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八回 暗相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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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周繹隻靜靜睡著,並沒說些什麽,沈青英心裏竟空落落的。

    她呆立了半晌,卻還是理不清自己的思緒,隻得先吩咐了寶兒下去,獨自己與兩個貼身使婢留在內室照顧周繹。寶兒順從地下去,心裏卻頗為感慨,隻是不敢對人言罷了。

    待寶兒出去之後,沈青英想著讓周繹好睡,便又重新給周繹淨了手臉,並由婢女幫著給周繹換了中衣。手上雖然忙個不停,青英的心思愈發不安穩了。

    原以為聽說周繹夢中無話,自己會有稍許快意,哪想到方才竟那般失落。任她想了這麽許久,也還是弄不明白為何不得開懷。

    正琢磨著,周繹被換衣的動作吵醒,忽然哼了一聲,眼瞧著是認錯了人物、地點和時候,迷迷糊糊地說了幾句話。

    沈青英心裏一動,留神聽了下去。

    周繹那邊還在自言自語,沈青英略一細聽,果然便聽見他喚“筠兒”。

    沈青英心裏竟豁然開朗了許多。

    原以為周繹又要細述衷腸,不曾想他才說了一句關於別離日久的話,便又喚“兄長”不住。也不知他夢見了什麽,喚了兩聲“兄長”之後,卻又開始數落人了。

    這時的話略密一些,沈青英需要格外留神才能聽清三分,好在她已給周繹更衣完畢。沈青英全憑猜測,竟也猜出了個囫圇來,依稀明白周繹說的是什麽話了。

    那都是些不能教人聽去的話!

    青英想也不想,忙將兩個婢女胡亂打發了出去,等周繹又再睡著才敢吩咐人進來服侍她盥洗更衣。

    打聽了周綽那邊醉酒鬧得難受,方才還吐個不停,沈青英重重歎了口氣,吩咐人早膳隻送清粥並四樣清淡小菜過去,便也安穩睡下了。

    次日沈青英也不提這事,權當一無所知。

    倒是周繹心中頗不踏實。

    他也不為別的,隻因夜裏夢見了父兄,說了不少平日裏醒著時不敢說的話,唯恐自己醉酒而未入睡之際胡亂說了出來,又要惹出多少麻煩。還是見沈青英麵色如常,並不提及此事,他才略覺安心。

    以青英為人,如此若無其事,要麽是真無其事,要麽是隻有她自己聽了去,因此並不礙事。

    周繹用了早膳,先去給周道昭問安,又去探望了沈夫人,接著便往前殿去,替周道昭料理了國中一些瑣事,散朝後照例去軍營巡視一番。

    待他從軍營回來,已是晌午時分。聽說青英陪著沈夫人用膳,周繹便問周綽在哪裏。

    “回二公子,三公子還在自己房中,今日未曾出門去。”下人恭敬答道。

    周繹聽說,心知周綽必然是宿醉難受,下人雖明知究竟卻必然不敢直言,他便也不多問,直接往周綽院中去,並吩咐將午膳也擺在那裏。

    寶兒將午膳的事安排妥當,便一路小跑著跟上了周繹,一同往周綽房裏去。

    才剛進了院,還沒來得及往裏頭走,周繹便隱約覺得不大對勁——這院中有三五張並不熟悉的麵孔,竟不是周綽使喚的下人。

    想起昨夜那個夢,周繹頭皮一陣發麻。他生怕周綽也是一般心思,酒後胡言亂語起來。

    而自己身邊有沈青英操持,不至於讓人聽了話傳出去,周綽身邊卻沒個得力的人。雖說有個初一,也算忠心耿耿,卻終究是奴才的身份,行事也不如寶兒有主見,不見得幫得上忙。

    若周綽果然說了醉話,教有心之人聽了去,告訴了周道昭,大禍怕就要臨頭了。

    寶兒早留意到院中的陌生麵孔,心中也覺奇怪,見周繹變了臉色,他也莫名緊張起來。

    正胡思亂想,便見初一從屋裏頭出來。

    周繹來得突然,裏頭並未得稟報,初一出來原是有旁的事要辦,乍一見周繹過來,他先愣了一愣,後立刻迎了上去,給周繹行禮問安。

    “急急忙忙的要去哪裏?”周繹問初一道,語氣甚是溫和。

    “回二公子,才剛三公子吩咐奴才去安排午膳。”初一笑道,“待奴才先迎了二公子進去,再去忙活不遲。”

    周繹“嗯”了一聲,卻不就往裏走。因礙著滿院子的人,尤其其中還有生人,周繹不好直言相問,可若不問個清楚,稍後進去就怕要落於被動。

    他毫不掩飾眼中疑惑,往四下裏看了一看,將那幾個生麵孔打量了一遍,淡淡地開口問初一道:

    “可是有人來探望三公子麽?”

    初一恭敬笑道:

    “是四公子過來了,聽說三公子宿醉,特意過來瞧瞧,還帶了醒酒的丸藥。剛還說午膳也要在這裏用呢,奴才就是為這事兒出來的。”

    周繹聞言輕輕一笑,道:

    “我說呢,滿院子的生人。”

    說完這話,周繹抬腳就往裏走。

    初一聽得明白,隻跟著“嘿嘿”一笑,便退在周繹身後,虛引著周繹往裏頭去。

    寶兒也跟在後頭,聽初一說周紹要在這用午膳,不禁想起周繹方才的吩咐。也不知周繹是沒聽清還是怎麽,竟不跟初一提這話。

    要說這四公子還真是有意思!

    寶兒如此想著,瞅著沒人瞧見的時候,朝初一撇了撇嘴。初一看見,頗為無奈地一聳肩。二人心裏均是明鏡一般,倒也不需要議論什麽,對視一下即收回視線。

    周繹才剛走到門口,便聽見裏頭說笑的聲音。

    原來周綽並沒在內室見周紹,二人一同呆在了廳中,分賓主坐在胡椅之上。

    周紹又是勸周綽莫在飲酒,囑咐周綽如此這般,又是挑些有趣的事情來說,連自己小時候上樹、險些跌落的事也重提了,故意引周綽發笑。

    周綽倒十分配合,一直跟著笑,偶爾也會說上兩句。

    正說到小時候跌破了琉璃盞,周繹便進來了。

    二人見兄長進來,忙起身恭敬行禮,並口稱有罪,未曾出門迎接。

    “無妨,我也是忽然起意要來的。”周繹微笑道,“既然都在這裏,便借了綽兒的地方,午膳都在這裏用罷了。”

    周綽自然無異議,周紹略一怔愣,旋即也答應了下來。

    “還在門口就聽見你們說笑,怎麽我進來了你們倒不說了?別是我拘束著你們了罷?”周繹似玩笑一般笑道。

    周紹聞言,便將方才的話撿起來說了下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