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三回 心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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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筠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忙收了心思,不敢深思,強迫自己回憶起叔父的好來。

    她少時也曾疑心過陽曦,不過後來見他真心為自己姐妹,以為應當不會有人養虎遺患,便把當初的怨恨和懷疑忘了大半。又或者猜忌從未或忘,隻是叔父待她們好,陽筠便不願將他想得不堪,故意不去追究過往,努力克製不想從前,隻信眼前所見罷了。

    現如今舊事被掀開,她竟想起許多事來。

    陽筠清楚記得母親自縊之前,她曾去母親房裏,親眼看見高氏逼迫得母親難堪,又聽高氏出言辱罵自己。

    彼時她尚年幼,並不懂得那些話是什麽意思,日子久了也便淡忘了,現如今再想起,倒也能記起許多。

    高氏當日的話難聽得緊,實在是不堪入耳,因此母親才會匆忙掩了她的耳朵,讓人把她帶出去玩。可笑陽筠當時並不懂,隻模糊覺得母親自盡與高氏那番吵鬧有關,卻又不明所以。

    現在回頭去看,高氏言語中的意思便都能明白了。

    母親因何自盡,也就是顯而易見的事了。

    高氏罵母親狐媚,說她勾引叔父,不守婦道,又說陽筠姐妹也如母親一般狐媚,小小年紀就惹男子注目,而姐妹二人好的不學,一個學什麽彈琴跳舞,一個舞刀弄槍,都是討男子歡心的東西。

    母親當時就紅了臉,氣得身上發抖,卻沒慌了手腳,隻先掩住陽筠的耳朵,讓人帶了她出去。

    後頭的話,陽筠便都沒聽見了。

    因此她不知道,待她出門後,高氏先說陽筠姐妹未必是陽冀親出,許是陽曦的也未必,因此陽曦才會待她們那般好,連自己的幾個子女也要靠後。

    罵到最後,高氏竟連陽冀也罵了進去。高氏嘲笑說陽冀太癡,願意當剩王八不說,還幫人養了女兒,知道真相也不敢吵嚷,實在承受不住打擊,竟自個兒投湖自盡了。

    雖然陽筠姐妹均是陽冀親生,而伏蘭亭與陽曦也是幹幹淨淨的青梅竹馬,但聽說陽冀為此而死,伏蘭亭難免心中有愧。她有心跟高氏爭辯,卻不得不顧及大家顏麵,怕事情傳出去都難做人,便隻斥責了高氏幾句,將她趕了出去。

    高氏雖被趕走,她的話畢竟被伏蘭亭聽了進去。

    想起陽冀因自己而死,今後怕又要時常麵對陽曦,而高氏顯然不肯善罷甘休,伏蘭亭生怕連累了女兒。她匆忙打發了身邊的人,沒幾日便投繯自縊,以求陽氏一族安穩,高氏能放過陽筠姐妹,情願追隨夫君而去。

    陽筠回憶當初的話,覺得母親自盡自然是高氏所迫,叔父若不是因急病難治,怕也跟當年的事有關。

    她坐直了身子,淚眼婆娑地看著武承肅,問他陽曦是因何薨逝的。

    武承肅還沒想好是否要說實話,被陽筠忽然一問,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見陽筠恢複了一些,武承肅咬了咬牙,把陽曦自盡的事說了。

    “聽說是先以利劍刎頸,之後跌落湖裏,宮人馬上撈起,人卻早沒了氣了。”武承肅說得小心翼翼,他仔細打量陽筠的神情,生怕她忽然又大哭。

    陽筠聞言立即閉上了眼,眉頭緊緊擰在一起,咬著牙半天不說話。

    “可知用的是什麽劍?”她輕聲問道。

    父親有一柄祖傳的劍,那劍她見了就心慌,因此記得最清。

    陽筠也曾問過大巫,說萬物是否自有吉凶。大巫告訴她,主祥的物件多半是雜瑞,主凶的則是些損陰鷙之物,此外萬物並無甚凶吉可言,不過看人如何使用罷了。但也有相生相克,福禍相依,許多東西從前是好的,忽然就不吉利了,也是常事。

    更有人身命格主吉凶的,便是寶物到手,也未必有命享用。不少人大喜臨門,卻遭逢橫禍,甚至因此殞命,便是這個道理。

    陽筠當時就問,父親的佩劍她看著心慌,是否不吉。

    大巫聞言眼睛一亮,終還是無奈歎氣,隻告訴她凡事多隨心而為,旁的並沒多說,關於那柄劍,大巫更是一字不提。

    此後,便有人議論,說大巫曾感歎陽筠是女子,不能繼承高陽秘術。

    陽筠聽說,也不疑有他,還以為是大巫喜愛她,才故意說些誇讚她的話。

    後父親溺亡,寶劍被叔父取了去,就掛在書房牆上,陽筠時常能見到,每次見了,卻愈發心煩意亂。

    聞聽叔父自刎,她竟首先想到了那柄寶劍。

    武承肅見陽筠問得蹊蹺,心中也有疑惑,卻因不知究竟,不好胡亂回答。見他不知那麽許多,陽筠也不再追問,隻仰躺在床上,自顧自地出神。她倒不怎麽哭了,隻不知呆愣愣地想些什麽。

    陽筠心中許多疑問,似乎從此無人能答,她有心寫信去問陽楌,奈何書信往來時日太久,她怕自己也沒有耐心等上數月。

    如今她心煩意亂,恐怕理不清頭緒,連寫信也未必周到,問了東就要丟了西,別信在路上,她才又想起要問的話來,不如暫時按下,待理清了思路再提筆不遲。

    且這事八成與陽筱有關,陽筠也不敢寫信去問陽楌。

    若果然是陽筱查出了舊事,說了什麽給叔父,致使叔父自盡,怕自己一封信回去,倒教陽楌等人傷心。

    或許要因此挨一頓好罵也未可知。

    她倒不怕陽楌罵她,隻怕陽楌真的罵了,正說明此事是陽筱所致。

    累死叔父的名聲,筱兒擔不起。

    陽筠一邊想著,一邊又忍不住心痛,淚水順著眼角無聲地往下流,把鬢角都濕透了。

    武承肅看著難受,從懷裏取出一方帕子來,輕輕給陽筠拭淚。

    陽筠轉過頭來,看到武承肅一臉關切,努力擠出一絲安慰的笑,卻又笑得不倫不類。笑容還沒綻開,眼前又模糊一片了。

    待止住了淚,她才看清武承肅手裏那方帕子。

    那是她從前繡的,有蘭花的那幅,也不知什麽時候被他順手拿了去,竟一直貼身收著。

    想他從前提到帕子,許是這方也未可知。

    陽筠感懷,因此也有了些力氣。

    她決意喚陽筱來問問清楚。(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