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七回 尊有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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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英發覺二人竟在廊上喝得大醉,不禁又是心疼,又是氣憤。才走出不過兩步,她滿心的情緒便都化作了擔憂。

    喝了那麽些酒,勢必要傷身體。而就在廊上飲酒,沈夫人知道了要擔心,旁人聽說了也難免背後議論。

    況且如今並不是可以醉酒的時機。

    燕國的消息總要傳過來,周繹今日為何不痛快,遲早是瞞不了人的。他二人這般任性而為,回頭定要惹人猜疑,若教周道昭知曉此事,說不定又會有什麽麻煩。

    沈青英越想,眉頭便皺得越緊。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酒味太重的緣故,她竟覺得陣陣頭疼。

    待得進了內室,便見寶兒守在床邊,另有兩個婢女站在一旁,或端著巾帕或捧著漱盂,一臉小心翼翼等在那裏。周繹則仰躺在床上,正睡得沉。

    “可嘔出來了?”沈青英輕聲問寶兒道。

    因怕吵著周繹,沈青英並沒打發人先往裏頭說,況且她動作極輕,寶兒幾個竟然不知她進來。乍一聽沈青英說話,三人均被唬了一跳。

    寶兒反應過來,知道沈青英問的是周繹是否吐過酒出來,便也低著嗓音,恭恭敬敬答道:

    “不曾嘔吐,解酒的湯藥也灌不下去,一直這麽睡著。”

    “今兒一共喝了多少?”沈青英又問。

    寶兒先瞧了瞧青英的臉色,見她並不想是要興師問罪,這才小心翼翼道:“總有九、十壇,倒不是烈酒,隻是都有些年頭,後勁兒不小。”

    沈青英聞言蹙眉,她猶豫了片刻,親手接了巾帕,又命自己的貼身婢女采薇將漱盂接過,遣了先前的兩個婢女出去。

    待內室再無旁人,沈青英心底一直徘徊的話終還是問出了口:

    “二公子醉了之後,可說了什麽話不曾?”

    寶兒以為她問的是周紀之事,唯恐沈青英擔心,忙正色道:

    “少夫人放心,二公子雖說喝得不少,心裏卻一直清醒著呢,連酒也沒讓多取,隻自己靜靜坐了半晌罷了,想是頭暈才睡著的。三公子說漏了嘴的時候,還是二公子故意帶過,幫著遮掩的。”

    沈青英抬眼看了看寶兒,默了幾息工夫,才又輕聲問道:

    “可說了旁的什麽沒有?”

    寶兒這才明白沈青英所指為何。因周繹確實一聲沒吭,寶兒便照實說了,言周繹從頭至尾什麽也沒提起,直接睡下的。

    沈青英麵上有些難堪,有意說些什麽遮掩過去,卻終還是作罷了。

    屋子裏這幾人誰不知道根底,她又何必畏畏縮縮,扯些借口自欺欺人呢?想起當初的事,再想到自己如此小氣,沈青英不禁自嘲一笑,接著重重歎了口氣。

    寶兒心裏也頗感慨,可又不好說些什麽,隻能裝作毫不知情,對青英的反常態度也視而不見。

    按說這事怪不得沈青英,還是周繹先傷了人心,並不能怨青英小氣。

    周繹之前被沈夫人設計,吃了加了藥的羊乳,那夜裏他喚的就是陽筠的名字,沈青英也曾覺得委屈。

    然而她從小就是個規矩的大家閨秀,素日逆來順受慣了,之後每每回憶起那日之事來,心裏雖難免不痛快,卻也並不將此事時刻縈懷。

    而後二人又經曆許多算計,感情與起初已不相同:周繹對沈青英更多的是親人間相互扶持的情分,而沈青英也算看得開,雖然還是愛慕周繹,她竟認了命。

    見周繹對陽筠癡心難改,沈青英漸漸收了心思,想著若能就如此陪伴終老倒也不錯,並不奢望太多。如今雖睡在一張床上,二人卻再未行過夫妻之事。

    可就是這樣靜靜的過日子竟也好像奢望一般。

    說起來還是周紀剛離魏赴燕那兩日,周繹心裏不大痛快,日間去軍營巡視,不知為何喝了不少酒才回。

    那日沈青英照顧病了的沈夫人與傅天瑜,在前頭草草用了膳,待拖著乏累的身子回到房中,便見周繹醉了酒睡在床上,寶兒也如今日這般侍立在旁。

    知道周繹還未洗漱妥當,沈青英立即上前侍候,才剛給周繹擦淨了手臉,便聽他輕輕喚了一聲“筠兒”。

    沈青英聞言手上一頓,帕子也險些掉在了地上。

    一旁的寶兒也是心驚,並不敢去看沈青英的臉色,也找不出什麽合適的話岔過去。

    正尷尬著,周繹竟又喚了聲“筠兒”,之後含糊不清地說了兩三句話,依稀聽得出是傾訴相思。

    沈青英心痛得厲害。

    她早知周繹對自己無情,也早不抱什麽期望,然而真的親耳聽見這樣的話時,心裏終還是不能好過。

    更何況還有下人在,當真是沒臉。

    好在沈家養女有道,沈青英並不因此記恨哪個,隻是自己難堪了半晌,出了片刻的神,便又繼續給周繹擦淨手臉。

    寶兒等人登時生出欽佩之心。

    婢女們倒也罷了,隻想著青英受了委屈,替她覺得不平,更佩服青英能容能忍,決意從此當青英是個楷模,也要做個如此賢德的女子才行。

    寶兒的心思卻又不同。

    那陽筠他原是見過的,雖然麵若春花,卻隱隱透著一股大氣,年紀尚小時便不比沈夫人差多少,如今長成了,想必更清明果決也未可知。

    二公子與陽筠無緣,寶兒本十分惋惜,甚至偶爾暗暗拿了沈青英比較,發覺無論相貌、氣度、才思、手段,青英都遜了陽筠一大截。

    心中判出優劣後,雖不敢對沈青英不敬,寶兒卻時常覺得可惜,總覺得青英不是周繹的良配。後見周繹悶悶不樂,寶兒竟覺得無可厚非。

    哪曾想沈青英竟受得如此委屈!這才是大家閨秀的典範罷?與那著《女誡》的曹大姑也不遑多讓。

    寶兒在心中讚歎不已,當即對沈青英改觀,覺得非要這樣才堪母儀天下。

    那次周繹醉酒,醒來後寶兒曾暗示提及周繹囈語之事,並試探勸周繹善待青英。

    周繹一聲也沒吭,麵上更是紋絲不動,之後對青英也一如既往地有禮,並不因此就對青英好些,或因念著陽筠而遠遠地避開青英。

    寶兒未曾經曆過男女情|愛之事,又沒什麽重責大任在肩,對周繹的反應自然看不懂。隻因他信得過周繹,才覺得周繹沒錯。

    今日周繹又醉酒,沈青英遣了人後試探相問,寶兒明白她終究還是在意,不過是更看重周繹,又難得的懂事順從罷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