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75章 幕後黑手,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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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父皇的話,兒臣已經查明,請父皇過目。”趙瑾熙說著,將調查所得的卷冊、證供等等呈上,“與本案相關的人證兒臣也已經帶回京城,關押在天涯,等候父皇訊問。”
德明帝仔細翻看,越看,臉色越陰沉。
許久,德明帝將手中的證供扔到了一般,抬頭問道:“瑾熙,你怎麽看?”
“兒臣認為,恭王叔是被陷害的。”趙瑾熙毫不遲疑地回答道。
從那些卷冊看來,恭王府的錢財並沒有絲毫異常,根本不可能支持謀逆這樣大的動作,護衛之數也遵循朝廷定製,沒有私下蓄養。就連趙廷熙攻打南州時所遇到的抵抗,也是恭王矯南州駐軍統領的命令才調動駐軍,一旦得知恭王謀逆,那些兵將就紛紛棄械投降了。
無論從哪方麵看,恭王都不可能跟隆興長公主謀逆一案相關,更不可能是主謀。
這點,德明帝不可能看不出來,但正因為恭王清白的證據太明顯確鑿,他下令命趙廷熙平叛就更顯得是個笑話,更別說如今還被潑了一盆髒水,被認為是陷害恭王,逼兄弟自裁的暴君。
這一切,怎能不令他憤怒?
“如果恭王未曾謀逆,即便朕命廷熙平叛,他也可以解釋清楚,為何要挾持南州駐軍,抵抗朝廷軍隊?”德明帝冷冷地道,即便他有失察之過,恭王也不應該弄得這般滿城風雨!
趙瑾熙神態鄭重:“兒臣認為,這是有人在中間挑撥離間,讓恭王叔誤認為父皇是要置他於死地。心情絕望之下,恭王叔才會鑄成大錯!”
“哦?你說有人居中挑撥,那可查到了什麽證據?”德明帝追問道。
因為在京城恭王府的密室中發現了未燃盡的書信,後來又從身亡的恭王世子身上搜到了密信,他確信恭王參與謀逆,這才會下令平叛。等到得知恭王可能是冤枉的,他就知道那幾封書信有問題,但是反複查看了許多遍也沒有看出線索。
如果能夠找到那個居心險惡,在中間挑撥離間的人,大白於天下,那就都是幕後之人的罪過,他最多是被人蒙蔽,比起陷害恭王謀逆,屠殺手足,影響可就小得多了。
趙瑾熙從袖中取出一物:“兒臣在恭王叔書房的密格之中,發現了一封信,請父皇過目。”
接過他呈上來的書信,德明帝目光一掃,才看了兩三行便麵色劇變,怒氣衝衝地一拳砸在桌上:“豈有此理?簡直可惡
!”
那封信上的言辭,與隆興長公主當日所說相似,先是提及德明帝幾位兄弟的死,言語之中暗示,這一切都是德明帝暗中所為。
尤其是禹王謀逆一事,將其說成是德明帝心胸狹窄,容不下手足,羅織罪名和偽證,故意陷害禹王,以達到消滅隱患的目的。
最後則說,雖然恭王蝸居南州,但德明帝依舊難以容忍,決心鏟除,故技重施,先除掉恭王世子,然後偽造證據,讓人認為恭王謀逆,最後再派兵圍剿。若恭王還不自救,最後隻會落得禹王那般下場,家破人亡,身敗名裂,還要在史書上落下謀逆大罪的汙名。
信箋言辭鑿鑿,說得極富有煽動裏。
而信紙最後則沒有落款,隻在心中隱約透漏,自己隻是急公好義,不忍恭王被蒙在鼓裏,糊塗身死,這才寫信提醒。
“該死!該死!該死!”德明帝連連捶桌,恨恨地道。
顯然,恭王是看到了這封信,被其說動,才會有挾持南州駐軍的舉動。而他之所以會被煽動,顯然是因為,在他心中,也對幾位兄長,尤其是禹王的死抱持懷疑,這才會成為驚弓之鳥,最後更選擇當眾自裁這種慘烈的方式,將德明帝的名聲踩到了腳底下。
“這封信是恭王叔在南州祭神節日當天收到,當時恭王叔正與南州官員聚會,恭王府總管說是京城有信件傳來,恭王匆匆離去,這才有後麵一係列事情。”趙瑾熙稟告道。
德明帝盯著那幾張薄薄的信紙,目光中幾乎噴出火來:“此人居心叵測,當誅!”
“父皇,根據恭王府總管,以及南州官員的言辭,恭王叔收到這封信時,恭王世子還活著。但信中卻已經說,恭王世子被殺,所以,兒臣認為,應該就是此人殺害恭王世子,陷害並教唆恭王叔。”
德明帝竭力找回一絲神智和清醒:“那你可找出了寫這封信的人?”
“父皇,兒臣聽說,父皇是先從京城恭王府的密室中查獲到未燃盡的殘片,懷疑恭王叔與趙秀華謀逆一事有關,隨後又從身死的恭王世子身上找到密信,這才確定恭王叔是謀逆的主謀?”趙瑾熙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開了話題。
德明帝勉強點點頭:“沒錯,現在看著,這些迷信也都是偽造的,就是為了陷害恭王。”
“兒臣想要看看那幾封密信,請父皇恩準!”趙瑾熙拱手道。
德明帝自然不會不答應,命人去取了密信過來。
趙瑾熙細細查看了許久,才點頭道:“果然如此。”
“你看出了什麽嗎?”德明帝追問道,這些密信,還是恭王世子和恭王府的那些人,他都反複追查了許多遍,卻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趙瑾熙點點頭:“兒臣曾將在恭王府查抄到的密信拿給手底下一位幕僚看,他對兒臣說,這封密信筆跡斷斷續續,並非寫信之人真正的筆跡,顯然是一種偽裝,以免被人追查到身份。所以,寫這封信的人,要麽是位名人,要麽是父皇或者恭王的親近之人,否則不至於這樣遮遮掩掩。”
德明帝心中一動,的確,如果隻是無名小卒,誰也不會知道他的筆跡,也不用掩飾
。
“有道理,繼續說。”
趙瑾熙果然繼續道:“當時兒臣就已經聽說密信之事,如果恭王叔是被冤枉的,那麽,那些以恭王叔和趙秀華的名義所寫的密信,必然是偽造的,此人定然善於模仿他人筆跡。而且,這些字雖然故意寫的粗糙扭曲,但構架和運筆卻都很高明,那人定然精通書法。”
聞言,德明帝將手中的信件重看了一遍,點點頭:“沒錯。然後呢?”
“那位幕僚說,書法一道,沒有數十年的功力不可能成就,更不可能精擅模仿他人,而若是浸淫此道數十年,必然會有自己的感悟和獨到之處。所以,兒臣與他將那封信反反複複看了許多遍,終於發現了一點特殊之處。”趙瑾熙欣慰地道。
德明帝心中一震,急忙問道:“什麽?”
“此人寫大點的時候,與別人不同。一般人寫點時,逆鋒起筆,右下頓筆,運筆,回鋒,而那人卻在起筆和右頓之間,還要再向右上短短一提,然後再向右下頓筆,比別人多一步,因而寫出的點也比別人多一個棱角。”
趙瑾熙說著,將手中的書信也呈上前去:“父皇請看,這幾封迷信雖然是偽造恭王叔和趙秀華的筆跡,但在寫大點時,卻還是隱隱能看出這種痕跡,可見是同一人所寫。”
“沒錯,的確如此。”德明帝反複對照,果然在好幾個字的大點上,找到了如趙瑾熙所說的特殊之處。
見德明帝認同了自己的看法,趙瑾熙才繼續道:“所以,兒臣就照著這三點去追查。書法大家,善於模仿他人筆跡,寫大點時多一個棱角,尤其是最後一個標誌性的特點,果然讓兒臣查到了一個人。”
“誰?”德明帝冷聲問道。
隻要被他找出那個在幕後陷害他,往他頭上潑汙水的罪魁禍首,他一定要讓那個人知道什麽叫做生不如死。
“此人名叫孫烈,睦州人氏,本是書香門第,因此自幼研習書法,頗有才名。後來家道中落,貧苦潦倒時,以模仿名家書畫,加以販賣為生,因此筆跡多變,極善模仿他人筆跡。”
說到這裏,趙瑾熙頓了頓,才繼續道,“最重要的是,兒臣曾經找到他的同窗好友,得知孫烈所寫的大點的確比別人多一個棱角,據說是因為幼時學習書法,在寫點時不小心滴了一小滴墨水,為了避免卷麵有汙,便多了一提,將墨點遮過,結果卻發現寫出的點更加端方沉穩,之後便都這樣寫點。”
書法大家,善於模仿他人筆跡,點上多一棱角。
三點全部符合,看來,寫著幾封書信的人,多半就是這個孫烈了。隻要抓到此人,定然能夠找到幕後主謀。
“那麽,孫烈人呢?”德明帝追問,神色冷凝。
趙瑾熙搖搖頭:“兒臣不知,隻打探到,他家道中落,以販賣贗品為生一段時間後,似乎遇到了一位賞識他書法的貴人,跟隨而去,之後偶爾傳出一點消息,但近三四年間,卻杳無音訊。”
沒有找到孫烈,德明帝難免失望,但有了這條線索,遲早能夠抓出幕後主謀。
“既然如此,傳朕的命令,挨家挨戶搜查孫烈的消息,就算把整個大華王朝翻過來,也要找到這個人
!”德明帝凜聲道,居然敢把汙水潑到他這個九五之尊頭上,如不嚴懲,他的帝王之威何在?
趙瑾熙卻道:“父皇稍安勿躁,若是打草驚蛇,那幕後之人將孫烈滅口,毀屍滅跡,豈不是連這條線索也丟了?”
“可是,此人已經多年沒有消息傳出,若不如此,要怎麽找到他?”德明帝雖有不悅,卻仍然詢問了一句。
趙瑾熙微笑道:“兒臣已經打聽到,孫烈雖然深居簡出,音信渺茫,但幾次消息,卻都是為了從前家中的舊物,尤其是書法字畫,兒臣已經搜羅到兩卷書畫,正是他從前最心愛的,已經在京城放出風聲,說不定孫烈會上鉤。”
德明帝點點頭,南州那邊,不過是一封書信,而京城這邊,卻要將密信放入恭王府密室,劫持並殺害恭王世子,所需安排,繁雜縝密,幕後之人多半在京城,因而孫烈在京城的可能也很大。
“很好,一旦抓到此人,立刻嚴加審問,追查幕後真凶!”德明帝點點頭,這段時日因為恭王之死而煩悶暴躁的心情總算稍稍平靜。
趙瑾熙拱手:“兒臣遵命。”頓了頓,又道,“兒臣還有一事不解。”
“說。”德明帝心情稍好,爽快地道。
趙瑾熙似乎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問道:“兒臣不明白,即便有那幾封密信為證,恭王叔有謀逆的嫌疑,但按照律法,應當先下詔斥責恭王叔,允其上書自辯,或者宣召恭王叔入京聽審,為何父皇卻直接命人帶兵平叛?”
“……。”德明帝的臉一下子黑了。
為什麽?當然是因為他好不容易抓到恭王謀逆這個把柄,能夠鏟除心頭之患,自然要徹底鏟除才能放心?但這種理由,怎麽能夠說得出口?
“你是在指責朕嗎?”德明帝冷冷地道。
趙瑾熙急忙垂首:“兒臣不敢。兒臣隻是覺得,父皇此舉非但草率,而且有違律法,朝中諸臣,尤其是禦史應該加以勸阻,說不定恭王叔也不會——”
“夠了!”德明帝打斷他的話,原本因為追查到孫烈這條線索而對他有的一絲好感頓時湮滅,“趙瑾熙,你雖是太子,但朕是你的父皇,朝中許多大臣更是你的長輩,你怎能如此橫加指責?”
“是,父皇。”趙瑾熙垂頭道,卻又有些不甘心,抬頭辯白,“話雖如此,但君父有錯,兒臣便應當指出;大臣行事不當,兒臣更不應該坐視!”
德明帝瞪了他一眼,不耐煩地道:“你現在身負重責,應該把精力放在追查恭王謀逆一案上,而不是在這些瑣碎小事上糾纏不清。”
“是,父皇。”這下趙瑾熙終於不再堅持,低著頭道,“那兒臣就繼續查看卷宗,看是否能夠找到什麽新的線索,先告退了。”
德明帝不耐煩地揮揮手:“去吧去吧!”
本來他還想查問下趙瑾熙和甘州駐軍統領鄭必凱的事情,但被趙瑾熙這麽一打岔,一來沒了心情,二來也覺得沒了必要。
原本擔心趙瑾熙是扮豬吃老虎,在他麵前假裝愚鈍,暗中卻圖謀不軌,但若他真是聰明人,就該趁著找到孫烈這條線索邀功請賞,最起碼也要保證在他這個帝王心中留個好印象
。結果呢?趙瑾熙居然哪壺不開提哪壺,竟說到他直接派兵圍剿南州這件事上,還指責眾位大臣不作為,惹得他心情不悅。
就憑這點,他趙瑾熙就算有點聰明,也掀不起什麽風浪來。
至於他所說的,朝臣為何無一人勸阻,德明帝清楚得很。
趙秀華交遊廣闊,京城之中,一大半的人都與她交情不淺,因此她謀逆一事一出,人人自危,恭王牽扯到她謀逆一事裏,表麵上看又是證據確鑿,若是因為攔阻德明帝而被認為是謀逆同黨,豈不冤枉?在這心態下,誰敢在這上麵唱反調?
不過,這次陷害、教唆恭王,又汙他威名的幕後之人,到底是哪一方的人?
趙秀華謀逆的同黨?秦氏餘孽?又或者是冥域?還是其他心懷叵測之人……。德明帝想著,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但無論是誰,隻要被他拿到證據,絕不會輕饒!
“皇上,淑妃娘娘宮中來報,說閔淑妃身體不適。”趙曳的聲音在殿外想起。
德明帝被打斷了思路,聞言,眉頭微皺。淑妃身體一向好得很,能有多大的不適,要報到他的跟前?不過是為了引他前去,好昭顯她在宮中的恩寵和地位罷了。
不過,張婕妤一事,閔淑妃算是立下了大功,避免皇室血脈混淆,這點麵子,他還是要給她的。
“命人到太醫院傳張太醫去淑妃宮中問診,告訴來人,朕隨後就去看淑妃。”
趙曳領命,自去交代來報信的宮女。
德明帝將手中卷宗再看了一遍,重新整理了思緒,卻依舊找不出其他的線索,最後隻得放棄,命趙曳將卷宗收拾好,自己起身,擺駕去了閔淑妃宮中。
“臣妾不過是感染了風寒,小小不適,皇上怎麽親自來了?”閔淑妃早就得了消息,梳妝妥當,迎了上來,雖然話是這麽說的,眼睛卻難掩有些閃亮,整個人越發顯得容光煥發,稍稍泄露了她的心思。
德明帝倒也並不在意這點小心思,笑著道:“朕總要來親自看看才放心。”
“皇上!”閔淑妃柔聲道,眼眸閃亮,越發顯得風姿動人,“天氣嚴寒,外麵風冷,皇上龍體貴重,還是入正殿說話吧!”
德明帝點點頭:“好。”
兩人入了正殿,立刻有宮女奉上香茗,正是德明帝最喜愛的口味,不淡一絲,也不濃一絲。德明帝非常喜歡這種被人重視的感覺,微微一笑,啜了一口,將茶盅放在一邊,正要說話,目光卻忽然掃到側麵牆上掛著的一幅書法作品上,目光一凝。
“哐當——”
他這一怔,手中的茶盅便沒有放穩,跌落下來,摔裂成兩半。
閔淑妃嚇了一跳:“皇上,怎麽了?”
“那副字,是誰寫的?”這片刻之間,德明帝已經恢複了正常,甚至還露出了一絲笑意,說道,“字體渾厚端方,不同於諸位大家,自成一體,寫得……。極好!”
慢慢地吐出了最後兩個字,一縷寒芒從德明帝眼眸中閃現,沉澱氤氳,漸漸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