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仙落在城頭坐了一天，期間除了幾次小點心，主餐的廚子差沒有親自拉著餐桌城頭。

    最後都被屏退。

    最後城頭剩下的人，反而是些帝**士和一些緊要人員。

    花婉柔悄悄走城，一襲白裙，簡簡單單樸素至極，又仿佛照亮了一片天。

    “該撤的東西，都撤了，剩下的都是兩條腿隨時都能跑的人，你看看要不要再撤一些？”

    語氣溫柔不焦躁，似乎對這種臨頭大難，習以為常。

    雲仙落回頭淺淺一笑。

    花婉柔也跟著淺淺一笑，梨渦如兩瓣花，巧笑倩兮。

    雲仙落笑著站起來，擦擦座位，道了聲坐。

    待花婉柔坐下，他才將眼前形式一一講解。

    “大部分人，都是些隱藏很深的民間高手，大抵不過傳傳說，史詩階目前還沒有，地獄來的黑炭頭，三拳難敵四手，”頓了一下，他繼續說：“那多出來的一拳，是把他的腦袋也算，好家夥，腦袋用得拳頭多，肯定是個練習鐵頭功的家夥……”

    絮絮叨叨，幾次有報數軍士跑來，都說又有幾個軍團撤回地底。

    慢慢的，雲仙落停止講述。

    戰鬥太激烈了。

    ……

    威吉利和一堆壯漢站在一處，顯得很突兀。

    至少一米八大漢堆裏出現不過小半米高的人，誰也會覺得特殊。

    威吉利滿身金甲，更加顯眼。

    事實，魔神針對這個可惡的家夥，連續發起不下二十次攻擊。

    一眨眼一次出擊，算起來威吉利一個人頂過二十擊。

    每次小矮子被砸進地裏，鑽進幾十百米的岩層，造成幾十裏坍塌，人們都以為他死了。

    隻是不過一會，他又笑嘻嘻從地底爬出來，背對魔神搖屁股。

    那身金色盔甲，不似金精，鐵芯鑄造，世任何金屬，都要更加堅硬。

    打了許久，連個凹痕都沒有。

    “100%純金，童叟無欺。”有一次自個從地底旱地拔蔥，威吉利撲棱著將泥土甩去，笑嗬嗬拍著胸口誇讚。

    得了吧你，還純金，算純金加壓縮一千倍，也頂不住神力侵蝕。

    周圍無數高手腹誹不已。

    數你擋得多，這沒錯。

    可每次出來，都要叫得震天響，這不是＂ｃｈｉ　ｌｕｏ＂裸的炫耀？

    高手兄們那叫一個鬱悶。

    很多人擋一下死了。

    更多人連一下都擋不住。

    若非無數道攻擊令魔神必須全力防禦，按照高手過招的速度，他們此時全都該躺下。

    蒼有蒼的規則，地獄魔神到了這裏，修為也被廢去一半，剩下一半，還得打三分折扣。

    不久前他對付精靈王時，被對方所傷。

    準確來說，是被精靈王的後手所傷。

    威吉利成為一小撮人當之無愧的主心骨。

    每當魔神針對他們時，他會挺身而出，間或也會主動出手。

    人們也看出，他那身盔甲，似乎並不能連續提供防護，才不斷後退，修補缺陷。

    魔神對這號人物也不由側目，特別關照。

    受此殊榮者，不過寥寥，大部分蒼強者，牽製作用居多。

    人們已不對這次圍攻魔神，產生奢望。

    大概希望過後，是絕望。

    很妙的事情，當人們能夠看到希望時，他們拚命，他們搏殺，死而無畏。

    可當魔神越加強大，精鋼般的軀幹逐漸變成紅褐色，仿佛黃土地摻雜紅墨水時，當刀劍劈砍，不再濺出火花時，當人們發覺，魔神的強大，超乎想象時，他們動搖了。

    三名站在魔神南方的強者首先退卻，他們腳尖一點，猶如飛鳥般劃出六道炙熱的白痕，魚貫消失。

    不等後知後覺的人們回過味來，那三個家夥相繼砰砰砰爆開，好像煎餅鍋的爆米花，紅白藍綠四處飛濺。

    一道黑霧，籠罩四周。

    魔神停下動作，輕蔑的掃視，哈哈大笑，“是我謹慎了，吉爾納傷我根本，是我產生錯覺，你們要是能殺了我，盡管拿我的頭去當球踢。”

    吉爾納傷到他，教皇愛吾拉斯也深為他所忌憚。

    可惜，這兩個人都不在了。

    一個死在他手，另一個和龍族兩敗俱傷。

    剩下的史詩階強者，大概了解他的強大，根本沒有應戰反應。

    越強大越恐懼，越恐懼越不敢出手。

    地獄的傳說，一直壓在蒼強者身，心頭，每次修行，看到古卷軸記載的覆滅慘狀，人人心肝顫栗。

    並非說記載些慘禍難事能令這些強者齊心，委實無數紀元總有些漏之魚，或者是地獄故意放鬆，也或許是天留一線，反正總有這麽些人。

    他們是第一批傳道者，也是蒼每次元氣恢複的急先鋒。

    不少古老的傳承，全都遺留下密令：“凡是地獄來客，都需謹慎對待。”

    所以才有古王朝修築破空傳送陣的說法。

    溜得出去，蒼十萬年的劫難，自然不會降臨到他們身。

    無法走，那留下，拚命挖老鼠洞。

    蒼表麵看來，諸族鼎立，其實暗地裏，湧動的潮流並不少。

    雲仙落慢慢收回手，花婉柔似乎知道他想要什麽，從婢女手接過蓮子羹，拿青瓷長湯匙掂起顆圓滾滾的蓮子，輕巧的送入雲仙嘴裏。

    細嚼慢咽，生怕一口把蓮子吞了的雲仙落，抱起膀子，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賜你鋒銳的矛。”

    何等樣的矛，才能稱得鋒銳？

    刺得穿最厚的甲，殺得了最難殺的神。

    威吉利怒嘯連連，渾身金黃光華大放，戰甲驀然脫落，好似奶凍碰到烈火，迅猛融為一攤金水。

    這家夥難道用力過猛，把戰甲打爆了？

    如此驚人景象，其實在場已出現很多次。

    哪個**師出手不能驚天地泣鬼神，哪個戰士不是震天碎地。

    委實威吉利前期打得太多令人側目，這會兒甲一融，很多人認為他死定了。

    果不其然，魔神第一時間把原本丟向北方的黑霧，籠罩向東側的這個小群體。

    人人麵無血色。

    反倒威吉利並不如何慌張，雖然看不清麵部表情，但怎麽也沒有那種即將落敗身死的感覺。

    威吉利背後三十多號漢子，齊齊呐喊，幾個傳法師聯手施展防護，不過大部分套在自己身。

    法師的命，戰士金貴，大概是人人都認同的觀點。

    黑霧來勢極速，大概魔神也想一舉鏟除這個難纏的敵手。

    “吃我一矛。”

    威吉利一蹦三百丈，那股黑霧陡然失去襲擊對象，沒有停頓，徑直朝那些傳說傳紮堆的人群撲去。

    與此同時，威吉利流星般下降，粘稠的金水不知何時化為一杆金色長矛，沒有任何雕飾。

    唯有尖端一抹寒芒，令人望而生畏。

    半點寒光，分了半邊天。

    沒人看到處，魔神的臉色驟然嚴肅，貓戲老鼠的神情，也斂去幾分。

    “倒是我看走眼，能夠將神力運用到如此地步，該不會是哪位神靈的下凡真身吧！”

    魔神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揮手，一道任何一次攻擊都要濃鬱的黑暗力量，奔騰而，直指那道璀璨的金芒。

    在外人看來，大概是魔神終於被逼出點壓箱底的東西。

    唯有二人知道，這是何等凶險的搏命之舉。

    黃金城頭，雲仙落慢慢咽下第二口蓮子羹，緩緩道：“太甜了。”

    趁著花婉柔返身吩咐換一碗的間隙，雲仙落低頭把嘴角嫣紅抹去。

    “你呀，該享福都不知道。”花婉柔接過侍女備好的另一碗蓮子羹，親自嚐了嚐，好看的秀眉微微蹙起，不動聲色朝後揮揮手。

    另一碗更加甘甜的蓮子羹悄悄滑入手心。

    她揮手屏退左右，也不多話，繼續給雲仙落喂湯。

    戰場，黑霧將金芒完全包裹，在眾人以為威吉利百死無生時，濃霧透出一抹濃鬱金光。

    稍縱即逝。

    “還沒死？”

    “魔神一擊，至少需要史詩階才能扛下，全力一擊，史詩也難，我看懸。”

    魔神的攻擊，具備持續性，威吉利被黑霧包裹，根本無法掙脫。

    魔神的臉色，陰沉許多。

    兩名早早退到一邊，以神識觀戰的精靈史詩階長老，對視一眼，緩緩往前。

    在場眾人，立即意識到，威吉利雖然被困，但也對魔神起到一定牽製作用。

    促使這兩位時日無多，心存死誌的史詩長老，萌生搏命念頭。

    “大夥一起。”

    一名傳說巔峰強者當先搶，祭起流光溢彩的長劍，威勢十足朝魔神兜頭劈下。

    身後，數十名強者紛紛搶。

    槍斧刀劍，錘棒棍尺，幾個戰士殺紅眼，身形似電，衝到魔神腳下。

    魔神眨動眼球，泛紅的眼珠閃爍電光，閉合間數千道黑色雷霆頃刻形成，籠罩魔軀的黑霧霎時下降，將周遭數千米都包裹住，慘叫連連，勇士們剛剛衝到魔神身邊，想要進行斬妖除魔的勾當，先被電死一半人。

    論起隱藏手段，誰能神更加有底氣。

    恰在此時，兩名史詩強者來到黑霧外。

    澄澈如六月熱風，刺骨如冬日寒霜的兩股綠色氣息，形似遊龍，搖頭晃尾，刹那間奔至黑霧外，對著那個隱隱約約的黑影撲去。

    剛剛逃出黑霧的眾多強者，屏住呼吸要看這一擊的成果。

    兩道史詩力量磅礴至極，精粹二人全身力量，傳說強者拚命才撕開一道縫隙的黑霧，如同被狂風席卷的濃煙，霎時迸開，隱約響起一陣悶響。

    “成了，”精靈長老齊齊拍掌，每人吐出一口濃綠的血痰，盤膝坐下，搖搖欲墜的身軀努力支撐不倒下，要合眼長逝。

    “喋喋碟，兩位莫不是想死得瞑目？為何不睜眼看看？”

    一個諸人熟悉至極的聲音騰空而起。

    不好！兩個長老齊齊變色，魔神不愧是超出物質界的強者，不僅魔軀強大，神識之力更是強大至極。

    魔神的聲音響起時，死裏逃生的諸多強者紛紛全力戒備。

    沒人顧及兩名老者頭頂的黑霧。

    身無點滴力量的史詩強者，勉強浮空，已是憑借本能，對這次攻擊，再也沒有任何辦法。

    在此時，黃金城頭，雲仙落對花婉柔笑道：“你去幫我取件棉衣，厚點的，對了，你自己也穿厚實點，凍著我會心疼的。”

    花婉柔看看頭頂，炎熱的日光正盛，她猶豫了一下，低聲問道：“加個火爐嗎？”

    雲仙落笑著點頭，說旺點才好。

    等佳人扭著小蠻腰剛剛走下城牆，噗嗤一大口血噴到牆壁。

    “收拾一下。”雲仙落仿佛對空氣講話，低聲又道：“以我的名義，賜予神力臨凡。”

    天使有一式，名為聖光臨凡。

    神力本不該出現在物質界，魔神的力量，大抵也被壓製在神階以下，他不敢全力出手。

    在場的強者，沒有達到史詩階，卻勉強能接下一招半式，根本原因在於。

    力量等階沒有拉開。

    雲仙落把大量神力直接降臨凡俗，無異於把金子往水裏丟，能不能砸死鯊魚，兩說，浪費是肯定的。

    城牆緩緩流動，猩紅色緩緩消散，雲仙落想要站起來，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嘶，好痛。”捏緊的手心全是血，雲仙落眼前一黑，差點昏過去。

    “這要是打不贏，虧大了。”

    雲仙落跌坐在地，伸手抹抹嘴角，朝外麵吩咐：“跟內務司說一聲，給將士們發棉襖，天色不對，全部都躲進屋裏，不許露頭。”

    他沒說誰去執行，隱藏在黑暗的侍衛，自然會辦好。

    等花婉柔回來時，雲仙落罩著一柄遮陽傘，笑嘻嘻道：“快來看啊，這次你能看到了。”

    南方天際，起了驚人的變化。

    一黑一金，兩種不同的顏色各自占據半邊天。

    金色那半邊，形如蓮花，光華垂落，仙氣十足。

    黑色半麵，形似猛虎，咆哮如雷。

    “這是神階的力量？”

    南方天際，璀璨若神跡。

    每顆落下的光點，大如山嶽，普通人抬頭一看，會有種天傾地覆的錯覺。

    事實，金色光點落下，浸潤萬物，幾畝稻田有幸沾光，本該還有一個月才能變黃的稻穀，眨眼長高變黃，顆粒飽滿，坐在田壟間看神仙打架的老農笑得合不攏嘴。

    可惜，金光少，黑光眾。

    許多人抬頭看到黑氣砸落，直覺不好，有人拿門板擋著，有人躲在屋子裏，有人拚命奔逃。

    一顆鬥大的黑氣落在奧索格駐軍城市，刹那間城池朽爛，發出惡臭，數萬駐軍哀嚎不斷。

    城市化作熔爐。

    片刻後，聲息全無。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兩股代表神階的力量正麵碰撞，毀滅的地域何止千裏。

    若非奧索格南部本人煙稀少，這一下非得滅殺千萬人不可。

    兩名不甘心赴死的精靈長老，意外發覺魔掌沒有得逞。

    威吉利手持金色巨錘，身披金黃盔甲，渾身如金水澆築，連發絲都根根金黃。

    魔神嘶吼：“不可能，除了教皇，誰還能召喚如此龐大的神靈力量。”

    威吉利輕蔑的撇起嘴角，“誰說的，你大概不知道，這裏為何稱為殞神位麵吧。”

    “古時代，經常有地獄和界的神靈被發配到此處，需要殺足一千神靈才能返回本界，那段時日，神靈隕落如雨，無數魔神遭劫，據說這個位麵有詭異的邪性，很多人說是死去的神魂魔魂不肯安息，每個進入這裏的神階，會遭到他們的集體詛咒，隕落無疑，你沒發覺，根本沒有幾個神階敢於輕易闖入這裏……”

    魔神聽得毛骨悚然。

    蒼的古秘聞，雖然在地獄廣為流傳，但魔神真沒認真去研究過。

    雖然威吉利的說法偏離事實，但確實令他感覺周圍冷氣直冒。

    而那些除此聽聞這個說法的蒼本土強者，人人縮著脖子，兩名心存死誌的精靈史詩強者，也感覺渾身發涼，心想自己死在這裏，不會被哪個古神靈或魔神的魂魄看吧。

    威吉利一番胡謅，並非真想靠此威懾魔神。

    “你不是地獄派來的，應該屬於得到古魔神的垂青，在蒼世界內成神，隨後利用滲透進蒼世界的黑暗強者，把勢力伸進地獄的蒼本土強者。”

    威吉利的言語一語的，魔神臉色陰晴不定。

    “趁你還活著，我要告訴你一聲，那些地獄來的家夥，遮遮掩掩，肯定騙你說地獄如何如何好，你這個神階一過去，是一方大帝之的存在，你可以叫他發誓，沒有奪舍的心思，還有，問問他，是不是真的能夠淩駕在所有大帝之。”

    威吉利慢悠悠道。

    魔神麵色大變，身軀顫抖不止。

    雲仙落透過信仰聯係，看到那張黑黝黝的臉頰瞬間變成蒼白，對威吉利的忽悠本事，又有了更加深刻的認知。

    “你騙我。”

    魔神驀然伸手，狠狠朝自己的腦袋拍去。

    那架勢，仿佛要自盡一般，空間震蕩，傳階強者紛紛被震落地麵。

    然而，他的另一隻手，阻止了這次攻擊，更搞笑的是，嘴唇左右蠕動，竟然發出不同的聲音。

    “我沒有騙你，魔神在地獄，等階並不低。”

    “那你跟我說，起誓，沒有奪舍的心思。”

    “我起誓，絕對沒有奪舍的心思。”

    威吉利慢悠悠道：“叫他添一句，若有半點虛假，叫他死在地獄鸞族手。”

    看到魔神疑惑的眼神，他解釋道：“鸞族是地獄大族，出過好些大帝。”

    這句誓言，另一半魔神愣是不敢說，在魔神幾番追問後，丟下一句：“鸞族是神聖之族，怎麽可以拿來發誓。”

    威吉利暗暗竊笑，高聲道：“放屁，我敢說，以鸞族的名義，這家夥沒安好心。”

    魔神另一半差點氣得昏過去，你一個蒼生物，不理解地獄最偉大的統治種族，當然可以亂講，他可在地獄備過案，此誓言一出，立即會被感應到，立即會被順著神火給滅了。

    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拿這個起誓啊。

    威吉利得理不饒人，又問他：“你說一進地獄淩駕於大帝之，那你可敢發誓？”

    魔神另一半已懶得理會，衝魔神問道：“你信他還是信我，若是信我，聯手把這個世界屠了，好處你我共享，根本不需要進行奪舍，若不信我，複活所需，大抵不夠，難道叫我從個傳傳說當起，那是萬萬不能，隻能走奪舍一途，你我搏命，我有九分勝算。”

    天地寂靜，晦澀難懂的地獄方言，隻有寥寥幾人聽得懂，無一不屏住呼吸，靜待結果。

    威吉利左手一直顫抖，在魔神閉眼睜眼的一瞬，已是發出狂笑：“你們慢慢想，架先打了再說。”

    魔神贏麵很小，以他這種會墮入魔道的人的心性，大概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屠戮凡俗可以增加修為，修複傷勢，這是實打實的好處。

    威吉利斷定他不會放棄，隻是權衡一二罷了。

    既然都要打架，不趁人之危，有些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