很疼,但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很痛,但卻出奇的平靜,宛若墜進沒有底的山穀,一股未知的恐懼開始蔓延全身全骨。

    好冷,好渴,這裏是哪?好可怕,為什麽沒有人?這裏隻有我一個人嗎?其他人都去哪了?我會死嗎?死在這裏嗎?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媽媽……”

    我——直到醒來,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那時候說出這個詞。

    --------------

    視角——萊妮絲

    早上,塔外冷得讓人有些微微發抖。

    湖區的晝夜溫差本來就很明顯。在十月份,白天能達到將近二十度,而夜晚和早上則在零度以下。

    塔與塔之間的距離步行大概要十分鍾左右。

    昨夜的社交晚會就像不存在一樣,月之塔已回歸寂靜。

    帶有一些裂痕的牆壁被荊棘纏繞著,走近一看,更覺得這不是昨夜那座建築。

    我們從黃金姬說過的後門進入塔中。

    正如她所說,門沒有鎖,我們輕而易舉地入侵內部。

    我們偷偷穿過走廊,直接走上裏側的旋轉樓梯。

    黃金姬的房間在三樓,我們在幾扇排開的房門中找到她告訴我們的那間,敲了敲。

    “……蒂婭德拉小姐,你在嗎?”

    我壓低聲音問道。

    沒有回應。

    不,甚至都沒有人的氣息。和剛才不同,這扇門緊鎖著,不管是推是拉都紋絲不動。

    我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特裏姆。打碎它!”

    “yes,master!”

    水銀從我手上的行李箱裏滑落出來,變化成女仆的形態。然後從她的右手生出一柄戰錘,輕鬆地打碎了木質的房門。

    雖然想避開碎片,但為了趕入房中我還是踩了上去。

    房間很寬敞。

    裏麵被收拾的十分整潔,除了附有華蓋的四柱床,還擺放著典雅的家俱。那輕柔的水母一般的台燈應該是埃米爾·加萊的作品吧。——同時,最讓人意外的是這裏沒有鏡子。很難想象女人的房間裏沒有鏡子,或許這對於她們的魔術來說有必然的理由。

    “……”

    然而,我馬上放棄了一切思考。

    因為發現了某種紅色。

    是在床上。在純白的床單上,那紅色就像是薔薇一般。如果是藝術家的話,或許會對這紅色的配置感激涕零吧。就算是在這種事態之下,環繞著她的一切依舊那麽■。

    “……”

    黃金姬就在那紅色的中央。

    宛如花朵一般。據說花本來就是為了吸引昆蟲而演化出的形態。綻開的花瓣也好,弱不禁風的存在方式也好,都是為了捕捉住其他生物的心而存在的。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

    ……啊啊。

    既然如此,該如何形容現在的她呢。

    “……”

    我徹底失去了言語。

    腦細胞全部停止了活動。至少,在這個瞬間我寧願它們全部停止,我打從心底這樣想著。對於區區人類的認知而言,這副光景實在過於■。

    “蒂婭德拉……小姐……。”

    連格蕾支離破碎的聲音,也在我的意識之外。

    她的雙眼緊閉著。

    她的雙唇緊閉著。

    她沒有在呼吸。

    她的脖子下麵,【沒有身體】。

    黃金姬的身體變得七零八落,而她的頭顱,正擺放在柔軟的床單上。

    --------------

    視角——格蕾

    黃金姬死亡的消息,迅速傳遍了雙貌塔。

    為了保護現場,萊妮絲小姐留在原地,而我去則去傳話。因為事態緊急,人們馬上就都聚集到了黃金姬的房間,將現場納入眼中。

    “……萊妮絲、小姐。”

    第一個氣喘籲籲地趕來的是藥師麥奧,他看到現場的情況,瞪大了眼睛。

    接著,

    “喂喂。這可是出大事了。”

    “你是?”

    “米克·古拉吉列。咒詛科(吉古)的人。”

    咒詛科(吉古馬列)和梅亞斯提亞一樣是中立派。

    深色肌膚的男人撓著頭說道。

    “啊、啊啊啊啊。這是怎麽回事。”

    第三個人一進入房間,就發出嘶啞的聲音癱倒在了地板上。

    “……不可能。怎麽會,我的衣服怎麽會變成這樣。”

    一個發型引入注目的男人歎惜道。

    “你是?”

    “伊斯洛……瑟布南。黃金姬、白銀姬的禮服是我做的。”

    從他說的話來看,好像也是比起人要更在意禮服。

    然後,

    鏘,響起了手杖戳在石板上的聲音。

    如同世界毀滅般的呻吟聲,落在房間的地板上。

    “怎麽會……這樣……蒂婭德拉……。”

    “……姐姐。”

    顫抖的聲音,仿佛在將事件追認為悲劇。

    在這個布滿鮮血的房間裏,最殘酷的或許就是這兩個人的到來。

    “……拜隆卿,白銀姬。”

    “原來如此。大騷動啊。”

    說著,另一個女人現身了。

    她現在沒有戴眼鏡。橙子一隻手壓住暗淡的緋發,語調與之前截然不同,十分冷淡——至少給人這種感覺,她觀察著室內的情況。

    “唉呀唉呀。”

    她搖著頭。

    “我說啊,這可真行。搞成這樣簡直可笑。現場有這麽多魔術師,這樣做到底有什麽意義?”

    “……什麽意思?”

    我忍不住問道。

    “你聽好?我過來時已經聽說了,你們闖進來的時候黃金姬的房間是鎖著的吧?我以前也遇到過點麻煩所以知道。黃金姬和白銀姬的房間用的是魔術鎖(mysticlock)。是會對應每個人的魔術波長,時鍾塔的寶物庫也在用的那種。換句話說,【黃金姬房間的門隻有黃金姬能打開】。”

    魔術鎖(mystic–lock)。

    盡管黃金姬死在了自己的房間裏,魔術鎖(mystic–lock)也還是鎖著。

    “所以啊。……換句話說,這不就是”

    “「密室」——你是想這麽說吧。”

    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強行插了進來。

    “嘛,的確,說是密室也無妨。但你是不是忽略一個大前提了?所謂的密室——是【他殺】吧。連連自殺的可能性都沒考慮,一看到有構成條件就亂下定義你是中年的大媽嗎?看來外觀【固定】阻止不了內心的腐敗呢,不,說不定已經成為臭豆腐了也說不定。”

    這是多麽將「找死」這個詞發揮地淋漓盡致的一段話啊。

    但,大概是錯覺吧。光是聽到這個聲音,我緊繃的精神就下意識的放鬆了。

    “還有萊妮絲,別因為這點【破事】就亂陣腳,人又不是你殺的,慌啥?這樣整理措辭的表情反而讓人覺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總之,該怎麽說呢。

    “對了,說起來大叔你們誰啊?是有關人士還是湊熱鬧甲乙丙丁?可以的話請把名字說出來吧,雖然我不一定記得住就是了。”

    ——請先把那身血給擦幹淨,再說這些話吧。

    --------------

    視角——少年

    我現在的狀態很不好。

    為了糾正『方向』而導致的失血過多外加『我』的噩夢帶來的影響讓我自己都不知道剛剛說了啥。——不過看這些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又肯定作了個大死,而且有很大幾率會真死。

    “不過都無所謂了。”

    將心裏的話說了出來,我——將染滿血色的臉轉向拜隆。

    “那個……是拜隆先生……吧。剛剛因為突發事件再加上劇烈的運動讓我有點失控了,我在此鄭重的抱歉。如果有失言的話請指正,畢竟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

    然後,不等拜隆的回複,我將視線轉移到另一邊。

    “你……是叫卡莉娜吧。”

    黃金姬、白銀姬身邊的雙胞胎女仆的,其中一人。

    看著【曾經】專屬於黃金姬的女仆,我直截了當地問道。

    “總之先問個大家都想問的問題吧——黃金姬和萊妮絲說了什麽?”

    “蒂、蒂婭德拉大人商量要事的時候我不在場,所以……”

    “這種事情可成不了理由。而且我也沒有那個時間和閑心。聽好了,說我再說一邊——蒂婭德拉·巴魯葉雷塔·伊澤路瑪對萊妮絲·埃爾梅羅·阿奇佐爾緹在昨晚到·底·說·了·什·麽·?”

    我罕見地擺出了強勢的姿態,大概是腦袋缺氧吧,總覺得自己不像自己了。

    “……”

    卡莉娜垂著頭,陷入了沉默。

    “卡莉娜。”

    拜隆催促她繼續說下去。

    卡莉娜無法違抗主人的命令,吞吞吐吐地說道。

    “……蒂婭德拉大人她……想要逃亡到埃爾梅羅去。”

    “什……!”

    除了卡莉娜和橙子以外,其他人都因這句話而騷動。

    “卡莉娜姐姐……為什麽……”

    “蕾吉娜。”

    女仆叫著自己雙生姐妹的名字。

    卡莉娜,蕾吉娜。看來這是她們的名字。

    不管怎麽說,剛才的話對萊妮絲她們實在過於致命了。

    “……這件事……無論如何都不能無視啊。”

    拜隆像是演戲一樣,將視線投向我。

    看來他在來現場之前就知道了大致的情況——那麽就好辦了。

    “是呢,的確不能無視呢。”

    我,用盡全身力氣,【虛張聲勢】道。

    “為什麽拜隆先生看起來一點都不意外呢?”

    “……你說什麽?”

    拜隆皺了皺眉頭,像是本來眾人皆曉的事被某個不識好歹的人說出來一樣,用手緊緊握住拐杖。但我完全無視了,滔滔不絕地說道。

    “因為太奇怪了吧?明明那裏——你一生的傑作被那樣的方式奪去了生命,但你卻一點都不悲傷,反而有一種奇怪的憤怒在裏麵。我不知道這是不是魔術師的通病,但即便是為了追求根源不惜一切,麵對自己的成果被踐踏也不會這麽快恢複平常心吧。很奇怪呢,總覺得拜隆先生——”

    【好像早就知道黃金姬會死一樣】

    說出來的話讓周圍的人都沉默了。明明是那麽『理所當然』的事情,卻在經過他人之口時會有這麽大的破壞力。明明隻是想一想就能否決的事情,卻在被他人提出時反而難以辯論。

    “……”

    拜隆——選擇沉默。

    嗯,很好,這個時候沉默的確是最好的選擇。不管是對他,還是對我。我的身體已經不允許多費口舌了,血液已經快流完三分之一,再這樣下去我會倒下的。

    必須早點結束這個話題,看了一眼萊妮絲,心說一句交給你了,我再次開口說道。

    “……看來無法否決呢,拜隆先生。不是辯解而是否決。你無法對自己對親生女兒(最好傑作)的死的淡然給予否定——這對我們來說也一樣,萊妮絲也因為昨晚與黃金姬相談的關係也脫不開嫌疑,由於逃亡的事沒有談妥而發生爭執這種可能也絕不是沒有。所以,我們各退一步吧。”

    “各退,一步?”

    “沒錯,雖然很想脫離關係,很遺憾這次我是萊妮絲的保鏢呢。【承包】的工作就算失敗也要進行到底可是承包人的工作守則呢。”

    我對拜隆說道。

    “由你我來找出犯人吧。賭上我們各自的名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