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鳶花離南柯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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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舞笙歌的昭月樓中燈火闌珊,花燈茶酒摻和著胭脂水粉,總有一些盛唐風味。

    “蔡公子今兒來的晚了些,還是來找離鳶嗎?”一旁身著牡丹紗衫的姑娘笑臉相迎。

    青年名叫蔡嘉龍,是天南劍宗的風流人物。天南劍宗共經三十二代,門派龐大,弟子眾多。而蔡嘉龍,便是這第十二代門人中的佼佼者。

    少年時孔武有力,七歲便被雲遊四海的天南劍宗宗主看中,九歲入道。十二歲時在天南劍道新生代第子中已無敵手,被宗主帶入劍宗禁地——天南嶺修煉。曾一度被宗派中人認為是下一代劍宗繼承者。可有一件事,卻斷了他的念想,甚至被逐出師門——進入劍宗禁地的同年,他愛上了一個風塵女子。

    若是尋常女子,倒也娶得。天南劍宗定會為這個未來的掌門人下聘禮,五花八角的迎娶。可那女子,身世卻悲慘了些。那女子名為離鳶,天生缺一截手指,剛出生就被父母遺棄在潼關外。那昭月樓的鴇娘路過潼關外的馬道,見著孩子清秀靈氣,便給撿了回來,以羊奶哺育,粥湯喂養。取命離鳶,沒有姓氏。

    世人分得三六九等,小小的煙花之地,也有著自己的規矩。魁女也分得三六九等,那離鳶長相要好得多,可奈何天命殘缺。不僅沒受到照顧,反倒被眾人排擠。青樓一向不養無用之人,按道理離鳶是個吃白飯的,早就應該被趕出去。可離鳶是鴇娘從小看著長大的,雖說是個風塵女子,但對離鳶還是有些許情份的,無奈下,隻好讓離鳶去做些雜活。偶爾來個兩三個寒門士子,離鳶也是陪襯著,這在昭月樓人人皆知,就連來往的客人也都司空見慣了。

    “咚!咚!咚!”藍衣公子欣喜的敲了敲門。

    樓中小廝,開門迎道:“又是你?”,目光留離男子身上片刻,說了句:“進來吧。”

    潑墨似的發梢書寫著朦朧煙雨,玉冠之下蒼白的臉色滲出一絲微紅,鬢若刀裁的公子執扇而來,輕聲踏步尋來。

    “你怎麽又來了。”漠然至極的嗓音打破了風雅。

    “來看你啊。”藍衣公子垂眸而笑。

    離鳶坐在床角,目光自淡。“小女子不過一風塵中人,還望公子自重。”

    “誰又在這世俗中獨畫一幅水墨?紅塵中人哪個不向往著良辰美景,佳人相伴?人生苦短,不經事一番著實可惜。姑娘,自你在北國救過在下,在下暗下心來要傾其一生追隨。”藍衣公子手中不停的擺弄茶盞。燈火葳蕤鬢下的幾縷青絲也在葳蕤的燭火下似有若無的擺動。

    “你走吧,別再來了。切莫為了我這種人,誤了公子大好前程。”

    “哈哈哈哈~離鳶姑娘說笑了。若是最想要的人不在身邊,得到那些虛無的功名利祿,又有什麽意義?”

    蔡嘉龍眼中盡有萬般委屈,道:“敢問姑娘,北國冬雪可美?”

    離鳶愣怔半晌,疑惑這蔡公子怎麽如此無聊?麵露疑色,說道:“美。”

    蔡嘉龍嘴角微微上揚,笑道:“那在下再問一個問題,南國春花可美?”

    離鳶雙唇微含,似有些不耐煩道:“美!”

    蔡嘉龍哈哈大笑,看了看旁邊小廝,那小廝會意轉身離去。轉而垂下頭,目光低垂,眼中秋水盡顯愛意,“它們互相憐惜,不忍對方消逝。縱使一千年,一萬年,春花冬雪也不會相逢。而我們卻近在咫尺,離鳶姑娘,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人生苦短,縱有千般離愁,又何苦和眼前的大好時光過不去呢?”

    離鳶微怔神情持續半晌,良久,蔡嘉龍附耳道:“離鳶姑娘,我知道你是喜歡在下的。”

    那句“喜歡”二字,如同跗骨之蛆。深深地觸動了少女的心。離鳶詫異,呆呆的望著蔡嘉龍,半晌,一頭紮進蔡嘉龍懷中,梨花帶雨的哭成了淚人。那一年,蔡嘉龍十六歲。

    近百步高的樓台上,月光照到女子淋濕的油紙傘,淚珠在冷漠的眼中流下,淡粉的薄唇把這冷漠凝深,似乎要凝了這夜色。額間一束淡粉色抹額,將女子襯的額外冷靜儒雅。烏黑如墨的長發被一隻雕工細致的梅簪綰起,簪上綴著點點珠玉,銀色流蘇散落在青絲上。身著淡藍色襦裙,淺繡梅花,雖樣式簡單,卻顯得格外清新雅致。峨眉粉黛,口點朱砂,一顰一笑動人心弦。手指纖細,肌骨瑩潤,語若笑焉,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月裳河邊,春江花月,碧水長亭。清風拂得楊柳微動,漾起水花。月色映入泉水中,將這寂夜平添一絲悲涼。李長白坐在柳樹下,一人獨醉。正迷茫時,身邊一位藍衣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長白回頭看了看,這男人比自己大不了幾歲,應該才十八,九。不禁麵露疑色,:“敢問兄台有何指教?”

    藍衣男子一頭散落著發,滿臉胡茬,行為邋遢。笑嘻嘻的說:“小子,我看是你指教我吧,哈哈哈哈~”

    “我殺人了。”

    “我失憶了”

    “殺的人很無辜。”

    “忘的人是摯愛”

    兩人四目相對,半晌,會心一笑。李長白自懷中掏出一片裹住的荷葉。打開來。露出幾片風幹的牛肉。

    “我叫李長白,你呢?”李長白問道。

    藍衣男子將一片牛肉放入口中,嚼了嚼,迅速咽下,吃相頗為灑脫。笑道:“離鳶。”

    李長白飲下一大口酒,笑道:“聽起來像個女孩子的名字。”

    藍衣男子哈哈大笑:“我不知道,我失憶了,他們說我昏睡時口中一直喊著離鳶。我想,這個人應該對我很重要。”

    “離鳶嗎?這個名字不像你,我見你神魂顛倒,浮生若夢,不去叫你南柯吧?

    “南柯?好!”

    他叫南柯,自此不再是天南劍宗的弟子,也不是那個離鳶的竹馬。

    他是我的兄弟,他叫南柯。至於離鳶,李長白從未想過那個女子,也未曾想過以後的路會和那個女子有著太多,太多的關聯。

    “怎麽失憶的?”對於這個南柯,李長白對他的印象則更多是同情,其次便是灑脫,他的灑脫便是對這亂世最大的嘲笑。

    “邪靈涯。你知道嗎?”

    邪靈涯這三個字如雷貫耳,若說李長白對邪靈涯的熟悉還是完全來自於陳西寧。陳西寧可以說是邪靈涯的代表了,燒殺搶掠,吃喝嫖賭,無惡不作。隻有想不到的,沒有邪靈涯眾魔做不到的。若說一個人要做什麽事,他想做卻不敢做那是因為顧及。而邪靈涯的人,則沒有顧及。他們不怕被官赴通緝,不怕妻離子散,他們窮凶極惡,殘暴不堪。

    “我知道。”李長白道。

    南柯飲下一口酒,笑道:“那是我醒來的地方。”

    “離鳶……”李長白暗暗記下,這個名字,從今以後,他將代南柯尋找。

    三日後,唐域,洛陽金鑾。

    李長白站在殿下,道:“陛下,王衍一行已除。你看是否把小月……”

    話未說完,便被珠簾後的男子戲腔打斷:且~慢!

    “不知陛下什麽意思”李長白隱約感覺不對,這李存勖性情不定,銀狐在他手,遲早會有更過分的要求。

    “邪魔,何~在~”李存勖唱曰

    “臣下在!”

    不知何時,窗外跳進來一紅衣男子。一身猩紅,可怕極了。長白知道,此時斷不能憑著一頭熱血出手,否則將屍骨無存,隻能等待契機。

    “拿下!”

    “陛下三思。”敬新磨麵塗濃彩,跪在地上,求李存勖放過長白。李存勖殺人很簡單,無用便殺,威脅便殺,總之就是想殺誰就殺誰?甭管你是開國功臣還是無辜百姓,凡是他看不慣的,都要除之而後快。而今,人界以唐王李存勖為首,統禦九州大陸四州三海。魔界以九幽魔皇秦楓為首,人寡地少。如今隻有邪靈涯一小塊容身之所。

    論實力,人族實力雄厚,論血統,魔族雜種較多。可崛起契機終於來到,老話說,妖聖臨凡,江山不固。天邊那顆妖星,也終將隕落。

    “啊!”

    一聲尖叫,驚得南柯一身冷汗。

    “怎麽?又做噩夢了?先生說你傷的很重,要好生休息,特地讓我給你送來安神的藥。

    青燈下,藥童端著一碗安神的藥看著麵前這個青年,虛弱的臉上滿麵愁容。這盛夏的天氣原本應該很熱,月光透過窗紙,屋子裏反倒升起一絲寒意。藥童不禁打了個冷顫,心裏想著“眼前這男子,臉上的狡黠怎麽看也不像是個多情之人啊。那他昏厥時口中的離鳶是誰?”

    出了門,藥童像如釋重負一般仰望天空,喃喃道:“問世間情為何物?何苦呢?”搖了搖頭又一句:“何苦呢……”

    而男子心中所叨念的離鳶,仿佛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離去。又或者,這世間根本沒有這個女人。

    三天前……

    李長白私通亂黨,反叛李存勖,被陳西寧所拿。現隻等下月初三,妖星現世,以長白祭法。

    南柯猛的喝了一大口茶水,暗道:“李長白,等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