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颯回了自己房間, 隻留下護士和蔣慕錚，麵麵相覷。

    護士聞到了硝煙味，偏頭假裝看窗外，等著蔣慕錚吩咐他塗藥。

    剛開始她以為她過來是給洛小姐換藥，結果路上時, 洛小姐把情況簡單給她說了下, 說房間住著個矯情的男人，讓她想想辦法幫幫忙。

    還特別跟她致謝。

    對付難纏的病人她自然有辦法，就應了下來。

    蔣慕錚看看洛颯的房門，再看看護士, 輕咳兩聲：“中午你們不休息？”

    護士回頭, 認真回道：“中午我值班。”

    蔣慕錚：“...”

    他舔舔牙齒，無力的望著茶幾上安靜的燙傷膏。

    江東廷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這麽大點破事他都能出岔子，活該被周璿甩。

    對護士說：“你回吧。”

    護士想著都已經答應了洛小姐，要是不把事情辦好，就等於食言。

    她假裝很難為情的說：“洛小姐剛才跟我說了，如果我不把藥換好, 她會投訴。”

    護士又特意強調：“洛小姐說要投訴給我們老板，現在找份穩定的工作不容易的。”

    言下之意, 我工作都不保了, 下崗就要喝西北風, 您看著辦吧。

    蔣慕錚：“...”

    跟她說了厲害關係, 說跟江東廷是好朋友, 她不會丟飯碗的。

    護士眨眨眼：“江東廷是誰？”

    蔣慕錚：“...”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江東廷雖說是大股東，但從來不管具體工作，偶爾才來俱樂部一次，這次在這邊住，是因為周璿的事情。

    普通員工不知道公司的股東正常。

    蔣慕錚隻能下逐客令，說自己要休息了，不用再換藥。

    小護士表示理解，但她又說：“我去跟洛小姐打聲招呼，她之前交代過，離開時跟她說一聲。”

    蔣慕錚做了個請的手勢，他轉身回了自己的臥室。

    幾分鍾後，他聽到了大門關上的聲音，應該是護士離開了。

    他給洛颯發了條信息：【你要是覺得麻煩，可以直接跟我說，但別隨意找個人過來。】

    洛颯：【她不是隨意的人，是護士，放心，在她眼裏你隻是普通患者，不是男人。】

    蔣慕錚：“...”

    最後四個字，怎麽那麽刺眼？

    他又發過去：【我介意的不是護士，是不想任何人看到我身上的槍傷。】

    確定她已經看到，他撤回消息。

    洛颯怔了下，跟他說：【抱歉，沒考慮到這點。】

    蔣慕錚：【嗯，原諒你了，過來給我換藥吧。】

    洛颯：【沒空！】

    她把手機關靜音，開始午休。

    下午，洛颯開始單人自由跳。

    午休後，蔣慕錚跟她一起出門，她不想他跟過去：“你能不能別跟著，去找江東廷玩不好嗎？”

    這個時候，蔣慕錚沒再跟她開玩笑：“我不跟上去，就把你送過去。”

    “不用。”

    “聽話。”

    “...”

    洛颯知道他決定的事，一般很少能再改變決定，跟強力膠一樣，甩不掉，就沒再理會他。

    走在那條蕭條的小路上，風吹過，她散落下來的發絲隨風揚起，又滿滿落下。

    蔣慕錚忽的上前一步，拉住她。

    洛颯回頭：“幹嘛？”

    蔣慕錚：“做個小遊戲。”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枚硬幣，塞進她手裏，“別看，每一麵都有字。”

    洛颯也摸到了硬幣兩麵好像都貼了小紙條，疑惑的看著他。

    蔣慕錚伸手：“你是扔，還是轉動，隨便。”

    洛颯感覺幼稚，隨意轉動了下，硬幣落在他手心，正麵朝上，他打開小紙條，上麵很小的字體，寫著：【我第一次單人跳，上了飛機沒敢跳--蔣慕錚】

    她好奇，翻開另一麵，打開紙條：【我一共補考了兩次才拿到A照--蔣慕錚】

    蔣慕錚收起紙條，“犯規了啊，隻能看一麵的。”

    洛颯心情莫名輕鬆了許多，之前還想著，她今天要是出糗，估計他又要揶揄打擊。

    沒想到他會用這樣的方式給她減壓。

    他正低頭認真把紙條折起來。

    洛颯這才仔細看了下他的著裝，竟然穿的很正式，白襯衫，黑色西褲，配了件深藍色的長中款風衣。

    像是要去參加一個重要的商務會談。

    她問：“一會兒有活動？”

    蔣慕錚：“沒有啊，就看你跳傘。”

    他下巴微揚，示意她：“走啦。”

    洛颯抬步朝前走，蔣慕錚把那兩張小紙條放在風衣的口袋。

    其實，第一次上了飛機不敢跳的是江東廷。

    補考兩次才拿到A照的還是江東廷。

    蔣慕錚一直把洛颯送到飛機跟前，馬上就要登機，蔣慕錚主動伸手輕輕抱了抱她，小聲在她耳邊說：“沒事的，放心跳，我在地麵接著你，不會讓你有事。”

    就這句話，洛颯的心髒漏了一拍。

    蔣慕錚隨即鬆開她，又跟她說：“我會在降落點等你。”

    洛颯張張嘴，卻不知道說點什麽合適，最後什麽都沒說。

    坐上飛機，洛颯不由緊張，教練很貼心，主動跟她聊天，分散她的注意力。

    二十多分鍾後，到達預定區域。

    今天的風大，但教練說，就需要這樣的天氣訓練她的掌控度。

    艙門打開的瞬間，洛颯心跳不自覺加快。

    連著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想到上飛機前蔣慕錚的那番話，她心情平靜了點。

    教練跟她說話，問她做好準備沒，她笑著，點點頭。

    一躍而下時，她大腦是空白的，身體處於失重階段，然後自由落體，她才慢慢意識回籠。

    至於兩個跟著她一起跳下來的教練對她說了什麽，她全都沒聽到，像失聰了一般。

    緊張過後，自由落體時間結束，該撐傘了。

    洛颯看到教練的阻力傘已經撐起，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麽，雖然自己是第一次操作，免不了的手抖，但還好，一切操作都蠻順利。

    剛才自由落體時，她想到的是蔣慕錚，想象著，他就在她身後。

    第一次自由跳，她整個過程都處在緊張裏，沒能好好享受傘降的過程，自我安慰，後麵還有那麽多跳呢。

    洛颯沒想到在降落地點，蔣慕錚真的在等他。

    慢慢靠近地麵，蔣慕錚伸手，笑說：“我們的小英雄凱旋啦。”

    落地前的那刻，他抱住了她。

    從她小學開始，不管取得什麽樣的成績，從來沒有誰跟她一起慶祝，每次爸爸媽媽忙完想起來時，那些興奮早就過去。

    現在這個小小的跳傘，有人陪著她，見證她第一次獨立跳，那種心情是從未有過的。

    她從小就奢望的陪伴，沒想到會在長大以後才有。

    還是一個跟她認識沒多久的男人。

    洛颯沉浸在興奮和緊張裏，也沒介意被他騰空抱起。

    蔣慕錚又抱著她原地轉了一圈，依依不舍的將她放下來，趁她呆愣呆愣的，他湊過去在她臉頰上親了下。

    洛颯條件反射般上去就是一拳，蔣慕錚捂著心口，疼並開心著。

    她還要繼續打他，蔣慕錚退後幾步：“你想什麽呢，那是禮貌的祝賀之吻，沒見過外國人親吻臉頰？”

    洛颯瞪他一眼，兩名教練也走過來，給了她一個熱情的擁抱，說她的表現超乎她們的預料。

    一個下午跳了三次，一次比一次的感覺好，後來跳的次數多了，她也不再緊張，反而很享受高空俯視一切的感覺。

    跳過之後，身體的每個細胞都是亢奮的，這種高漲的情緒一直持續到吃過晚飯回到房間裏。

    洛颯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怔神許久，後來不自覺笑了。

    眯上眼，又把下午跳傘的過程回味了一遍。

    愉悅的心情被手機震動聲打斷，她點開，是蔣慕錚：【我一天都沒換藥了。】

    就這一句，然後就沒了。

    洛颯摁掉屏幕，沒理睬。

    蔣慕錚盯著手機，十多分鍾過去，手機還是沒喘氣。

    又僵持了五分鍾，手機終於震動了下，跟蹤小能手：【滾出來！】

    他笑，收起手機，趕緊去客廳。

    雖然換藥的整個過程裏，洛颯都板著臉，也沒跟他說一個字，但蔣慕錚全然不介意，心情出奇的好。

    接下來的一周，洛颯很順利的完成了二十二跳，再有三跳，就能通過考核，可以拿到A照。

    這幾天，她白天跳傘，晚上回去就直接進自己的臥室，跟蔣慕錚相處的時間並不多。

    但每天早上，他都會雷打不動的喊她去吃早餐，其他時間裏，他倒是挺自覺，沒再故意找茬。

    兩人一直相安無事的處在一個屋簷下。

    轉眼間，假期還有兩天就結束。

    晚上洗澡時，洛颯發現自己的大姨媽提前來了，她蹙眉，怎麽提前來了一周？難道最近跳傘壓力大？

    之前生理期一直準時，她就沒準備衛生巾。

    先用了護墊，她穿上衣服打算去樓下便利店買衛生巾。

    衣服剛穿上，電話響了，抄起手機一看，是周妍，好幾天沒見，怪想她的，洛颯趕緊接聽：“喂，今晚不忙？”

    今晚周妍值班。

    周妍倚在座椅裏，“還行，剛從外麵回來。”

    問她這幾天怎麽樣，洛颯把還算驕人的成績匯報給她，又跟她說後天就回家了。

    周妍：“回來請客啊，連請一個月。”

    洛颯揶揄道：“你連著海吃一個月，就不怕我們的執勤車車輪被你給壓扁啊？”

    周妍受到了暴擊：“等你回來看我怎麽收拾你！”

    兩人玩笑過後，周妍說起射擊的事情，“誒，對了，是不是傅延博看上你了？所以私底下偷偷給你開小灶？”

    洛颯不明所以：“怎麽了？”

    周妍：“周三去集中射擊的通知下來了，包括宿舍安排，我們中隊就我們倆女的，每次都住一起，可今年我不跟你住，而且通知裏沒你的住宿安排。”

    她還專門問了隊長，是不是洛颯不去，又問那個尚媛媛是誰，結果隊長讓她少操心，說等洛颯回來再說。

    洛颯也疑惑：“難道把我名字給漏掉了？”

    但這種低級錯誤，他們不至於犯。

    關鍵她從來沒跟傅延博提起自己射擊不行，這樣的集訓，又不是考核，他沒必要安排她不去。

    而且局裏規定，射擊訓練，每個人都不能請假缺席。

    傅延博剛上任，真沒必要小題大做，她也不需要特殊待遇。

    周妍：“我也奇怪呢，聽市局的師姐說，傅延博去學習了，這段時間都不在局裏。”

    洛颯問她：“你跟誰住一起？”

    周妍：“沒聽過，應該是新來的，叫尚媛媛。”

    洛颯也沒聽過這名字，心裏有絲不詳的預感一閃而過，她說：“先不管了，反正我後天就回去了。”

    她還要去買衛生巾，跟周妍簡單聊了幾句就結束了通話。

    洛颯出門，正好遇到蔣慕錚從外麵回來，他上下掃她一眼，又穿緊身的長袖T恤，還是黑色的，趁得皮膚跟雪一樣，白的刺眼。

    剛洗過澡，眼睫毛濕漉漉的，頭發也沒幹，散落在肩頭。

    以前每次看到時，她都是將頭發挽起，沒想到她頭發這麽長，已及腰。

    “出去？”

    “嗯。”

    洛颯側身，給他讓開位置，自己也想避開他。

    但他站著沒動，盯著她看了兩秒，“去哪？”

    洛颯已經繞過他身邊，“超市。”

    蔣慕錚：“我正好也要去，一起。”

    洛颯頓足，“你不是剛回來？”

    蔣慕錚：“嗯，隻買了煙，打火機忘買了。”

    洛颯提醒道：“客廳有裏有酒店提供的ZIPPO。”

    蔣慕錚微頓，笑說：“那個東西太高級，用著不順手，我還是習慣用一塊錢一個的打火機。”

    洛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