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回 喜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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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數日後乃上元佳節,高陽人口雖少,也掛了些花燈應景。

    高陽的器物素來精巧細致,並不以多取勝,因此雖然隻有二十八盞,卻足以讓人眼花繚亂。其中有兩盞四角的馬騎燈,一盞古樸雅致,畫的是八仙過海,一盞剔透玲瓏,畫的卻是四美圖,讓人看了便移不開眼。

    陽枍畢竟年幼,看著滿園子的流光便十分歡喜,拉著陽楌東跑西看。幸好宮燈掛在花園裏,積雪未除又罕有人至,陽枍這才沒立即摔倒。

    待看到那盞四美圖的馬騎燈時,陽枍再不願走,非要把燈拿在手裏。高氏見兒子喜歡,吩咐人立即取下,陽楌趕忙攔住,十分小心地回頭去看陽曦。

    陽曦果然沉了臉。

    他原不是稀物的人,除了對字畫、古籍惜之如命,諸如珠玉之類皆不看在眼裏——這些物件便是給孩子砸上十個,陽曦也未必心疼。

    然而這燈不是隨便掛的。二十八盞宮燈對著天宮二十八舍,陽枍看上的那盞四美燈,正對著青龍七宿的“龍腰”心月狐。心宿於卜筮時常為凶位,陽枍非要把心宿上的燈取下來,實在是大大的不吉利。

    陽枍尚年幼,不懂這些也就罷了,高氏卻早知道上元宮燈輕易是動不得的。她竟還由著陽枍的性子,跟兒子一起胡鬧,未免令陽曦十分不滿。

    高氏其實並不理會這些,平日的禮佛敬神她很不情願,對高陽傳國的巫術也是不以為然,如今不過摘下一盞燈,她哪想得到那麽許多?

    見陽曦黑著臉看她,高氏這才想起自己犯了忌諱,忙把落霞手中的琉璃提燈給陽枍,哄他說這個更好看,不敢再讓人去摘掛著的宮燈了。

    陽枍卻哪有那麽容易聽話?他直接把琉璃燈摔在地上,推著身邊的侍婢、隨從,讓人去給他摘四美燈,幸好地上雪厚,那五彩斑斕的琉璃燈才不至摔得粉碎。

    那些侍從都是宮中服侍多年的,對高陽國的規矩均一清二楚,自然不敢去摘宮燈。便是有人不信巫卜之術,敬畏之心總是有的。

    誰不怕得罪了上天他日倒黴呢?

    陽枍不依不饒,見沒人幫他,幹脆自己蹦著伸手去夠,才蹦了幾下便滑倒在地。陽楌等人急忙上去要扶,卻因瞥見陽曦的臉色不得不各自站住。

    見沒人過來抱他起來,陽枍嚎啕大哭,嘴裏還不忘嚷嚷,不是喊著要宮燈,便是喊著要把“這些人”都賣了。

    而“這些人”裏,自然包括他的兄長和姐姐們。

    高氏憋得難受,雖然心疼兒子,卻因知道今日之事不小,並不敢上前哄他。

    大過年的,陽枍犯了忌諱,非要摘宮燈不說,還坐在地上哭鬧,實在是不吉利——這一哭,哭的可是全家倒黴。

    陽筱抱著胳膊站在一旁,就那麽冷眼看著他胡鬧。

    反正自己是要嫁出去了,便是高陽國倒黴滅了國,也跟她沒多大關係。

    她倒是心疼陽楌和陽杺,至於那個可能害死她父母的叔父與其他幾人,陽筱自覺沒精力去關心。

    陽枍哭了半天,見實在沒人理他,慢慢止住了哭。可是他麵子上實在掛不住,坐在那裏撒嬌,求人抱他起來,卻仍舊沒一個敢理他的。

    磨蹭了半天,陽枍終於爬起身來,蹭到高氏旁邊,往她身後一躲,抱著高氏的腿不撒手,隻悄悄探出個頭來。

    “不出正月,誰敢摘這些燈下來,送去祭天!”陽曦甩下一句狠話,扭頭就走了。

    高氏倒不信陽曦有那般狠心,卻也不敢再放肆,每日約束著兒子,直到出了正月才讓人去取燈,親手遞給兒子,想要哄他高興。

    陽枍再看那宮燈,卻十分不順眼了起來。他原想接過直接摔碎,卻又害怕因此受罰,不得不耐著性子好生接在手裏。

    然而腹中怨氣總是難咽,陽枍整日惦記著毀燈,終於讓他等到沒人的時候。他費了不小力氣,將四美燈拆了一角,果然覺得解恨,卻不知如今過了正月,哪還有人理會這燈的好壞,這燈如今已歸了他,而他費力毀掉的,不過是求了許久的一件愛物罷了。

    上元節時,臨水城中也相當熱鬧。

    自除夕夜起,家家戶戶便在門外掛了燈,尋常人家不過一隻大紅的絹製燈籠,富戶貴族卻掛出成對的彩燈,少的也有一兩對,多的足有八對。

    有宮裏的人出來張羅掛燈,將橫、縱兩條主街掛得滿滿。

    尤其南北向的正街兩邊,掛了一溜各色花燈,燈球、燈槊、絹燈籠、詩牌絹燈等各色俱全,夜晚亮起時,當真絢麗奪目。初五起,百姓外出走動。不少人至晚方出,就為了看街上燈火。

    東宮各處與皇宮一致,也早掛起燈來。

    除夕入夜前,各宮各殿掛的是八角琉璃宮燈,因品級不同,燈籠的材質、大小與圖案也各不同。

    自初五起,花園裏開始掛上琉璃燈,更有鏡燈、日月燈掛了出來。至上元節當日,僅東宮就掛了數十盞馬騎燈,皇宮裏自不必說。

    更有四盞仙音燭擺在四方,其狀如高層露台,燭台上鑲嵌了各色寶石。上頭蠟燭才剛燃起,便能聽到清脆的叮當聲,燭台的各層緩緩而動,最是琳琅精致,眾人皆圍在燭台旁邊看熱鬧。

    新掛出來的琉璃燈上多半有燈謎,不少人圍著猜謎,連一些有品階的內侍、女官也被主子們放出去瞧熱鬧了。

    陽筠一早便與武承肅進宮去,在宮中折騰了一天,直到晚間用過家宴才回。

    席上許多一、二品的皇妃,皆好像與她熟識一般,言談之間雖謹守品級,時刻不忘尊她為“殿下”,態度卻都十分熱絡。

    有人問起陽筱的婚事,陽筠推說不知。

    “隻知道正在議親,想是就快定了吧。”陽筠微笑著答道。

    眾人說說笑笑,戌初時分便散了席。陽筠與武承肅乘了各自的馬車,一前一後回東宮去了。

    車才進東宮便停下,原該換了乘輿,武承肅卻沒有坐上去的意思。

    他攜了陽筠的手,直接往花園方向而去,一路踏雪賞燈,好不愜意,全不管那麽多人看著,絲毫不想收斂。

    彼時還有不少侍妾在外頭賞燈,於二人攜手而行自然看得清清楚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