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欺我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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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國有數的曆史時刻,或許很難不聯係到這天。

    教會已經覆滅。

    而它麾下的教徒,竟然跑來尋找帝國的幫助。

    或者說合作。

    當教會督察長卡貝爾將來意說完後,算以威吉利的心性,也難免有一絲愕然。

    廋死的駱駝馬大,根據這位教會核心權勢人物所述,教會除了在聖城損失一批核心力量,還有另一批力量,以不同的方式保存下來。

    金幣,強者,還有影響力。

    前者自不多說,對帝國來說,始終多多益善。

    而大量黃金,傳,乃至傳說強者,更是可遇不可求。

    教會的影響力,遍及諸國,用狐老的話來說,一個國家三成人口都是信徒,已經很恐怖。

    雲仙落並沒有貿然答應,看似很合理並且很有利的結盟申請,透著太多詭異。

    愛吾拉斯既然早預料到聖城的覆滅,為什麽會留在那裏等死?

    信仰對很多人來說,生命更重要,但那個滿嘴胡話的老頭子,絕不在列。

    “教會打算做什麽,或者說,你們想得到什麽?”雲仙落問出核心關鍵,愛吾拉斯死沒死,怎麽死的,都不重要,最關鍵是,他們想要得到什麽。

    “教皇陛下曾經親自對我說,隻要保證教會傳承不息,足以,並不會對帝國原有機構造成衝擊。”

    “您隻需要答應我們,允許我們在地底繼續傳教,選拔神官,使教會的傳承不至於斷,我們把教會萬年積累的金幣全都給您。”

    說到這裏,督察長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帝國很需要金幣,很久以前,帝國剛剛在地底崛起的時候,我們注意到您,並且一直都有對您的行為進行分析,很可惜,我們的探子,並不能得到多少有趣的情報,但您需要金幣這點,我想並不需要我多費唇舌。”

    雲仙落撫摩手指,並不予回答。

    “那筆金幣,我們無法計算,掏空了好幾座山脈,我想您大概會很感興趣。”

    卡貝爾自顧在城牆坐下,興致勃勃觀察身畔的兩名持槍戰士,嗤嗤讚道:“您的戰士,威武非凡,而且我感覺到,他們身,有股不同於尋常人的氣息,眼神堅定,這代表他們不怕死亡,陛下,如果把他們都培養成信徒,絕對是任何一個神靈都非常高興的事情呢。”

    看著眼前這個喋喋不休的家夥,雲仙落很無語的發現,他和自己印象的督查使,完全不一樣。

    冷漠,無情,才應該是這類人的本性吧。

    “教會的意思,我已經知曉,你們打算怎麽對付這家夥?”

    雲仙落指指南方耀武揚威的黑暗生物。

    出乎預料,本該表現得很憤怒的教會人士,對望一眼後,竟然全都選擇沉默。

    沉默代表無視。

    無視代表不管。

    不管怎麽能是光明的教會人員呢?

    最後,還是貝拉走出來說:“陛下,我們都是讀過典籍的人,知道地獄的可怕,想要對付它們,除非聯絡起成千萬個物質世界,同時抵禦,聯合防守,不然是自尋死路。”

    “我們的傳承,遠您想象的還要悠久,知曉很多秘密,其包括,地獄如今的強大。”貝拉眼有些迷惘,但被他很巧妙的掩蓋在悲傷後。

    信仰和理智的強烈交擊,終究還是令人不安。

    雲仙落沒有繼續勉強,對他們說道:“諸位遠途而來,辛苦了,請去休息一下,養養精神,我們好進一步磋商。”

    三人沒有異議,跟隨侍從前去休息。

    所謂養養精神,不過是需要商議而已,雙方心知肚明。

    黑霧愈發厚重,低沉如垂天之雲。

    好磅礴的能量!雲仙落心頭一驚,神階手段不可預測,蒼各方隱忍許久,這人恢複得差不多了。

    黑霧驀然散開,雲仙落輕微點頭,威吉利電射而去。

    同一時刻,蒼各地,都有了不同反應。

    南方精靈族,三名史詩階長老,率領數十傳階以高手,橫跨虛空。

    “那賊子,害我王,留下命來。”

    雲仙落一眼看出,這幾位都是壽元無多,或生命潛力耗盡,本該躲在各地閉死關,一旦醒來,再無延遲,發揮一次作用後,將黯然長逝的人物。

    這才是真正威懾性力量。

    ……

    秋風卷落葉,大雪起蒼茫。

    本該盛暑天氣,南方溫熱天,萬裏無雲的長空,水汽凝結,霧蒙蒙,鵝毛大的雪花,飄然落下。

    一名逃難的小女孩,伸出髒兮兮的小手,揚起渴得發裂的嘴唇,舔了舔棉花糖般的白雪,哭著笑了:“甜的。”

    黃金城牆的雲仙落,麵容凝重,喃喃道:“春雪天,蘊春意,寒冬煉春術。”

    寒冬本無情,雪水潤物細無聲。

    以絕對寒凍,滋養生命,達到精靈自然神術較頂尖的層次。

    “寒冬養春?”

    魔神般的地獄強者,咧開峽穀般大小的巨口,露出車輪大密密麻麻的牙齒,深吸一口氣:“本座幫你們加點料。”

    霧蒙蒙的天空,如同奶油滲入墨汁,雪花逐漸轉灰,變黑,若說前一刻還算白羽毛,這一刻大概像天降黑炭。

    河水浸染雪水,清晰的河底,逐漸變得晦暗不明。

    山川以肩膀扛,被黑水逐漸汙濁了肩膀,連腰胯都發黑變臭。

    有那河裏的魚,翻著白眼,嘟嘟直吐氣泡,好像被人放到鍋裏燉了,還是猛火烈燉。

    這頓料,加得千裏飄黑,萬裏成灰。

    雲仙落一本正經讚道:“真是一手好料。”

    可惜沒人敢於附和,更加無人理解,他為何這麽說。

    大概,隻有位於南方那些將死的精靈,才會懂一點。

    “以山河意誌,天地靈識,萬物生存根本為因,求世界意誌降旨。”

    雲仙落的話音還沒落地,精靈宏大的聲音響徹天穹,整個蒼世界隆隆做響。

    好大的威風。

    有風自南方起,浩浩蕩蕩,將漫天風雪吹散。

    雪散天明,露出霧霾後豔陽高照的大晴天。

    來自地獄的魔神輕輕咦了聲,顯然沒想到自己借力的舉動會被輕易化去,當下急退好些步子,待醒悟過來這是蒼世界,又向前走了幾步。

    雲仙落的眸子暗了暗,笑道:“謹慎成習慣的家夥,對他來說,如果不是在這裏,大概那一下會後退七八百裏,再退是千裏萬裏。”

    充當帝國智囊的狐老看不到明顯的變化,睜著昏昏沉沉的眼球,好一會才回神,笑道:“老了,眼神不頂用,陛下,威吉利能贏嗎?”

    雲仙落心底盤算,又默默抹去一些不安定因素,斷然道:“能。”

    威吉利一人自然不行,但有這批拚命的精靈,自然形勢又不一樣。

    半刻鍾前,雲仙落還在猶豫是不是出手直接把這家夥料理了,拚了一身修為,把帝國撤退地底去,左右憑借數百萬大軍,地底世界還是能牢牢抓在手裏,至於下個古紀元的事情,萬一他無法長生,等不到,那由得孫子兒子們來辦,總不能丟了。

    他擔心的事情,無非是蒼被抹去後,會有些新的種族搬遷進來,如多瑪人。

    ……

    離黃金城很遠很遠的地方,一座荒莽的山頂,坐著幾個人。

    鐵槍烤大豬,竹籃吊瓊漿,特異之處在於,火是憑空出現,酒液好似盛在密實的瓷盆裏,半點不漏。

    一隻斑斕猛虎小心翼翼步出叢林,打算到自家後院小憩,雖說山之王,在這山林裏也並不好受。

    概因為蒼世界元氣充足,不僅高手背出,猛獸同樣如此,山虎曾經親眼見到一隻白眼兔蹬死獅鷲,從那以後它乖乖占據一小片地方,打盹也隻找這種並不開闊的山頂,有條山道直通山腹,冬暖夏涼,最是休眠好去處。

    還不需要擔心被人追殺。

    當然,眼前這幾位不算。

    在山裏混的,算靈智不開,大抵對危險的估算也不會出錯。

    這些人雖然一個個弱得跟菜雞一樣,但它可清楚記得,那隻蹬死獅鷲的兔子,最開始可是在吃草,它先盯的肉食。

    若非那隻獅鷲橫插一手,也沒它嘯傲山嶺的好事。

    所以,它毫不遲疑選擇了!逃。

    “巨龍肉我不過吃三四頓,膩了,還不如這野豬肉,雖說肥膩,但隔天不覺得吃起來難受。”

    一名估摸有常人兩倍高的肥胖漢子靜靜說道。

    山虎還在迷糊,這些人真會打啞謎,巨龍是什麽東西?會飛能跑,還會噴火,你們要能吃到他們的肉,虎大爺給你們摸摸尾巴。

    “你們說,山珍海味,都吃夠,這地獄魔神的肉,會是怎麽樣的?”

    眾人一齊扭頭望著距此不遠,黑色遍布的大地。

    曾經嚇得猛虎不敢出山的小白兔,躺在河水邊,口吐白沫。

    翱翔九天的獅鷲群,如同被千萬斤巨石砸,渾身皆成肉糜,難得還有幾根斑斕的羽毛保持完好。

    離此不遠的一條小溪,溪水泛黑,好像積澱千年黑泥不曾清洗,怕是最邋遢的漢子,也不願意在這樣惡臭的河流裏洗洗身子。

    “害人不淺。”坐在山石的高手,深深嗅了幾口烤豬香,瞥了一眼欲進還退的山虎,搖頭歎息道:“虎肉慢燉,這肉,是指不咯。”

    頓了頓,他又說道:“把豬頭給我,大哥我吃飽了,好陣殺敵。”

    其他幾人一齊鄙視:“你,還不夠那魔神一掌拍的,不過大哥你要豬頭,最好不過,這隻肥豬吸收天地元氣,采納日月精華,那身膘,最是肥美……”

    話說到這份,兄弟也不管用了,當大哥的立馬改了主意:“我要豬腰子。”

    於是老二分了豬頭,老三分了豬臀,還有兩個兄弟分了四根豬腿加半扇豬身。

    大哥捧著人都大的豬腰子,吃得嘴角流油,邊吃邊哽咽:“你們以前都不是這樣的,有好吃的恨不得自己先啃幾口,今兒怎麽改了性子,真要我去搏命啊?”

    烤豬的火,失去支撐,慢慢也散了。

    寂寥的山頂,五個啃食千斤肥豬的高手相對落淚。

    “哥啊,魔神都過來了,距離典籍記載的地獄入侵,還會遠嗎?”

    “是是,先吃飽再說,等到那‘黑水遍地,牲畜無食,餓殍遍地’的時候,想吃也吃不到了。”

    兄弟五人抱頭痛哭。

    天穹轟隆震響,精靈族長老和魔神又拚了一記。

    天底下無數高手,此時都在和家人告別,和自己告別,和和平時代告別。

    “兒啊,這枚空間戒指,有供你五十年吃食,你慢慢活著,替我看看這蒼,最後還有幾個活人。”

    一名無敵的傳說大法師飛身而去前,把用的的法術材料,卷軸,全都拿個大袋子包著,背後斜插三根法杖,看起來跟個山野老翁沒有區別。

    黃金階戰士的青年劍眉一揚,氣宇軒昂,冷聲道:“既然如此,我和你一起去,給你當一回近衛。”

    老人展顏一笑,真真是一輩子得意,也沒這句話來得舒心。

    “不必了,你去了也是送死,我這樣的法師,護衛自然有,你秋野伯伯,悖拉叔叔,還有些前輩,會一同前去,等他們回來,你知道,你爺,你爹,都不是那種死研究學問的家夥,也是殺過黑暗生物,屠過神的。”

    一個差點睜不開眼的老人,蹲坐在一尊齊山高的魔像頭,咧開嘴對孫子兒子傻笑,牙齒都掉光了。

    老人斑在陽光下,特別刺眼。

    “記住,去帝國那邊,告訴他們,給口飯吃行,地底,可能是唯一的淨土。”

    白發蒼蒼的法師默念法訣,轟隆一聲,喚來自己的魔像。

    “魔像世家,今日再出。”昂揚說完這話,兩尊齊山高的魔像,劈山斷流而去,一路往南。

    年輕戰士泣不成聲。

    蒼大地,風起雲湧。

    不少人被魔神的話震住,但更多人,卻默默站出來。

    “今天的風,又有些涼了。”

    黃金城頭,雲仙落取過一壺千年白酒,倒在青瓷杯子裏,傾灑而下,隨風飄散。

    “誰敢與我為敵?”

    魔神身高三百尺,眼似大輪,威勢駭人,一名精靈族史詩階長老,被拿捏住命門,輕輕一擺,頓時爆碎,黑紅血肉噴灑一地。

    “欺我此方天地無人?”

    一道。

    兩道。

    百道。

    千道。

    許多人顫顫巍巍飛到千米高空,無一例外,全都是一流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