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二回 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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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人審得如何,陽筠自然知曉,隻是武承肅把人喝了進來,她又攔著他不讓罵,這才不得不自己出頭,隨便找兩句話說。

    所謂“沒話找話”,當是如此了。

    丁鑫也知道陽筠是明知故問,隻是他並不知陽筠是硬生生把話攔了過去,還以為連太子妃也出言苛責,要罵他辦事不力。

    幾乎想也沒想,丁鑫便跪地叩頭,稱要請罪。

    “奴婢辜負了殿下的囑咐,連著問了幾日仍問不出來,請殿下責罰!”

    丁鑫這話分明是奔著武承肅去的,陽筠倒不好亂了規矩。她又捏了捏武承肅的手,接著便閉口不言。

    武承肅方才一股業火被硬生生壓住,此時已冷靜了許多,知道丁鑫即便真的有錯,他也不能現在就把人罰了,沒得驚動了旁人,一並地殺人滅口,可就真的什麽都查不出了。

    見丁鑫叩頭不停,武承肅便順著他的話,冷冷道:

    “你連著問了幾日,倒真辛苦了。”

    丁鑫一聽,愈發慌了手腳,叩頭也來不及,隻呼了一聲“不敢”,便直接長跪不起。

    武承肅冷哼了一聲,當真罵了丁鑫兩句“辦事不力”之類的話。因疑心被拿住的人不敢吐口是礙著丁鑫在場,武承肅便說要換人去問。

    可崇仁殿上下都由丁鑫轄製,雖有幾個有了年頭、資曆的老人,平素也與丁鑫交好,不知根底的武承肅又不敢用,真要換人,倒不知能換上哪個。

    正有些為難,武承肅心中忽生一計。

    這事既然是衝著八鳳殿來,陽筠插手也是自然。由陽筠派了人去問,那些人見丁鑫不在,少了多少顧慮,怕就要說實話了。

    且八鳳殿有幾個婢女甚是機靈,女子又慣心細,當能問出些實話來。

    如此想著,武承肅便開了口。

    他先是對丁鑫道:

    “丁鑫不用去查了!既然傳的是八鳳殿的謠言,便交給八鳳殿拷問,由太子妃派人去查,你隻需要幫襯著,給她們行方便就是了——也算是你‘將功折罪’!”

    待丁鑫應了,武承肅又轉身問陽筠派什麽人去問。

    “查問那些人,極可能要用刑。”武承肅語氣柔和了許多,與問丁鑫時自然是天差地別,“你派去的人要膽子大些,別沒問出話來,自己先嚇著了。”

    方才聽他對丁鑫說的那番話,陽筠心中便有了計較,如今見武承肅問,便直接說了心中人選。

    她先看著武承肅,定定道:

    “頭一個要去的自然是珠兒,要說膽大心細,幾個婢女裏頭當屬她最合適了。”

    待說完了珠兒,她略偏了頭,故作思索狀,沉吟了片刻才提出第二個人來。

    真的要比較起來,隻怕珠兒心細或略有餘,膽大卻不及這個人了。

    陽筠提的第二個人,是那個平日話不多,卻最有計較的秋雲。

    武承肅知道珠兒曉事,對秋雲卻沒什麽了解,但陽筠如此說,自然有她的道理。他便也不多問,由著陽筠安排,又叮囑丁鑫好生幫著她二人。

    陽筠見他應了,這才喚珠兒與秋雲進來,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一番。

    珠兒早猜到陽筠所寫“一”“二”“三”是指丁家三兄弟,見如今要她去查問,便已心知肚明,知道二位殿下是疑心了丁鑫,這才改派了她們過去。

    秋雲聽說是讓她去問人,又是與珠兒同去,心裏也有了數。

    想起丁鑫連問了幾日也沒個成效,秋雲隱約察覺內中隱情,卻不敢多嘴詢問,也不敢深窺,唯恐引火上身。

    左右娘娘還會私下裏再吩咐她二人,到時便都清楚了。即便娘娘不多囑咐些什麽,她行動都看著珠兒,想來也不會出什麽差錯。

    武承肅見她倆都隱約透著英氣,又均是一臉泰然,不免又高看了八鳳殿兩眼。

    他轉過臉來看了看陽筠,隻覺得她依舊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

    因本沒預備著武承肅會來,陽筠穿得甚是隨意。武承肅細細看去,見她不過一襲水綠色襦裙,上用銀線繡著百蝶穿花,卻襯得一張臉如清水芙蓉。因顏色太過清淡,想是怕犯了忌諱,腰帶雖用了藕色,卻用炎色絲線繡了上下各兩排細細的寶相花紋。

    那般清麗的裝扮,脫俗的姿容,竟襯著她的心思和性子愈發可敬可愛。

    武承肅心中激蕩,隻盼陽筠開口留他。然而陽筠隻留他用了晚膳,便將他趕去了宜秋宮。

    見到一身酡紅色宮裝、滿頭珠玉的衛良娣,武承肅心中不免生厭,愈發思念起陽筠來。

    然而他如今不過三四月裏才臨幸這些高階嬪妃一回,多半都是踩著“日子”在這裏歇息一夜。今日再要任性,怕對衛氏也不好交代——心中不喜是一回事,打壓外戚是一回事,然而身為太子應盡什麽責任,卻是另外一回事。

    既然坐了“太子”這個位置,再怎麽不欲不願,也總是身不由己。

    陽筠如今倒看開許多。

    她既沒能遂願,偏入燕來做了這個勞什子太子妃,不說“入鄉隨俗”,也要謹守婦道,做足了自己的本分。

    況且高陽國不過國主止娶一妻,朝中許多臣子都還是有妻有妾的,她倒也早知道世態如此。不過是事情輪到了自己頭上,難免有些鬱鬱罷了。

    陽筠細想了想,若非自己動心,憑他武承肅多少侍妾,她都不會縈懷。

    說到底,還是自己先起了貪心,才會不經意苛求許多。

    陽筠無奈一笑,抬頭卻碰上珠兒的一雙眼。她這才想起自己未曾囑咐珠兒、秋雲,便教珠兒叫了秋雲過來。

    “連墜兒、釧兒也一並叫進來罷!”陽筠吩咐畢,略一遲疑,又道,“連春桃也叫上。”

    珠兒答應著下去,轉眼工夫便將幾人悉數喚了過來。

    望著這一屋子的人,陽筠心知自己未來心腹不過這幾人而已,可惜此事關係重大,更涉及帝後失和的隱情,陽筠她雖說了許多駭人的話,卻仍舊是一半真、一半假,不得不隱瞞了這些人。

    她先是把近日宮裏的流言說了,因眾人都有耳聞,陽筠倒不用說得太詳細,接著便說了其中的關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