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對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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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角——格蕾
“說起來,之前斯芬被兄長拜托調查的東西是什麽呢?”
告別了白銀姬後,萊妮絲小姐對師父問道。精致的臉既沒有什麽不自然也沒有多餘的擔心。師父也同樣。看來少年唐突的離開並沒對在場的任何一個人產生影響。
“……啊啊,其實就是去讓他調查個人。”
停下手中的筆,將記事本合上的師父開始從遠處觀察整個雙貌塔的地形。微微混在空氣中的墨水的清香和雪茄的煙香向我飄來。說來有些不可思議,每當聞到這個味道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能安下心來。真的很神奇。或許師父為了輔助魔術的使用而在裏麵加入了能促進精神安定的香料也說不定,不過我一點都不想去向他確認。
“阿特拉姆·加裏阿斯塔。”
這時,師父說出了那個名字。
“……加裏阿斯塔。”
我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當然,時鍾塔基本都是些我沒聽過名字的人,但這個名字讓我感到了異國土地的味道。幹燥的沙子。灼燒皮膚的炎熱空氣。如新月一般彎曲的大刀。就是這樣的感覺。
聽到我重複這個名字,師父像是在肯定一樣繼續說道。
“是繼承了古老中東之血的一族。因為是這兩個世代才加入時鍾塔的,而且使用的魔術幾乎已經進入了咒術的領域,所以受到了和實力不相匹配的待遇,但卻是相當麻煩的家夥。畢竟他們靠那特異的魔術收服了近鄰的一些組織,聽說連石油的開采權都收入手中。要論在表麵社會的權利的話可以說在時鍾塔是屈指可數。……而他們,【在某個咒體的拍賣會上】,和伊澤路瑪競爭到了最後。”
“哦。你說的就是伊澤路瑪買下那個傳說中的咒體的拍賣會?”
“……唔。”
聽到萊妮絲小姐的插嘴,我想起了某個男人。
——『其實,有個想弄到手的咒物。』
米克·古拉吉列。
做出了自己其實是間諜這樣荒誕的自我介紹的男人。說起來,自那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如果那時的話是真的,那說不定他就是加裏阿斯塔的——
“……”
我吞了吞口水。
萊妮絲小姐說道。
“哼~,——也就是說,【那個少年】要去找的就是加裏阿斯塔的人咯?”
“唉?”
我不禁發出了聲音。
師父像是察覺到我在想什麽,一臉無奈地說道。
“那種蹩腳的理由不管是誰都會察覺到異樣吧。更何況在這個狀況下突然離開,不讓人去懷疑他要幹什麽才是奇怪的。”
“不過虧得他能在那種狀態下發現呢。明明連結界都沒有反應。”
所謂結界,基本上就是「隔開這邊和那邊的東西」。如果是以隱蔽為目的的話,那最優秀的結界打從一開始就不會被發覺。就算是再強大的魔術師,也無法解除感知不到存在的結界。因此是最優秀的,這實在是簡單易懂的道理。
不過同時,還存在著另一個意義的結界。
也就是保護。
為了保護存在於內側的某人,抵禦各種外敵的防壁。對敵對的魔術師產生反應的結界也是其中一種。作為一種告知敵對者來襲的警報,經常被施加在魔術師所管理的土地上。
“——不過,連內心的敵意也能查明的結界可以說是不存在的。既然那個少年能在對方暴露前就發現了的話,就隻能說明——他的眼睛已經不在常理之內了。”
“兄長的意思是說,他也擁有【魔眼】嗎?”
萊妮絲小姐問道。同樣擁有魔眼的她對這個詞有點在意。但師父輕輕地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說法——「是又不是」這麽模糊不清地回道。
“雖然的確有具有魔眼的功能,【特征】也完全符合。但是……嗯,該怎麽說呢。大概是我自作多情吧,總有種異樣感總是揮之不去。”
“異樣感?”
萊妮絲重複了這個詞。
【異樣感】
明明是同樣的東西,大小,規模,全都一樣。甚至連違和感都沒有產生。但即便如此,還是覺得這個事物不太一樣。
出奇的,這次我理解了師父的話。雖然還沒有傲慢到覺得和看到了這個人視野所見的一角。但最起碼在那份感覺上,我和這個人是一樣的。
因為我曾親自和那份感覺戰鬥過。
那個無論如何也毀滅不了,破壞不了的赤色(red)。
“……”
我不禁打了個寒顫,一股冰涼的觸感從背脊劃過。
沒有不同,沒有差異,沒有區別,一模一樣。那份禁忌的真實就算是現在也讓我無比膽寒。太像了,像得超出了倫理,像得越過了雙胞胎的界限。如果真的存在無限接近本體的【克隆人】的話,那麽非少年莫屬了。
——所以,因為如此,才會不同。
橙色和赤色中間,存在著巨大的【空】。
而那個【空】的正體是什麽,我不知道。明明隻要稍微想一想就能抓到的答案,我卻視而不見。我有種預感,如果看到了那份真實,我將一輩子無法在少年麵前抬起頭來。
啊啊,是的。
那個少年的存在形式和自己過於相似了。
(因為……我是笨蛋。)
像是通過借口逃跑,我在心裏默念。
沒錯,我是笨蛋。一個無可救藥的笨蛋。一個隻會將擁有類似經曆的他人和自己重疊,從而尋找籍慰和借口的笨蛋而已。
我輕輕觸摸了被兜帽覆蓋的地方。
這就是透明的針。無論到何時,都不會從心髒上溶解的冰。因為是玻璃製成的,所以理所當然不會溶解,現在才注意到這一點的自己是多麽愚蠢啊。不管到哪裏我的愚蠢都在戳著我的胸口。刺入心髒。噴出鮮血。
(——明明隻要死掉就行了。)
想象中的血如果能堵塞住自己的喉嚨就好了。
抓撓著脖子,讓這張臉腫脹成青紫色,露出最為悲慘的樣子倒下就好了。這一定是最適合我的死狀。隻要別發生殘留情報成為幽靈這樣的醜態就好,我再也沒有其他的願望了——
“——格蕾。”
這時,我才反應過來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啊,師父。”
“怎麽了?從剛才開始臉色就不太好。”
師父像平時一樣皺著眉頭,俯視著我。乍一看他的表情似乎很不高興,但我能知道他是在關心我,這樣看來我和師父相處的時間也很長了呢。
“那個,我……”
我猶豫了幾秒。
雖然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麽,但完全無法將其整理成句子。
所以,我使用了比語言更可靠的手段,【稍稍掀起了兜帽】。
師父瞪大了眼睛。
“格蕾!我說過不要把臉——”
“……不。”
他像我以前拜托他的那樣責罵了我,而我卻搖了搖頭。
雖然隻是稍微露出了一點點,雖然拉下兜帽的手指像被燒傷了一樣發燙,但我終於能組織好語言了。
“我覺得……臉和這次的事或許……有什麽關係。”
“你指事件?但是——”
他應該是對萊妮絲小姐有所顧慮吧。畢竟這不是什麽能四處宣揚的事。少女似乎是察覺到了這一點,她歪了歪頭,說道。
“哼嗯。嫌我礙事的話,我可以離開。”
“……沒關係。我想,萊妮絲小姐一定也有知道這件事的必要。”
我瞄了一眼師父。
他還是一臉困惑,但看上去不打算反對。
我輕輕地摸了摸露在外麵的臉。
“【這其實】,不是我原來的臉。”
“什麽——?”
萊妮絲小姐的表情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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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角——少年
(——格蕾的臉,大概不是她原來的臉。)
憑借著本能在樹林走動的少年突然想道。
(雖然因為是亞瑟王的後裔或許真的有點像,但再怎麽說也太像了。)
因為就連莫德雷德都沒有那個呆毛啊。少年不沾邊的想道。
天色已經逐漸轉暗,再過不久就要到夜晚了吧。但這些不重要,枝繁葉茂的樹木已經將整片森林陷入一片黑暗,宛若童話裏巫婆的住所一樣,如果沒有光源的話或許連死在什麽地方都不知道。
(而且,格蕾她本身也很奇怪。)
少年回憶起少女至今為止的所有。
認生,害羞,很會吐槽,極度怕鬼,很容易陷入自我厭惡,雖然很莫名其妙但很可愛,身體能力出色,武器是一把奇怪的鐮刀。
——鐮刀。
(【那個】究竟是什麽?)
少年心中已經有答案了。
(………………那麽,格蕾口中的家鄉……)
我停止了心中所想,因為看見人影了。大量的。
總計三十二個。
外貌衣著就不再多說,反正就是標準的「啊,這個人好可疑」的套裝和配色。也不知道這些人的boss是跟不上時代還是看三流電影看多了,一股子俗氣鋪麵而來。
“是誰!!”
看樣子是才發現我,襲擊者(笑)立馬向我這邊大喊。
“……”
我沒有回應。並不是為了表現我的逼格,隻是因為身體的不適和周圍這陰沉沉的環境讓我一個字都不想說。反而對這些人產生了無名的火氣。
“…………”
所以我在等。等對麵這些人行動。直接從過來就把他們捆綁play,如果無視我的話就全員人樹play。這種惡鬼一樣的二選一真是越來越有老哥的風采了。
“………………”
見突然出現的我一直沉默,對方的幾個人在用眼睛對視後,得出了結論。
數道閃電向我席卷而來。
(什麽嘛,真是沒意思的處理方式呢。)
裝模作樣想了一句的同時,我也用腳輕輕踩了一下地。
然後下一瞬間。
森林——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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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來這一手嗎。”
身在月之塔的某個女魔術師輕輕點了點頭。
蒼崎橙子平靜地說道。
在她身邊的書桌上,紅茶正散發著微微的熱氣。
這裏是伊澤路瑪為她安排的研究室。
“……”
她的雙眼正從與窗戶不同的地方和角度俯瞰著外界。
是使魔。根據魔術門派不同也被叫做familia或agathion,在東洋則被稱為式神。橙子所使用的自然是人偶,她從以前聽說過的第四次聖杯戰爭中魔術師使用鐵絲製成使魔這件事上得到靈感,趁著興頭利用發條、齒輪和金屬線試著做了一下。
話說回來,雖然是在興頭上試著做出來的,但它還是讓橙子再次認識到了自己不適合製作隻具備最低限度功能的使魔這件事。對於投入其中的橙子來說,製造沒有多餘功能的單一機能使魔實在是【沒意思】。
張開的翅膀是黃銅線,嵌入的眼睛是紅寶石。
這隻使魔現在正在與這座塔稍有間隔的另一座塔附近飛翔。
“好了,雖然有點麻煩,但畢竟我也接受委托了。”
橙子輕輕地歎了口氣,站了起來。
她瞥了眼自己的腳下。
在房間的角落裏,放著一個與她的所持品相比稍顯笨重而且過於巨大的——奇妙的皮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