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回 心生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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瓀哥兒的乳母為了不讓人發覺,隻能狠狠扣著雙手,哪裏顧得上疼。
幸好沒過多久,瓀哥兒便哇哇大哭起來,鬧著要睡覺。乳母笑著告罪,抱著瓀哥兒下去歇息了。
才剛進了瓀哥兒的屋子,乳母雙腿一軟,幾乎就要跌坐在地。
她好容易才站定,強撐著把瓀哥兒哄睡著了,全沒發覺手上的傷,滿腦子想的都是萬一太子殿下要滅口、她要如何才能有活路。
可她平時隻是哄著小公子罷了,所識不過宜秋宮眾人,並沒和其他人接觸,如今更是兩眼一抹黑,哪裏想得出什麽來?
乳母苦想了半天,回憶方才內室裏眾人的反應,忽然想起香草來。
當時秀橘沒見什麽不妥,香草卻跟她差不多茫然。
或許香草也有同樣的擔憂呢?乳母打定了主意,第二日一早,趁著香草來幫忙照料小公子時,拐著彎試探了幾句。
香草雖也心慌,卻不是慌丟命的事,對別人的擔憂也就懶得理會。
再怎麽說,她也是良娣娘娘的陪嫁,隻要管得住嘴巴,表現出她的赤膽忠心來,總不至於胡亂丟了性命。
乳母試探無果,愈發想要離開,卻又不敢主動請辭。
她生怕太子或良娣娘娘本沒注意她的異常,若她主動請辭,反而引人注意,成了目標。
乳母左右為難,隻得若無其事般照顧小公子,戰戰兢兢度日。
然而武承肅並沒想過要封口。
並非他對衛氏的不滿連累了瓀哥兒,好歹都是親生子,他哪能那麽狠心?之所以不動,是因為此事乃母後所為。
恐怕他不動還好,一旦有所動作,母後反倒變本加厲,索性讓此事變得人盡皆知。
聽陽筠的意思,母後的目的應該在東宮內鬥,欲坐收漁利。順便貶低衛氏所出之子,等待時機才會將試睟之事宣揚出去。
而所謂的時機,無非是陽筠薨了,太子妃之位空懸。衛氏有子意欲相爭。
到時候怕也不會說實話,隨便編個謊散出去,例如算盤、胭脂之類,對瓀哥兒總會有些影響。再有個錢氏淑女適時而出,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無論怎樣。眼下武承肅不參與其中,才是上策。
他覺得母後的如意算盤怕要落空了,對陽筠他自然要盡力回護,錢氏、衛氏,他一概不要。
東宮裏有兒子的太多,有的人雖然位份低,行事又讓人無法抬舉,兒子卻是實實在在的。
徐昭訓不知道太子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如今天冷,她不好每日帶著璟哥兒往外跑,多半的時候隻能在自己殿內消磨。
也不知是不是騙別人騙得久了。假的也有了三分真,她覺得自己倒真的有些害怕,入夜便總想起楚奉儀自縊一事。
徐昭訓嘴巴嚴,她連對陪嫁侍女都未曾提起,楚奉儀自縊前,她其實看到了不少事情。
隻是這事不能說,若被人知道她知曉內情,怕會引來殺身之禍。
楚奉儀死得冤枉,被個閹人的幾句話就逼得自縊,死後還背上了“善妒”的名聲。
這些本來也沒什麽。徐昭訓沒覺得楚奉儀會因此死不瞑目,直到月前聽說楚奉儀生母因思念女兒鬱鬱而終,徐昭訓才真的有些慌了。
她明知楚奉儀要自縊而沒加阻攔,明知是誰興風作浪、與宮外通消息卻不敢說。甚至還意圖利用楚奉儀的死,給她們母子謀一個錦繡前程,原本也都罷了。如今連其母都因此亡故,誰知楚奉儀的冤魂會不會恨上她?
徐昭訓雖沒親手殺人,卻與殺人無異,甚至想踩著死人謀富貴。她心中自然怕得要命,在屋子裏供佛燒香,貼了不少符咒寶器,這才稍稍安慰。
段良媛把去探望徐昭訓,卻見到滿屋子符咒的事跟陽筠說了。
“還真被殿下猜中了,徐昭訓果然古怪。”段良媛接過印兒奉的茶,啜了一小口,歎氣道,“若真有冤魂索命,她貼那符咒又有什麽用?”
“貼符咒不過為了心安,左右太子殿下極少往她那裏去,由著她折騰吧。”陽筠淡淡道。
段良媛緩緩點頭:
“倒也是。免得她疑神疑鬼起來,把自己弄得不成樣子不說,再嚇壞了璟哥兒。”
陽筠微微一笑:“正是呢!璟哥兒倒乖巧,可惜生錯了地方。”
段良媛聞言抿了抿嘴,她那麽喜歡孩子,偏偏生不出半個來。若不是小時候淘氣,妹妹不會死,她也不會就此與孩子無緣。
陽筠知道她心裏苦,卻不知苦到這般地步,故意岔開了話題,說回徐昭訓身上。
“從前她是裝作害怕,如今是真的怕了,也不知為何。”
臨水城內,除了宮中的消息段良媛知道的少,別的事情多半瞞不過她,尤其東宮眾人的娘家府上。她把楚奉儀之母亡故的事跟陽筠說了,末了還感歎了一番。
“那楚冀才原本也有些朋友,雖然交情不過泛泛,年節事故從未落下。”段良媛苦笑,十分感慨道,“可見世態炎涼之甚,楚奉儀一死,沒了和東宮的關係,竟被人嫌棄至此。”
陽筠怕她傷懷,由人及己,想到自己娘家,忙擺了擺手,正色道:
“要我說,也是他自己作得太過了。且不說楚奉儀手書言為父所棄是真是假,就連楚奉儀那生母究竟為何而死,是真抑鬱還是為人所害,也未可知。但凡自己端端正正,哪會有人厭棄,哪能有鬼上門?”
段良媛點頭不語,情知陽筠說得有理,卻還是有幾分兔死狐悲的傷感。
待段良媛告辭後,陽筠轉身去了內室。
印兒跟在旁邊服侍,將內室的茶水換了,便陪著陽筠說話。
陽筠看著印兒,方才聽說“鬼上門”時,印兒那一閃而過的不安神色已不見了,如今還是和平時一樣。陽筠翹了翹嘴角,問印兒道:
“你說,這人死後,鬼魂是直接被勾走入了輪回,還是在世上飄蕩?”
印兒一怔,低聲說“不知”。
“我瞧著,冤死的人若有墳塋倒還罷了,能得安葬,也算有個去處。”陽筠幽幽道,“若沒處可去,或怨氣太重,恐怕隻能困在喪命之地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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