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零回 有取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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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道昭聽到周繹緩行的消息時,沉默了許久。

    他自認為可以成為一個明君,也曾因周繹反抗而心生怒意,甚至想過要過河拆橋,待得到天下就棄了沈氏。

    可次子周繹雖與他並非一心。

    周繹顯然不會對不起自己的母親和沈家。

    現如今,所剩的三個兒子裏,無論聲望、本領,甚至於為君之道上,都數周繹最佳。要他放棄周繹,周道昭又是極其舍不得的……

    少不得要再看他一看了,若周繹令他放心,留著沈氏,對周家也不是什麽損失。

    隻除掉青英,再給周繹娶個旁人,也未為不可。

    除了那個惹得周繹與他頂撞的陽筠,隨便娶個有名有勢的貴家千金,該也都行得通。

    說到底,萬裏江山乃是其父周祁的宏圖,做皇帝似乎從不是周道昭的大誌。他要的僅僅是天下易主,完成父親一生誌願,若要他先犧牲自己性命,隻要能達到目的,也未為不可。

    然而周道昭畢竟心冷,才剛認定了周繹,再看見四子與他一般無二時,又難免心生動搖。

    如此反反複複,直到陽槿病愈,二娘子竟當眾提起周紹“男婚女嫁”的事來。

    “三公子是個不省心的,跟脫韁的馬一般,國主偏又縱著他,如今他人在軍中,暫不議親也還罷了,這四公子的親事可別因為三公子耽擱了才好。”

    四娘子隨即附和道:

    “也是呢,好歹給四公子物色一個,待到了年紀便娶進來可不好?”

    三娘子抿了抿嘴,似乎不預備說話。

    “兒臣尚幼,親事倒不急。”周紹急忙起身,對周道昭深深一揖,恭敬道,“隻盼著能如兩位兄長一般,也出去曆練曆練,待有些功勳在身,再議親時也體麵些。”

    “好好的怎麽也要打仗呢?”沈夫人微笑道,“待他二人回來,想來也沒有許多仗要打了。便是有,那也有綽兒出去,等你長成又要多久?綽兒帶了這許久的兵,自然比你穩妥,要放你出去,我可是頭一個不放心。”

    周紹粲然一笑,把頭低了又低,強忍著才沒咬碎一口牙。

    沈夫人深吸了一口氣,略坐直了些,問周道昭道:

    “國主瞧著那高陽來的陽槿如何?我瞧那孩子乖巧懂事,很招人疼愛,雖年紀略長,許給紹兒倒也不錯。”

    周道昭微眯著眼,深深地看了看沈夫人。

    沈羽便笑著看他。

    “既如此,便合八字來看,倘是天作之合,我自然也讚同。”

    周道昭說這話時雖然帶笑,語氣卻冰冷。

    沈夫人也不理他,笑著就要開始張羅。

    這可急壞了垂首站在一旁的周紹。一個落魄的王主,比自己大了那麽些,偏還隔三差五就要病倒,這樣的人娶回去除了給自己添堵,還能有什麽益處?

    她若有個“天女”的名頭也就罷了,偏她那堂姐才是“天女”。

    而陽槿本人周紹也是見過兩回的,性情並不太好,又愛藏心計,更有些無知一般的粗蠢笨拙,他哪裏看得上她?

    “回父親,孩兒如今毫無建樹,還是有些功績再議親較好……”

    “如今外頭有你二位兄長,很是妥當。”周道昭不緊不慢,生生打斷了周紹,“便是當真還要領兵,也等不及你長成了。”

    沈夫人笑意更盛。

    倒不是她心狠,實在是這個小兒子靠不住。難得周道昭這會兒看得清了,若不趁機定下來,隻怕是夜長夢多。

    至於青英是否保得住,便看周繹了。實在保不住時,便犧牲了青英一人,以求保住沈氏一族與周繹、周綽。況且從前青英也與她提過,想來青英自己是心知肚明的,她沈氏的女兒,未必就有讓他周道昭去動手的那天。

    沈夫人看向青英。

    青英一臉淡淡的笑,隻看著站在中間的周紹。

    也不知陳理表哥在京畿可還好?離臨水那麽近,城牆裏頭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他能否沉得住氣?不知,他究竟能否遂願……

    魏軍與京畿軍對陣已五日,始終沒個分曉。

    按說魏軍如今一舉拿下臨水並不是難事,可人偏偏按兵不動。京畿一帶早已傳開了,說魏軍仁德,怕傷害平民,指望著燕軍投降,隻是燕軍不肯罷了。

    臨水城裏更是人人自危。

    燕軍已無勝算,若還不肯投降,魏軍萬一攻城,百姓少不得要跟著遭殃。

    從前眾人都讚太子,現如今太子成了天子,竟和乃父一個模樣,隻貪戀皇位與天下,全然不顧百姓死活了麽?

    然而臨水城畢竟是天子腳下,百姓雖大多心生埋怨,卻不敢公然議論,私下裏議論時,也不過是和自己信賴的人說兩句罷了,倒更像是發牢騷的。

    周繹強自忍耐。

    聽到鎬城內事成之後,他也隻不過欣喜一瞬罷了。

    即便斷了周紹的路,父親畢竟還在。父親對他有多少期望,對陽筠就有多少忌憚。要如何才能保住陽筠,周繹實在不知。

    又過了幾日,寧王掛帥,出臨水城,往兩軍對峙之地迎敵。

    魏軍的將領們十分不願寧王出征。

    降軍中不少將領曾與寧王一道出生入死,先時寧王被武嶽忌憚,不得重用,這些人多半也有怨言。後幸有武承思天縱奇才,堪堪收服了人心。武承思死後,寧王仍舊被拘在都中,待惠王一反,燕軍這才如散沙一般。

    可這會子寧王出來了,誰知會不會有人再投奔了去?

    果然不出眾人所料,寧王才出來兩日,還未等兩軍交戰,便有數千燕軍兵士偷偷逃至燕軍大營。

    有將領提議對降軍嚴加看管。

    “這樣一個一個地走,實在令軍心紊亂!”那人急道,語氣敗壞。

    “如今還是有好些人不願回去的,你若看管了起來,教人心中作何想?怕是即便走不掉,心也不在咱們這裏了。回頭打起仗來,內部就先亂了,還用燕軍殺過來麽!”有人反駁道。

    “還等著從裏頭亂起麽?我看啊,不出十日,這六萬降兵,也就走得精光了!”另有人附和,想要嚴管降軍。

    周繹一言不發。

    數著日子,那人也該到了。