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七回 忌靡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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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承肅不過才提了仙音燭,陽筠便連連擺手推辭,似乎十分忌諱。

    “東宮裏頭也就八鳳殿還擺得。”武承肅不解道,“花園裏頭還是弄些新花樣,大家看著也熱鬧些,至於那仙音燭,隻留一盞在外頭便罷了。”

    陽筠臉繃得緊緊,略猶豫了片刻才皺眉道:

    “那仙音燭太過機巧,又是前朝皇帝用來供奉死人的,直到現在還為世人詬病,實在是不吉利。去年我見你在興頭上,不好掃你的興,又聽說有司天監看過,便按下這事不提。今年可不敢如此了!”

    “可是有什麽說法不成?”見陽筠執意推辭,還說此物不祥,武承肅不以為忤,反倒來了興致。

    早聽聞高陽擅長巫卜之術,見陽筠這般鄭重其事,武承肅還以為有什麽秘術作根據,想是司天監也不通此道,難免心生好奇。

    他坐直了身子,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來,催問陽筠不教擺仙音燭究竟是何道理。

    陽筠不禁苦了臉。

    隻因生為女子,她並沒有學過高陽那些巫術,於占卜、扶乩等確是一概不會,連天象也看得不甚明白,更別說這青烏之術與行理之法了。

    平日裏她僅仗著有幾分天分,凡事不過憑心,時常比旁人感覺更準罷了。

    可就是這幾分直覺,倒比一般的巫祝還靈上許多。

    見武承肅問得如此認真,陽筠反倒更不好說實話,若說自己不過憑心胡言,倒像是有意敷衍他一般,還不如順口胡謅顯得可信。

    陽筠思定,便重新講了仙音燭的由來,又說此物太過奢侈華麗,雖說天家貴胄可用,卻不可一下子就是十來盞擺出來。

    且東宮又將其擺在四方,如此奢靡,本就對天地不敬,恐怕因此衝撞了神靈,惹來天怒人怨。

    “前朝皇帝那般寵愛女兒,也隻備了一盞而已,且供奉沒多久,那皇帝也崩了。世人都說是他思念女兒、抑鬱而終,我卻以為是奢靡太過。連那公主怕也是如此,隻因享了太多福氣,又不修德行,故而早早地丟了性命。”

    見陽筠隻說三分話,武承肅還以為是高陽不外傳之術,雖然聽得雲裏霧裏,卻也不好問到底了。

    然而陽筠口中所言“惜福”的道理,武承肅倒聽了進去在,翌日便命人將仙音燭收入庫中,再不許輕易取出。

    至上元節那日,皇宮裏還是一派奢靡繁華,東宮卻收斂了許多。

    陽筠出去看時,見沒了去年那些奢華機巧的玩意兒,換上的是數不清的精致小燈,更單辟了一塊猜燈謎的去處,眾女眷、宮人穿梭其中,竟也覺得十分熱鬧。

    眾人不知其中原委,還以為今年太子殿下別出心裁,特意弄得如此溫馨,倒都有些其樂融融的愜意。

    陽筠站在一溜十六色的琉璃燈下,俏笑著看著武承肅。

    雖然她心中還是覺得此舉纖巧,但比之去年的奢靡鋪張已是好了太多,想來東宮也用得,不算犯了忌諱。

    武承肅見陽筠心安,不禁心情大好。他雖有心與陽筠觀燈,卻不敢讓她在外頭多待。

    正月天寒,陽筠又將臨產,武承肅實在不敢冒險,待陽筠走了一圈,他便急忙催她回八鳳殿了。

    陽筠笑著說他太過緊張,武承肅也跟著笑,心裏卻沒絲毫鬆懈。

    不止武承肅緊張陽筠情況,大燕國上下多少人都盯著這一胎。

    諸如衛良娣與仇良媛等人,整日擔心陽筠腹中是男是女,日子越是臨近,越有些坐臥難安。雖覺有損陰德,卻又忍不住暗盼陽筠生產那日不順,最好一命嗚呼了去。

    與東宮女眷相比,錢皇後則冷靜了許多。

    陽筠便是要死,也不能在她如此青黃不接的時候。

    想起陽筠上次僥幸,沒能教她落了胎,錢皇後就不禁心煩。

    她原本等著衛氏動手,哪料到衛懋功學了乖,竟能沉得住氣按兵不動。錢皇後苦等了三月,實在按耐不住,便讓人打聽了陽筠日常飲食。

    本想利用食物相生相克的道理做些手腳,不想意外得知那牡丹花有活血之效,實在是孕婦忌食的東西。

    錢皇後大喜過望,以為是天賜良機,便設了中秋宴的局,讓武嶽和東宮都以為是鴻門宴,使得陽筠不得不勞累一晚。

    果然如她所願,才剛出了皇宮的門,陽筠便支撐不住了。

    本以為陽筠勢必滑胎,哪想到武承肅找了孫醫官,加上陽筠情況並不十分嚴重,一番籌謀忽然就泡了湯。

    後聽說製牡丹餅的內侍李春奎死了,錢皇後驚覺其中有詐。

    若陽筠果真出了事,隻憑她在中秋宴上的一番做作,錢氏一族勢必首當其衝。連死了的李春奎怕都要算到她的頭上,說從頭至尾都是錢氏布局。

    錢皇後起初也不過想順水推舟罷了。

    哪想到其實有人把她當成刀子,意欲借她之手殺人,再攪個天昏地暗。

    錢皇後立即留了心,暫時消停了許多,專心查找藏在自己身邊的“內鬼”。

    知曉她想設計中秋宮宴,存心利用牡丹餅一事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追查起來並不多難,可就是這寥寥的幾人裏頭,竟沒一個看著不忠心的,無論她怎麽查,也查不出個蛛絲馬跡來。

    錢皇後這才真的慌了手腳。

    要麽就是她與東宮不合,以至一直信任的這些老人裏,有人忽然生了二心;要麽是原本就有人不與她一心,不過藏得時日久了,黑的也變成了白的。

    武嶽雖也有些不安,卻比旁人好得多。

    他隻盼著陽筠此胎生子,按著武嶽的謀劃,須得是個男孩才好布局。若生的是個女兒,怕是要多費一番周折,且未必就能引周道昭入彀。

    武嶽甚至一早就教人擬好了的聖旨,隻待陽筠誕下男嬰,便立即去東宮宣旨,冊其為東宮世子,並趁機大赦天下。

    此舉一來可以緩解民憤民怨,二來他也是要把火架得更高,以圖將周道昭逼得走投無路,不得不乖乖送上門來。

    正月二十四日夜,太子妃臨蓐,東宮一團忙亂。

    武承肅守在八鳳殿正殿,看著外頭偏殿裏人來人往,心中急得厲害。(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